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纪一语落,掀起一片哗然。
众人面面相觑,银纪则不以为意。
他面向审判台,伸出左手,用灵力由掌心为起点塑造了一把冰弓,右手执起刚才射向他的羽箭,架了上弓,一呵而就。
拉弓,木质的羽箭随着拉弓的幅度逐渐变化为一支透明的银光灵箭。
银发垂落,风过发梢,英姿飒爽尽仙容,意气风发斩气魄。
因为拉弓的动作,银纪手腕处系绑的两道金色绷带暴露出来,有人不明所以道:“什么东西这么刺眼,亮得我睁不开眼。”
“看不清,两道金光?”
灵箭直指吵杂人群中的伯瞳。
银纪将灵箭指向他倒不是暗指他是魔族中人,他只是随便一指,完全是无意为之的结果,可其他人并不这么认为。
伯瞳瞠目结舌,震恐战栗,道:“我不是魔修,别杀我,别杀我,师......师尊救我!”
伯瞳人都吓傻了,他怔在当场,一味的颤抖。围观的人怕担事都散了开来,空留伯瞳一人面对死神之箭。
银纪若要杀人,在场无一人拦得住,更无人敢拦。
所以,保命要紧。
这“冷面修罗”可不是空穴来风白叫的,就刚才的寒压就把人冻得够呛,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
虽然伯瞳老是欺负楚若,但楚若为人有原则,他不愿看见自家师兄枉死。
他挡在伯瞳跟前,大义凛然说道:“纪前辈是仙门百家典范,人间正道楷模,并非滥杀无辜之人。我和师兄自小一同长大,一起修炼,他不可能是魔族之人,这之间定然存在什么误会,还恳请纪前辈明察秋毫。”
银纪对楚若有些印象,他口中的师兄岂不是风朔容恒所谓的“白脸男”?
银纪如此想着,楚若身旁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看样子是他们的师尊,说道:“纪老前辈的徒弟就是徒弟,老朽的徒儿就不是徒儿了?不审不问,不明不白,杀人封口,是在为自己的爱徒寻替死鬼吗?”
在场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重重咽了一口唾沫,敬重这位老者是位英雄,竟然敢公开怼冷面修罗。同时也觉得好笑,只是没人敢笑,因为一个白发苍颜的老者管一个少年样貌的北冥仙君为“纪老前辈”,着实诡异怪哉。
北冥仙君的年龄不详,在仙门一直是个谜,什么说法都有,就像对他这个人的评价一样。
有人小声发问:“这位小弟子看着也没有魔族气息,也不像魔修,是不是得罪过北冥仙君?”
“谁知道呢。”
“我记得他好像说过纪前辈的坏话。”
“对,我在场,说的可难听了,还到处散播纪前辈的不良言论。”
“纪前辈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你我都可能因为一点儿碎务打起来,就不允许冷面修罗小气了?”
“不会的,我偶像是完美的,那白脸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
银纪此举实属无心,但他私底下调查过,既然伯瞳是雇佣教训风朔容恒的人,自己现在也算给他个小小的教训,吓唬吓唬他,所以箭的方向银纪并不打算转。
银纪没有解释,静默不语。
处心积虑取我的性命,没能如愿真是不好意思了。
右手一松,银光划破天际。
伯瞳看着光速向自己飞来的灵箭,害怕的大叫一声。
他张皇失措的跌坐在地上,面无人色,颤抖厉害,甚至失禁。预想中的疼痛久久未到也没反应过来,沉浸在自己即将身死的恐惧中。
有人惊恐大喊道:“箭消失了,箭消失了。”
“隔......隔空箭?怎么做到的?”
灵箭射出不久便忽地消失在了空中,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灵箭接近目标,由一化四显现出来,穿过四名弟子的身体,随后消散。
四人因灵箭的冲击向后飞出很远的一段距离,整齐划一“砰”的一声轰然倒地。
在众人的认知里是银纪射出的灵箭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踪影,再到忽然有四名弟子倒地的事实,他们完全不知道这过程具体发生了什么,灵箭消失去哪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于突然,大家始料不及,干看着,不敢贸然出声。
银纪射出的灵箭其实是“追本溯源”箭,箭虽然只有一支,但弓箭手均会被此灵箭追踪。
灵箭不会要他们的性命,它只是锁住目标,将其揪出来。
只是,银纪万万没想到,在场所有人也为之震惊——那四名弓箭手的背后竟是长烟一空。
银纪心道不好,手中冰弓化为水雾。
与此同时,他从星环上消失,瞬间显现在审判台,可还是晚了一步,那四名弟子畏罪自杀了。
该死,线索断了。
这可是寻长烟一空错处的绝佳时机,其他宗门可不会放过。
萧水寒道:“这就是你所说的魔族?”
他冷笑一声:“长烟一空竟养了这么多歪门邪道,没发现的还有多少呢?”
洛琅听着就来气,说:“饭可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萧宗主这是在给长烟一空安莫须有的罪名,我长烟一空可不是任人可揉捏的软柿子。”
银纪看着行到跟前的萧水寒,复杂且尊重道:“萧伯父。”
萧水寒因长子萧祈卿的死对银纪耿耿于怀,也因此,银纪对云域之望怀有愧疚之意。
银纪虽然失忆,但他隐约直觉,是自己害死了祈卿,他的死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流言蜚语多了,他也时常会怀疑是不是自己杀的他,或许那才是真相。
自我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他开始质疑自己的身份,质疑自己现有的记忆,质疑自己是善是恶、属黑属白。
他的内心一直反复告诉自己,不是自己怀疑的那样。
他很想证明不若他人所想,不是自己杀的萧祈卿。
数年间,他内心的煎熬、痛苦无人可体会。相对于身体,更多是精神上的击溃,这岂是言语可轻描淡写的。
他致力于追查当年的真相,奈何一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到,赤炎若梦山也早已夷为平地,不复存在。
萧水寒目不斜视,没有正眼瞧上银纪。他刻薄道:“不敢当,你还是喊我萧宗主吧。”
作为云域之望的客卿,易知行与萧水寒随行。
他在经过银纪身旁时,稍作停顿,犹豫许久,终究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银纪的肩膀,对银纪道:“祈卿的死是玄宗的一个遗憾,这么多年,你也该放下了。”
易知行望着萧水寒渐行渐远的身影,感叹了一声,继续道:“萧宗主白发人送黑发人,思子心切,痛疾在心,你也多见谅。”
银纪没有回应易知行,易知行也并不在意。
他知道银纪性子孤冷,相识多年,虽谈不上关系亲密,但对于银纪,他多少还是了解的。
大家羡慕他的年少轻狂、风光无限,但又有多少人知道,他站在至高的位置,有多么的孤独。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他不愿意依靠任何人,无非是不想叫人瞧见他脆弱不堪的一面,即使伤痕累累,也只会躲在无人问津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
这样的人,往往拥有非常深的执念,即使撞破南墙也不愿回头。
所以,对于萧祈卿的死,银纪自始至终都无法释怀。
易知行做了自己能做的,也只能、只有这么多了。
看破的是局外人,出不来的是局中人。
易知行毕竟是云域之望的人,行为举止还需顾及宗主的感受,所以,他没有在银纪这里逗留太久,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便离去了。
易知行于仙门百家也属个响当当、喊得出名号的人物,一开始他并不作为云域之望的客卿,而是长烟一空玄灵长老的得意首徒。
他在长烟一空有个广为流传的外号——“万年第二”,这第一是谁?无非议,当属银纪,北冥仙君。
但银纪的人缘远远比不上易知行。
银纪总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淡漠和疏远感,众弟子虽敬佩以及仰慕他,但无一人敢靠近他。
而易知行则不然,他修为虽然比不上银纪,但胜在为人脾性温和、进退有礼、虚心求学、乐于助人,在长烟一空人缘当属第一。
但他却不知因何事,惹得玄灵大怒,被逐出师门。
玄灵未对外说明,至今未解。
没有人能想到温恭自虚、举止言谈文雅的易知行会犯下大错,以至于让知书达礼、从未动过怒的玄灵赫然而怒。
时隔多年,关乎这件事的猜忌仍然在继续,毕竟在仙门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更容易惹得他人注意。
银纪不了解易知行,也没有闲时留意这些琐事,他只知道易知行的风评很好,也很出众,对于其被玄灵逐出师门存有一时的不解,也只是一时罢了。
阡陌羽从星环上下来,关于那四名畏罪自杀的长烟一空的弟子,她不依不饶道:“银纪,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于阡陌羽的发难,银纪不会因为对方是位女子而格外对待,他知道阡陌羽问出了很多人心中的疑惑,大家都期待看长烟一空的笑话。
银纪行若无事,直言道:“这四名弟子不是魔族之人,不用这么着急给长烟一空扣帽子。况且,他们要的是我的命,我都不在意,你们在意什么?长烟一空的家务事,理应关起门来自己处理,外人未免管得太宽。”
阡陌羽甩袖道:“你......别不识好歹!”
萧重元(萧燚,字重元,萧水寒次子,萧祈卿之弟)踱步走到长烟一空已命死的一名弟子身旁,他蹲下身查看其死因,道:“自杀,死士,倒是刚毅。看样子,确实不是魔修,可我就奇怪了,银纪,这神是你,鬼也是你,那你口中的魔族究竟是谁?”
银纪就近用灵力随便拔了一名弟子的佩剑,身手干净利索,身未动,举剑反手一挥,落剑,剑气激起一股灵力寒流,直指自己身侧的一名男子。
银纪冷眼问:“你是谁?”
呵,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吗?一点儿都不好玩。
男人不惧反笑道:“要你命的人!”
话落,他的眼神变得狠厉,执银纪的神武——千重杀机直朝银纪的脖颈袭来。
银纪不急不慢地轻微倾了一下身体,丝毫没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似的,银扇(千重杀机的一个形态)贴着他的脖子过,划下帷帽的一缕白纱,随风扬起。
一言不合就开打,众人急忙腾开位置,恐引火烧身。
唯玥十分着急,言小八看在眼里,他摁住唯玥,破天荒的吐槽道:“老大,你上去只会帮倒忙,宗主和长老都在一旁观战,你去送死吗?”
一次不得手,男人也不着急再次出手。
他看着银纪手中不入流的破剑,嫌弃道:“你是打算以手中的剑赢我?你的神武可在我手里。”
男人既然敢用千重杀机,就不怕被银纪发现,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银纪活着见到明日的旭阳。
对方执千重杀机,银纪并不感到意外,对于他的挑衅也不以为然。
千重杀机认主,得主人令。
银纪早在登寒海百丈台便已感知到千重杀机的位置,只是没有挑明。
他想看看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到底怀有什么样的目的罢了。
看来,对方倒是看重自己的神武,只是等一下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银纪一笑而过,冷冷道:“我什么都不用。”
众弟子寒毛倒立,在心里祈祷,纪前辈你还是别笑了,怪吓人的。
银纪面向男人,利剑脱手,“唰”的一声,剑已回鞘。
被借剑的那名弟子直接向后退了好几步才微微定住身子,他握剑鞘的右手抑制不住地颤抖。
手打颤不是因为惊吓,而是因为银纪的灵力太过于强劲,余力冲击的结果。
男人眯了眯眼道:“狂妄自大,还是一如既往的惹人生厌。”
银纪疑惑:“你认识我?”
男人鄙夷道:“想你死的可不止我。”
这人好生奇怪,答非所问。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明里暗里许多人都盼着自己死。
可那又如何?那我就应该去死吗?
你们想我死,我偏要好好活着,活得你们所有人都望尘莫及。
如今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明白,我不能死,人间繁花似锦,我也不想死。
银纪想了想道:“我让你三招,你解我三个疑惑。”
男人似乎听到惊天笑话,说:“我倒不怕成人之美,就怕你没命听答案。”
不等银纪反应,男人执银扇迎面袭来,招招狠戾,直攻要害。
银纪脚尖点地旋身而起,守而不攻,单脚立于扇面之上。
男人右手突然松开,银扇掉落,他的左手接过,朝着银纪另一边袭来。
银纪轻点扇羽,一个漂亮的空翻,于男人身后不远处站立。
男人转身朝银纪利落一挥,“咻咻咻”银扇放暗箭,近在眉睫。
银纪没有躲避,就在银箭击中银纪之际,他直接隐身消失不见了。
一波暗箭穿过银纪的虚影殃及身后的池鱼。
银纪现身,目空一切的抬手操纵灵力,这个动作是那么的随意且薄凉,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不羁且淡漠。
银箭于惊恐万分的一众弟子眼前瞬间化为银光烟消云散。
银纪自始至终没有分一眼给惊魂未定的弟子,他看着男人,问:“第一,鬼婴之事可是你所为?”
男人也不生气,他阴鸷的脸上挂着一抹残笑,答道:“否。”
银纪隐身避开暗箭,明显使用了阵法相辅。
男人开口:“可不止你银纪一人会用‘阵’。”
他冷笑一声,随之隐身消失在审判台。
玄宗子弟内心的恐惧不断攀升,他们盯着位于审判台中央的银纪。
银纪身旁只有呼哧的风声,男人隐身的同时隐了气息,确实算得上是一位不错的对手,可分辨他的方位还难不倒银纪。
他手中的千重杀机反而暴露了他的位置,聪明反被聪明误。
男人隐身向银纪发起攻势,众人看不见,但银纪感应的到。
银纪精准避开所有精心设计的杀招。
既然你这么喜欢隐身,久而不显,那我陪你玩。
银纪避开攻击的过程中没有任何预兆的消失在众人眼前,如今的审判台上空无一人。
银纪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男人焦虑的寻找自己的方位。
围观的弟子:“简直是神仙打架。”
男人感知不到银纪的方位,时间一点点过去,他显得慌张不安。
银纪操控千重杀机,男人受其反噬,被迫显身,他脚力不稳,踉跄一下,随即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来。
银纪于男人面前现身,道:“第二,千重杀机之事可是你所为?”
其实,银纪想问的是万仞孤城之行是不是他暗地跟踪自己,夺了千重杀机,但寒海百丈台也属万仞孤城的主场,银纪不想为长烟一空招来祸端。
男人抬手擦拭嘴角的血迹,不甘心道:“否。”
否?为什么还是否?
既不是他夺的千重杀机,那为何千重杀机会在他手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一点,眼前的男人与背后推波助澜的人碰过面。
合作关系或主仆关系,亦不然敌对关系。
不过依银纪看来,他更倾向于前一种可能。
眼前的男人识得自己,也识得自己的神武,这里面涉及两人或是三人,再加上今日寒海百丈台上的四名长烟一空的弟子,这关系似乎更加复杂,难以屡清楚了。
自己遗失的那段记忆里,究竟做了什么,竟叫这么多人迫不及待的要我的命。
银纪对男人道:“还有一招,来吧。”
男人不像前面两次贸然出手,他见银纪这种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就恨得牙痒痒,不悦道:“有人说过你的态度让人很不爽吗?”
银纪只是想快点结束,所以才让他出招,怎么突然转向了自己的态度问题?
男人最是见不得银纪这种出尘不染,天真又干净的模样,他恨不得现在就要他的命。
男人挥动千重杀机上前,近身攻击,招招致命。
银纪空手与其对打,渐渐地,男人的呼吸越来越重,进攻的频率越来越慢,显得也越来越吃力。
男人满眼震惊,怎么会?千重杀机正在压制自己的修为。
银纪将对方的神情一览无遗,不过,他不会向他解释其中缘由。
男人执千重杀机一直讨不到好处,于是便改变战术,收起神武,手持符篆迎面向银纪掷出,符篆在空中焚烧殆尽,召唤出了一名魁梧大将。
魁梧大将周围充斥着亡灵之息,他的皮肤发青,身体像补丁一样用红丝线缝补拼凑成一具完整的人身。
他麻木的进攻,不知疼痛,俨然是已死之人,是男人手中操纵的傀儡。
男人操纵的魁梧大将越挫越勇,他像一只疯狗,寻着味紧咬不放。
银纪沿着定海柱一路轻踏而上,魁梧大将紧随其后,势必要在银纪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银纪让的已经不止三招,也没必要继续退让下去,他召唤千重杀机,道:“千重杀机!”
千重杀机得主人召唤,从傀儡师身上回到银纪手中。
所有人都还未反应过来,瞧清那是什么东西,甚至连傀儡师都未发现千重杀机已经不在自己身上,其就已落回银纪手里。
千重杀机及手,受银纪意念控制,由一把银扇变幻为一把银剑。
银纪右脚踏在定海柱上,一脚重踏,狠劲使出,一个翻身,执银剑向身下穷追不舍的魁梧大将一挥,银光一闪而过,魁梧大将的头颅直接被卸了下来,连同他无头笨重的身体一起从高空坠落。
无头尸身“砰”的一声,陷入汉白玉石地面,石破天惊,震耳欲聋。
汉白玉石地面的裂痕越来越长,伴随着碎裂的声音,与此同时,地上一颗头颅孤零零的在旁骨碌,最后滚落人群中。
而另一边,站立着飞跃而下不染一尘的银纪。
众人惊骇胆寒,审判台淹没于尖锐刺耳的惊恐声中。
傀儡师不可置信的看着断于自己十指间的一根红线,喃喃自语:“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银纪没有给他自我消化的时间,直接道:“第三个问题,你该回答了。”
他走到男人跟前,冷然开口:“与你串通的仙门中人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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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寒海百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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