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上周子放和李牧的消息一直没断过。
周八戒:不是说好送个人就回来吗?这人呢?送人到西天取经去了啊?
龙的传人:路贝贝,今夜良辰美景,你可不要辜负老天一番美意啊。
周八戒:做兄弟的劝你一句,女孩子是要哄的,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收一收你的少爷脾气,懂?
龙的传人:我赞成。
周八戒:赞成个屁,就你脾气最大。
龙的传人:出来打一架。
……
路季予往群里发了个大红包,配了四个字:夜宵,闭嘴。风向陡然转变,两人左一句谢谢老板,右一句傻逼别抢我红包,然后和和美美地就消失了。
“在聊什么?”旁边低头专心拿指南针找方向的人顺口问了一句。
路季予直接把手机递给姜莞看:“许泐和陈敏嘉表白了。”
姜莞略微看了一眼周子放发的视频,倒是不意外:“你是不是也知道陈敏嘉要移民加拿大的事?”
“也?”
他们现下坐着的这个凉亭正好在小区的中间的休闲广场上,四面透风,偶尔能听到周围某户人家开窗往下吐痰的动静。
姜莞刚才提了一嘴,这个小区老人居多,她外公在世的时候就住在这里。
姜莞确定完方向,从座位上站起身:“刚刚陈敏嘉跟我说的。”
“她倒是什么都跟你说。”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陈敏嘉喜欢你朋友的?”
具体什么时候路季予也记不清楚了,但是有这种感觉开始在高二下的一次篮球比赛上,那次对于体育一向没有什么兴趣的陈敏嘉极为罕见地出现在篮球场上。
当时是路季予和许泐的班级对打。
大家都以为陈敏嘉是来给路季予加油的。路季予下场了陈敏嘉还给他送水,跟他聊天。
路季予靠在凉亭的柱子上,仰起下巴看她:“你如果暗恋一个男生会大大方方旁若无人的在这么多人面前跟他聊天给他送水吗?”
换做别人肯定不会,但如果这人是姜莞的话,路季予也拿不准。
“我小时候在篮球场给人拿球砸过对篮球有阴影,我读书的时候基本不去篮球场。”
“我当时被砸得不轻,特别生气,但是陈美云老跟我说那个人是喜欢我才砸我的。路季予,你们男生都这么有病吗?”
路季予目光偏到前面草丛里一只蛰伏的小猫,她似乎在那静静地看了他们这边许久。路季予挺不要脸地想自己好像挺招猫狗喜欢的,难怪路临之前总骂他正事儿不干,一天到晚就爱招猫逗狗的。
“我怎么知道,谁砸你你问谁去。”他笑了一声,但是笑容挺敷衍。
“那你喜欢一个女生是怎么样的?”姜莞也发现那只小猫了,略微弯下腰冲她的方向喵喵叫了两声,没收到回应后,她又转过身继续问路季予:“你明明知道陈敏嘉喜欢的是许泐,但是你还很乐意帮她打掩护。”
“所以说你该不会是——。”姜莞意味深长地看向他。
路季予选择不跳她的坑:“你想说我是不是喜欢她?”
“你觉得呢?”他丢了一个模棱两可的问题给对方。
姜莞真心觉得路季予有些时候挺像一个渣男的,比如现在。
“我怎么知道?毕竟我又问不出‘看看素颜照’这种问题。”姜莞见那猫一直盯着他们这边看也不走,心里有点痒痒的想要招弄一下对方,四下看了看找有没有什么能用的工具。
路季予算是知道姜莞在某些方面的确是挺“不讲武德”的:“你确定你要跟我算这笔账?聊天记录我可是一句都没删,看看到底是谁跳得更欢。”
姜莞往旁边的草堆里折了一根狗尾巴草打算当成是逗猫棒,认真制止路季予:“别啊,这里还有一只小猫呢,当着孩子的面聊这个不好吧。”
小猫:不!人类!我想听!
路季予莫名有一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姜莞,你道德感还挺高。”
“道德感再高也比不上你助人为乐啊。”
得,问题又绕回去了
路季予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件事上做得的确没有那么地道,他和陈敏嘉的事全都是别人捕风捉影给脑补的,他跟对方平时一个月也见不了一次,微信上除了说几句学生会的事也很少联系。但就是这样,还是有人愿意把他们编排在一起。
路季予高三忙于学业和竞赛,也没什么兴趣天天去澄清这种无聊的事。而且那时候他也隐约发觉了一些这些谣言背后的好处,有了陈敏嘉挡在前面,莫名其妙来招路季予的女生几乎就没了。
“也没见你澄清跟每个人的绯闻啊。”路季予反降她一军。
姜莞晃着手里的狗尾巴草站起身:“但是我也没有乐在其中。”
谁乐在其中?
路季予就知道陈敏嘉自己感情不顺,顺带着也要整一整他:“我只是没有在她在背后散布我和她的谣言的时候拆穿她而已。”
陈敏嘉自觉和许泐没有未来,为了逼对方放弃,所以和路季予大肆传绯闻。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啊。”姜莞走过来,拿狗尾巴草在路季予面前晃了晃。
“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了。”路季予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在球馆见面的哪一次,清冷锋利,但也有不同,之前眼里的防御性更多,但现在,则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侵略感。
“比如?”
狗尾巴毛绒的触感在少年光洁漂亮的下巴上若影若现地滚过,鼻尖全是清新的草木的味道。路季予懒洋洋地靠在那不想动,但实在被惹得有点痒了,头无奈只能仰着偏向一边,脖子上若影若现的青筋在暧昧昏暗的路灯下性感到到淋漓。
“玩够了没?”脸上没表情,但是声音里听不出来一点不耐烦。
姜莞似乎玩得有点兴致了:“我发现你这张脸还蛮适合演点柔韧小白花的角色。”
果然由着她就比较容易让她得寸进尺。
小白花撩起眼皮,清亮的眼里定定地看着她“调戏”了他一会儿,冷不丁地伸手逮住那根在他下巴上作乱已久的狗尾巴草,意味深长道:“我是柔韧小白花,那你现在是?无恶不作的纨绔?”
姜莞想重新夺回狗尾巴草的控制权,她用力往回扯了一下,结果人纹丝不动,但是她也没没松手,于是两人的目光直白地对上,谁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楼上刚吐过痰的那家窗户又打开了,还伴随着骂骂咧咧的动静。没几秒过后,一盆水从天而降,霎时间往下一层的住户立马响起尖锐暴鸣声。
打打闹闹交恶几十年的邻里关系,却又谁也无法摆脱谁。
姜莞顺着路季予的话说下去:“无恶不作怎么够?还得再加个贪财好色才行。”
两人你来往斗个不停,路季予知道,按姜莞不服输的性格,两人能在这斗一整夜。况且比耍嘴皮子,换别人,路季予根本不怵,但是对上姜莞,他的胜算是真的不多。
“好玩吗?”路季予从容地往后靠在身后的亭柱上,眼里的情绪软下来一点。
姜莞:“勉勉强强吧。”
路季予勾了勾嘴角,眼角眉梢溢出几分张扬的少年明媚:“勉勉强强你还玩个不停?”
姜莞动了动手指:“不要这么小心眼,我只是想让你做个产品试用,我——哎,别扯,当心扯断了”
路季予没等姜莞说完,扯着狗尾巴草梗顺势往身前一拉,姜莞担心草梗会断,没敢用力,人就势被拉着往前跌了一小步后腿正好贴上路季予的膝盖。
两人皆是愣了一瞬,但也只有一瞬。
“嗯,你有事没事的就爱在外面招猫弄狗的是吧。”路季予一句话说到最后,声调简直低到像是呢喃。
两人的体温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在交换。连同那嘈杂又无序的心跳。
姜莞笑容不变地看他:“猫猫狗狗多好啊,爱憎分明都写在脸上,不像人,阴阳怪气个没边。”
路季予一只手盖在腿上,眉眼微挑:“指桑骂槐?”
“你看你又敏感了。”
三番五次,路季予分明觉得她就是故意的,搞人心态她就是很行。路季予都直接想把自己的微信名改成“静水流深”了,然后顺带头像也换成莲花。他挺配合的找台阶下:“谁叫我是敏感肌。”
“好了,那请问这位敏感肌帅哥,我们现在可以开始我们的正事了吗。”姜莞趁路季予分心,从他手里抽出狗尾巴草晃了晃。
“原来你还记着。”路季予拍了拍手上沾到的草籽站起身。
“当然,一点都没忘。”
姜莞今天费老大劲把路季予弄到这个陌生小区的儿童游乐中心,忽然来了一句,她之前在这个地方埋过一个铁箱子,里面都是她的那些“前男友”的照片。
路季予再三表明对她的前男友不感兴趣,但姜莞一点都没打算要放过他。
“我自己一个人挖多累,你不会连这个忙都不愿意帮我吧?”
路季予很想诚实地说,是的他不想。
但如果回到上一个问题,他对姜莞之前喜欢的男生一点都不感兴趣吗?如果用相同的诚实度回答,不,其实他感兴趣。
借助万能的指南针和姜莞一点稀薄的记忆,最后她终于确定了当初埋铁箱的所在地。
也就是此时此刻那只小猫咪蹲着的地方。
地点确定好了,但还剩下一个问题,路季予问她:“你打算用什么挖?”
姜莞像是知道他会问,早就有准备,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在小区门口的店里买的铁勺:“这个怎么样?”
路季予忍住想要吐槽的情绪,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我想起来家里的蟑螂还没喂,要不我先走一步?”
姜莞当然不会放过他,但是也没准备太难为他:“你帮我举着手机照明就行,剩下我来搞定。”
她眼里都是跃跃欲试的兴奋,面容却依旧十分皎洁宁静。路季予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可能就是很容易被她带偏。
两人分工合作,姜莞蹲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边,方才的那只猫咪被人类的突然靠近吓得躲到了不远处的墙角,不太满意地搁那“喵喵”个不停。如果能翻译成人话的话应该骂得挺脏。
路季予跟着也在她旁边蹲下,举着开了手电筒模式的手机往那一片交错又低矮的灌木丛里扫了扫:“你确定在这?”
“应该吧。”姜莞话里话外都是不确定,但是手上的动作一点没犹豫。她举着勺子就特坚定地往其中的一块空地里挖去。
今天的月色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漂亮。又圆又亮的一轮挂在高高的天空。路季予不由得又想到了那次在楼下画室见到姜莞,那时候的月亮也是这么圆。不知不觉中就把某个人和某种永恒的事物联系在了一起的话,那么,之后漫长的人生里,也许他都很难再忘记那个人。
姜莞挖了没多久,路季予就明显感觉她的气息变沉了。但是她没开口,路季予也就任她去了。又过了一会儿,两人蹲得都腿脚有点发麻。
“路季予,你以前干过这种事吗?”姜莞讲话声音里明显带了点喘。
“你指的是往小区公共设施处乱埋东西还是大晚上在这里挖人绿化带?这两件事我都没干过。”
姜莞不无羡慕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岂不是赚了。”
路季予换了个手拿手机,另一个空着的手举着狗尾巴草时不时地逗几下那只不肯走的猫:“赚点在哪儿?”
“跟着我刷新了人生体验啊。”姜莞说完累得停下动作,有点无助地开口:“怎么办,我有点想要回家了。”
路季予也挺配合地关了手机的手电筒,一秒站起:“那走吧,现在估计还能赶上末班车。今天就当你给蚯蚓松土了。”
姜莞看了一眼手边那小山似得土堆,觉得说是松土应该有点含蓄了,这明摆着都是抄家了。
“那不行。”姜莞反悔:“我今天来都来了,肯定要给它挖出来。”
路季予低头,看了她有十几秒,终于还是妥协地冲她伸出手:“给我。”
路季予一条腿半跪在地上,埋着头挖土,清瘦的上身微微弯成一张未拉满的弓,他的手背因为用力爆出了几条青筋,人看着瘦,劲倒是很大。
举灯的人换成了姜莞,没过多久她就有些无聊,撑着下巴四处看。儿童乐园的设施都很老旧了,掉漆生锈,滑梯上铺满了一层落叶,看着很久没有人来玩过了。
“我小时候从那个滑梯上滑下来,摔破了嘴巴。”
路季予的鬓角隐约有了被汗湿的迹象,亮闪闪的。听姜莞这么说,他停下动作,往身后看了一眼:“你还真的在这住过?”
“你觉得我在骗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姜莞不说话了。
两人沉默地互相打着配合,随着路季予手边挖出的土越来越多,成功好像也近在眼前。他不知道姜莞是真生气了,还是单纯被说中心事后的恼羞成怒。但是他真没见过她怒的样子,并不确定到底什么样的事会挑起她的这种情绪。
“摔破嘴后哭了吗?”
姜莞:……这人的反射弧是不是有点长。
“当时没哭,但后来疼得一周没法好好吃法,偷偷躺床上哭。”
“为什么要偷偷哭?”
这件事情姜莞跟不止一个人讲过,算是当作一个童年的趣事来分享,但是没有一个人的关注点是在她为什么要偷偷哭这件事上。
“可能觉得当着别人的面哭很丢人?”
“这么爱面子?”所以做什么事都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吗?那样偶尔会不会也挺累的。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现在都是知难而退,半分不会为难自己。”
“话又说会来,路季予,要是我真的骗了你什么,你真的觉得自己有立场指责我吗?你难道就是什么很正直的人了?”
得,就一件事要揪着他一辈子不放了是吧。
“所以。”路季予暂时放下手里的铲子,抬起胳膊抹了一把鬓角的汗:“你要不要现在跟我说说你到底骗了我什么?”
姜莞:?
路季予:“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挺不会撒谎的。”
“没有吧。”姜莞有些迟疑地否决:“陈美云一直说我以假乱真的本领很强。”
“还有。”姜莞催他:“你别停下啊,继续,再深一点。”
……路季予握着勺子的手十分不明显地颤了一下后帮她回忆:“你知道我和周子放是高三生的那一次,姜莞,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挺不会撒谎的。”
但是姜莞并不同意路季予的说法,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不会撒谎,而是她在生活中很少撒谎。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你的吗?”
路季予一开始的时候是没想过,但后来有自己琢磨过几回,他大致梳理过两人的朋友圈,他们都不是很热衷交朋友的人,朋友不多,有交集的更是没有。
要说最大的交集也就是陈乌林,也难怪一开始周子放防姜莞如洪水猛兽。
虽然到最后没有梳理出个五四三二一来,但是对于路季予来说,这种事也并不是特别重要。
“等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我自然就会知道,是不是?”他忽然很乖,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平时一直傲娇的人忽然变成这副样子倒是会有人生出一点不合时宜的罪恶感。姜莞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却听到路季予来了一句。
“挖到了。”
姜莞微微张开的嘴还没来得及闭上。
只见路季予平淡地举起勺子往下敲了敲,金属和金属之间碰撞的清脆声从土坑深处缓缓冒上来,像是某种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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