回到家里,**一边换拖鞋一边大声喊妈。屋里没人应声,看来吴女士还没有回家。桌子上放了一大块西瓜,应该是吴女士留下的。同时,桌子上还有吴女士的留言:“今晚加班,晚饭自己解决。PS:西瓜记得给亦亦带一块吃。”PS是吴女士最近新学的单词,现在时不时就要用一下。
**抱起西瓜,就换上刚脱下的鞋子,朝外面跑去。对门的孙奶奶刚买完菜回来,看到**,笑咪咪地问道:“小南这是要带着西瓜上哪去啊?”
“孙奶奶好,我妈买的大西瓜,我带过去和郑亦一块吃,您也尝一块。”**怀里的西瓜红红圆圆的,看上去很诱人。孙奶奶说自己有糖尿病,不能吃甜的,让**抱去两个小朋友一起吃。
郑亦的家在巷子的另一边,院门前有一颗大枣树和一颗柿子树。很小的时候,吴女士带着**一起去摘柿子,**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郑亦。吴女士聊天起劲的时候,**陈其不备,从吴女士身上爬了下来,扒在窗户上看电视。屋里的郑亦正在看动画片,**也看得津津有味。吴女士要把**扒拉回家的时候,**还十分不乐意,抱着防盗窗的窗户不肯走人,把郑亦的妈妈逗得直笑,说这孩子真可爱。吴女士后来还就这件事嘲笑过**好几回。
也是在这样的机遇之下,**认识了郑亦,两个人开始了上学一起走,放学一起走,午饭一起吃,周末一起过的竹马生活。
**对这间院子很熟悉,他一路小跑进去,还在门口就喊了起来:“郑亦!我给你带西瓜来了,快开门。”窸窸窣窣一阵门响声,郑亦穿着白色T恤走了出来,接过**手里的西瓜:“外面热,快进去。”1990年代还是一个空调尚未普及的年代,天气热的时候,就靠着风扇吹风。**坐在沙发上,桌子上还摊开着郑亦的作业本,上面的一道压轴数学题刚刚解完一半。
天气有些炎热,**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郑亦走进了厨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他就接着看起郑亦做过的题目来,这道题目有些难度,**看到郑亦画出的辅助线,认真地研究了起来。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风扇的风已经对准了自己,西瓜也被郑亦做成了果切,加上了冰块,郑亦脸上因为炎热而浮出汗滴。
恍若隔世。
这四个字一下子涌上了**的心头,明明是这么熟悉的人,这么轻松的场景,他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一些沉重?为什么总感觉沧桑变化时光已经过去好久?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回过神来,**将一切胡思乱想抛到脑后,尝了一口西瓜,西瓜很甜,真好啊,只有夏天的西瓜不会骗人。
“郑亦,今晚我妈有事不回来吃饭,我要在你家吃饭,你给我做好吃的。”**不知道自己的语气里竟然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在。郑亦的眼神有些不自然,然后应下了一声“好”。
郑亦现在是一个人生活。他十二岁那年,母亲生了一场大病,花了很多钱治疗最后还是去世了。过了没多久,父亲再婚了,郑亦不愿意跟着父亲走,一直留在这座房子里,他的外婆成了他的直接监护人。对了,那个时候郑亦还不是郑亦,外婆带着他改了姓氏,从那时起他才真正成为郑亦。
郑亦的妈妈去世的那天,郑亦一个人躲在他的秘密基地,什么也不干,就是呆坐着。那个时候年纪很小而且相当幼稚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他无视了吴女士“好好待在家,不准到处乱跑”的禁令,跑到了郑亦的秘密基地,秘密基地要穿过一条小溪,那儿有一个天然的石洞。**之所以知道郑亦会去那儿,是因为每次郑亦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不爱搭理**,**就默默跟在他身后,郑亦也不阻拦,就这么让他跟着。
前段时间,郑外婆乡下的哥哥去世了,再加上老家还有一些私人的事情尚未解决,便只身回了老家。郑外婆把郑亦一个人留着上学,并拜托了街坊四邻多加照顾,就放心的回乡下了。其实郑亦这样的人,对自己要求严格到了一种变态的程度,家长和老师完全不用操心他的学习和生活。
“家里没有什么菜了,你想吃什么,我去菜市场买。”郑亦一边换鞋一边对**说话。**刚吃了一大口西瓜,还没咽下去,他伸手要求坐上郑亦的自行车后座一起去。
于是两个少年骑着自行车穿街走巷,一直来到了菜市场前。**就是个门外汉,一路好奇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而走完一遍,郑亦的手上已经挂了两袋子蔬菜和肉类。回到家里,**帮忙洗了一下菜,便被安排坐着吃西瓜看电视了。没过多久,厨房里传来饭菜飘香的味道:一道番茄炒蛋,一道辣椒炒肉,还有一个清炒蔬菜就做好了。
两个人吃完饭,**主动请缨洗碗,又被郑亦拒绝了。等到电视里的琼瑶阿姨放完一集,**才想起来一件事,他把吴女士给的晚饭钱递给郑亦:“对了,这是饭钱。吴女士让我给你的,你绝对不能不收下。”
郑亦摇了摇头,坐下和**一起看电视。这下轮到**震惊了,他觉得郑亦好像变了一个人,从前他最讨厌看琼瑶阿姨的电视剧,为此**看的时候还要躲着他。有一次被郑亦发现了,他急得涨红了脸,还不准郑亦告诉班上的同学。**的原话是这么说的:“不准说不准说,这很不利于我在同学们心中树立起一个伟岸的形象,到时候没人和我玩了我就天天缠着你,直到你烦为止。”
不过他严防死守的这个秘密被郑亦发现之后,他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有时还跟着郑亦的外婆一起讨论剧情。有时郑亦从外面回来,看到家里一大一小坐得板板正正的两个人,就开始头疼起来。外婆平时一个人,难免孤单无聊,而**刚好能陪着她说话解闷。
很久以后,郑亦承认,最初对**那么好,是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的外婆那么孤单,尽管他忽略了一个事实,无论他对**如何,**都会一直陪着郑外婆,毕竟郑外婆对**很好。
**回到家的时候,吴女士已经回来了,还给**带了生日礼物:“**,这是你的生日礼物,明天你要上学,晚上我带你去饭店吃饭。”**立刻给了吴女士一个大大的拥抱:“妈。您真是我最亲爱的妈妈,我要叫上郑亦一起。”
吴女士难得没有损自己的这个儿子,简单回了句“好”,又嘱咐**一定要早点睡觉,不要熬夜,更重要的是,千万不要再迟到,她可不想每天都要接班主任的电话。
第二天一觉醒来,**和往常一样出发去学校,这次他在门口就遇到了等待自己的郑亦。郑亦把一个东西递给了**,里面是**一直想吃的很贵的进口巧克力,还有一个热乎的烧饼。
“你买这个花了多少钱,我付给你。”
“不用。”郑亦依旧是淡淡的。**内心默默想道:花钱花在刀刃上啊,你个败家子,这个死贵的巧克力,吴女士无论我怎么诱惑都舍不得买,你哪来那么多钱。似乎是看穿了**的心思,郑亦回复道:“他给我买的,买了很多,我们都不爱吃,你不吃就浪费了。”
“他”指的是郑亦的父亲。尽管不和这个儿子住在一起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愧疚,除了抚养费以外,郑亦的父亲还时不时地寄来一些东西。**心里想的却是,什么父亲,连自己儿子喜欢什么都不清楚。
于是刚走到教室,**就有点生气地说:“给他退回去,告诉他,下次买东西,买点实用的,你和郑奶奶都能用上的、喜欢的。”
“这个贵,让他也出出血。”听完这话,**“扑哧”一下笑出了声。郑亦啊郑亦,你说这种话的时候,怎么有种幽默感?
走到座位的时候,**还在和郑亦开玩笑吵闹。班主任从门外走了进来,用巨大的三角尺敲击着讲台桌面,示意四处走动打打闹闹的同学们安静下来:“都给我安静下来!我要宣布一件事情,今天,我们班上要来一个转学生,大家欢迎一下。”
在全体同学的注目之下,一个长得高高瘦瘦,穿得很简约的男生走了进来,他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一举一动都很温柔:“大家好,我叫傅希。”说着他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我因为父母工作变动的原因转学,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平心而论,傅希长得很清秀,但是又不过分秀气,是颇为符合时下审美的长相。**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傅希吸引了,他出神地盯着傅希看。突然之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不由自主砰砰跳了起来。他一边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一边小声嘀咕说:“怎么回事,我这心跳也太快了。”
一旁正在清理书桌的同桌女生搭了一句腔:“不要怀疑,不要闪躲,这就是心动的感觉。”
**只听到了心动这两个字,然后他觉得自己一整个上午都处于一种不怎么清醒的状态中,脑袋昏昏沉沉。
数学课上,李老师看到迷迷糊糊的**,忍不住点名:“**,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艰难地站了起来,然后看到黑板上怎么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两个小人都像火柴人一样,一个还揪着另外一个的耳朵。
“李老师,黑板上有两个火柴人在打架。”话说出口,班上的同学大笑起来,而**则看到两个小人停止了打架,一齐看向自己,瞪大了空洞的眼睛。
郑亦伸手摸了一下**的额头,温度高的不像话:“李老师,**他好像生病了,烧得很厉害,您帮忙给他妈妈打电话吧,我想先送他去医院。”
李老师走下讲台,感受了一下**的温度,心里也是一惊,赶忙示意剩下的同学不要捣乱,自己打电话去了。回来之后,李老师担忧地说:“你妈妈还要一会才能赶来,周老师先和郑亦陪你去医院。”
这时,一直坐在讲台下面的傅希开口了:“老师,我家司机就在学校附近,让他开车送一趟吧。”李老师投去赞许的目光,郑亦的眼神则没有那么友善,但他还是背起**,朝校门口走去坐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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