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是银纪位于长烟一空的住处,弟子对其的敬畏远远大于好奇。因为在他们看来,镜花水月可谓是个吃人不吐骨头渣子的地方。
其层层结界设围,虽说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但同时也是一个有去无回的龙潭虎窟,故而也被称之为“地狱无门”。
它地处长烟一空禁地——“南柯一梦”的深处。
南柯一梦,危险重重,昏暗无日,瘴雾弥绕,驱之不散。
里面游离着魑魅魍魉、鬽魁魃魈,以及各路妖魔邪祟,它们被禁锢在此,无法逃离。
所以,不为人知的,南柯一梦实际是长烟一空镇压污邪之地。
然而,邪恶深岸的镜花水月却是禁地中唯一的一方净土,无一寸陆土,不沾一片泥尘。
漫天北冥飞舞,绚丽而自由。
清澈的水面之下生长着亭亭玉立的一片不染人间烟火的白莲,同时,水下也封印着上古凶兽——堕神烛龙“时见”。
时见在水中摆尾畅游,但它无法穿越水面结界破水而出。偶尔,其龙魂可以挣脱禁制,跑到水面之上,扮猪吃老虎,吓唬初入镜花水月之人。
通行镜花水月需要银纪的默许,由北冥引路。
不请自来的“访客”无法立于镜花水月的水面之上,更别提行至位于水中央的银纪的屋舍,而是会直接坠入水中成为时见的盘中餐。
然而,这些都属于后话。
因为进入镜花水月必须穿行南柯一梦,往往不等他们寻到镜花水月,便已折在了南柯一梦。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会对镜花水月谈之色变,称之为“地狱无门”的缘故。
镜花绚烂,水月虽美,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做那扑火的飞蛾。
镜花水月中央的屋舍名为“竟夕阁”,竟夕阁的飞檐翘角悬挂着“倾风铃”。
若有人强行进入南柯一梦,意图硬闯镜花水月,倾风铃便会迎风吹响,以作示警。
风过之处,铃铛叮叮,声声悦耳。
竟夕阁的中庭生长着一棵参天耸立、晶莹剔透的白玉兰,绿叶无一,白花满树。
白玉兰树下有一露天的亭台,唤为“静心亭”。
静心亭的落脚处是一块浮于水面的巨大的正方形木板,木板中央镂空,是五色五瓣莲花的图案。四根玲珑柱位于木板的四个角,不及膝盖高。八缕白羽轻纱帘从天而降,分别垂于两侧。
静心亭的四个方位均设有木案,分为摆放“琴、棋、书、画”供日常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和娱乐打发闲时。
只是这应该摆放“棋”的木案却唯独缺了棋,空留木案,与整个格局显得格格不入。
静心亭的中央是个五色五瓣莲花图案的镂空,可通过镂空的五色五瓣莲花看到水下的白莲和遨游而过的烛龙。
镂空处上方悬浮着一张五色五瓣莲花形状的悬空床,无需绳索,依靠灵力悬空,白色轻羽纱幔帐,揽住床上风光无限。
清风吹拂,悬空床随而摇曳,白羽纱帘轻飘,如仙境一般。
..
夜静阑珊,时光漫漫。
夜间的镜花水月更是醉谜惹人眼,动魄乱人心。
北冥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翱翔于天地之间,似星星、萤火虫;水下白莲及水上玉兰散发着皓白光辉,似烛火、夜明珠;水深千尺,散发着幽幽的淡蓝色荧光,似极光,天上银河。
水天相接,河汉无极,满月高悬。
即使镜花水月不明灯点盏,也彻夜灯火通明。
..
银纪从寒海百丈台直接被传送回镜花水月。
他一现身,卸去全部的伪装。
帷帽消失,露出他惨白的半边脸,脖子处的箭伤无迹可寻,但衣领晕到胸前的血迹却叫人不容忽视。
银纪颤颤巍巍,随时都会倒下,他踩着虚无缥缈的步伐,踏行于水面之上。
所踏之处,步步生莲,波光粼粼。
只单孤影,绝美凄凉。
银纪的身体晃悠得厉害,像有千万只恶鬼正在蚕食他的身体,他痛苦的跪倒在水面上,喘息加重,额间的冷汗划过脸颊渗入水中,荡起层层小水晕。
他思绪纷乱,意识飘然,视线也不是那么的清明,像海上的浮木,没有着陆点。
不能晕,自己不能在这里晕倒。
银纪拖着破败不堪的身体,跌跌撞撞,连走带爬往竟夕阁,往自己的屋舍靠近。
“哈,啊!”
银纪全身痛到痉挛,不堪重负,倒在竟夕阁的药池旁。
他抑制不住地抽搐,忽暗忽明的暗红色脉络显上白皙的皮肤,爬上失了血色的脸庞。
他像一只脱了水的鱼,垂死般挣扎,挣扎的往药池挪去。
挪动身体时不小心挣开了手腕处的金色绷带,丑陋、狰狞且恐怖的割痕一览无余。
手腕没了绷带的缠缚,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顺着药池的玉阶,流入池中的汤药里。
银纪疼得几乎没了意识,手指蜷缩,已经探到药池的边缘,他靠着毅力,一个翻滚,压过台阶,“砰”的一声,滚落药池,击起一尺水花。
他的身体滑入池底,温热的汤药铺天盖地涌入口鼻,窒息感袭来,恐惧且无助。
银纪在池底微微挣开眼睛,入眼的是灰褐色的汤药,他的鼻子本能的呼吸,在呛水之际,嘴巴瞬间张开欲喘气。
“咕噜咕噜。”
银纪怕还没痛到休克,就先被淹死。
“咳咳。”
银纪双手拍打着池水,艰难地浮出水面,呼吸到空气,大声咳嗽起来,将呛在口鼻中的汤药全部咳了出来。
最后,他瘫软的倚卧在药池的玉阶上,身着的白衣被浸湿,紧贴肤如凝脂的身躯。
透过松垮的领口,左肩上可以看到一个若隐若现的齿印,小小一个,但咬痕极深,看着像小孩子发狠时咬上去的。
银发三千,纤细柔软,紧贴脖颈、锁骨和胸前,正湿漉漉的滴着水渍。银丝半数没入汤药,像银白色的水蛇,在水中散开。
一片旖旎,春光无限,冰肌玉骨,秀色可餐。
鲜血微醺了一池药浴,仙君深陷了一帘幽梦。
银纪微微蹙眉,无意识的喃喃哆嗦道:“好.....冷,好冷......”
一个女人恼羞成怒的声音萦绕在耳边。
“该死,怎么可能不是,怎么可能弄错!”
接着是茶杯落地碎裂的声音,似乎伴着一众人下跪,以及越发急躁的脚步声。
“肯定是你这个小贱人使了诈。”
“真恨不得现在就要你的命。”
“你不是很能打吗?”
“啪!”
“你打啊,怎么不打了?”
“啪!”
两个耳刮子重重落下,脸颊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疼。
“现在不能杀了你,我也要让你生不如死!”
“来人,给这小贱人放放血,慢慢吊着他的命,别让他死了,不然,死的便是你们!”
“是!”
......
只余单薄的里衣,被绑到雪地的木架子上,眼睛蒙上白布条,遮去视线,嘴巴被塞了特制的小手炉,烫得起了水泡,不能呼救。
即使呼救也没人敢来救自己,除非他们不要命了。
大雪纷飞,埋没脚踝。
口中的烫炉早已冷却,身体冻僵没了知觉,手腕处的伤口也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耳边只余呼呼乍响的寒风以及血液缓慢滴落的声音。
“滴答。”
“滴答。”
血液从身体里慢慢流尽,生命在寒冬中逐渐流逝。
炙热的心脏已然凉透,失了温度。
..
银纪再次挣开眼帘,已不知过去多少时日。
他头痛欲裂,抬手抚额,强颜欢笑道:“怎会忆起这些陈年往事。”
“这......”
银纪将松松垮垮的金色绷带重新缠绕缚紧,鲜血很快便止住了。
这金色绷带看着不似凡间之物。
若是凡物,不可能止住自己的伤口。
自己手腕处的伤口无法愈合,当年从寒冬中醒来,手腕便已缚上了绷带,不知从何而来,来自何人之手。而且,当时身上的绳索也尽数被解开。
显然,有人放了自己一条生路,冒着被砍头的危险,救了自己一命。
..
银纪从药池中出来,旧疾虽然得以抑制,但他的身体依旧虚弱,需要在镜花水月闭关疗伤一段时间。
银纪褪去染血的白衣,重新着一件干净的里衣,行至静心亭。
水下的烛龙游经,映入眼帘。
银纪不记得当初为什么要将其封印在镜花水月,并且态度坚定执着。
也许失去的那段记忆会有答案,可是他想不起来了。
玄灵说过,记忆之事勉强不得,适当之时自然会想起来。
也许待忆起,困扰自己的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沉睡之际,银纪唤出北冥,给临胤传了一段密语。
随之,他躺在五色五瓣莲花悬空床上,闭眼感受清风的亲拂,玉兰的芬芳......
银纪很喜欢这种风吹轻摇,就像荡秋千一样的感觉,舒服安逸,忘却往事苦楚,远离世间烦忧。
思绪远去,感知屏蔽,进入沉睡,无痛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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