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纪收唯玥为徒的消息在长烟一空不胫而走，有由衷为他感到高兴的，有认为无稽之谈持有质疑的，更有“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1]”的，但最多的是心生嫉妒、无地自处的。
这件事尤其打了宗主临胤的脸，更是气得他一度失了往日教养与在众人面前一贯的气质风度，他直接当着大家的面拍案而走，桌子被劈得七零八散、惨不忍睹，长老们被吓得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虽然他们知道临胤不喜唯玥，但唯玥本身并没有过错或是失礼的地方。临胤对这件事的反对没有理由的态度强硬，可讽刺的是，他根本不敢在银纪面前争论与动怒，长老们百思不得其解。
先前欺负和奚落唯玥的师兄弟们，连夜换了一副面孔，开始说起好话，讨好唯玥及其好友，着实是把言小八给看吐了。
林叶压根没有注意到言小八眼中的嫌弃之意，也有可能是他看见了，但自我选择了忽略。毕竟，人活一世，脸皮要厚，才能长命。
他一副笑脸道：“我早就说纪师叔不会不要玥师弟的。”
其身后的人跟风道：“就是，就是，玥师弟进了长明阁，这下可没有人不知道玥师弟就是纪师叔的亲传弟子了。”
言小八着实看不下去了，他没好气道：“我说你们可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林叶还当是夸奖，笑呵呵道：“可不？见了八哥讲鸟语，这我还是会的。”
林叶卖力讨好，一时口无遮拦，将心里的玩笑话说了出来，说完他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妥。
言小八：“......”
言小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林师兄你还是快闭嘴吧，你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我师弟不在，你们白跑一趟了。”
言小八将唯玥落在北寒苑的物品给他送到东辰苑，没想到老大没见着，却碰见了一堆变着嘴脸的“蚊蝇鼠蟑”，真是污染了周围的空气。
“玥师弟在不在的都没关系，八哥在就可以了。”
林叶罢了罢手，示意围在自己身旁的师兄弟们腾开位置，他说：“让开，让开，把东西拿上来。”
聚集在东辰苑的人纷纷让开一条道来，很快便有人搬着几盆花上前。
林叶解释道：“听闻，玥师弟喜欢种花，这是我托了几层关系，物色了许久才找到的精品，这么漂亮的花怎好让我给糟蹋了，当要投人所好。”
“来，给玥师弟搬到里屋。”
林叶看了看言小八，上前好声好气道：“还望八哥帮我给玥师弟说明一下。”
林叶这话搁谁听不懂，不就想让玥师弟知道这花是他送的，好跟纪师叔攀上关系。
言小八直接拒绝道：“林师兄还是把花拿回去吧，我师弟的确喜欢种花，但......不是谁送的，他都会种的。”
言小八不待见林叶，自然瞧不上他送的花。
“还有，你们可别进来，退后，我师弟有洁癖，你们若进了他房间，他会不高兴的。”
言小八今日把话撩这里了，他这条后门走不通。
众人不敢惹唯玥这位长烟一空的新宠儿，最后只能兴高采烈的来，垂头丧气的走。
除了前来讨好的人，更有之，师姐们想借唯玥之手，寄情书给银纪，诉说情愫，大家瞧见都不由敬佩的道一句“好汉”。
银纪是谁，她们也胆敢惦记。
她们本也没有这种“视死如归”的精神，但，这次估计是她们离银纪最近的一次。
银纪极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不管外宗还是本宗，甚至是有关他的行踪、消息都无人知晓。
于玄门百家来说，银纪就是活在传说中的一个人。
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只怕往后都没有接触的可能，她们不想留遗憾，不忍情窦初开的爱慕葬于岁月。
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东辰苑门庭若市，唯玥为了躲避这些，只差将日常起居搬到藏书阁。
期间有几次，银纪偷偷来到藏书阁，在暗地里观察唯玥，看他是否有按照自己的吩咐在读书，这个徒弟倒没有让银纪失望，他的学习能力很强，看书的速度也很快。
银纪无事的时候，总会在藏书阁找一处并不起眼的角落，陪着他看书。这样的时间过得很快，夕阳西下，落日余晖透过窗户尽数洋溢在唯玥的身上，暖暖的，仿佛世间都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是自己太过于敏感还是确有此事，银纪总感觉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自己所处的地方非常隐蔽，不应该被发现，好几次他顺着灼灼的目光看过去，总能看到唯玥埋头认真看书的模样，所以最后只能定义是自己多虑了。
今日，银纪与往常一样，在藏书阁寻了一本自己感兴趣的古籍于角落处坐下，陪唯玥看书，不知这一坐就是一上午，人泛起困来，左手拿着书籍，右手撑着下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突然，“啪！”的一声，惊得银纪哆嗦了一下，困意瞬间不翼而飞。他左手的书籍顺势脱手掉在了地上，这引起了不远处唯玥的注意。
唯玥慌张地朝着银纪所在的方向看去，手中还死死拽着一本书，说不清楚是何种神情。
银纪想，我不就不小心掉了一本书在地上，至于把你的魂都吓没了？
唯玥慌手慌脚的把手中的书籍压在了桌面的其他书籍下面，似乎两本还不够，又拿了几本压在其上面。
他的呼吸被打乱，略微喘气，脸颊泛红，紧张带着不安，害怕带着慌乱，始料不及带着难以置信。
他朝着银纪的方向走来，银纪见势立即隐了身，唯玥疑惑地往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这时，他注意到银纪身旁遗落的书籍，犹豫片刻，近身弯腰去捡。
银纪担心闹出动静被唯玥发现，于是静心屏气，全程纹丝不动。他从容地看着唯玥弯腰下来捡书的动作，一开始还毫无波澜，随着唯玥越靠越近的脸庞，银纪开始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实在......离得太近了。
银纪微仰着头，唯玥的脸近在咫尺。
唯玥高挺的鼻翼差几毫厘就要碰上银纪的，耀眼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光线亲触他的额头、睫毛、鼻梁、嘴巴，整个人仿佛发光一般。
唯玥伸手触上银纪身后的书籍，银纪稍微向后倾了倾身体，避开尽可能的触碰。
唯玥拿到书籍后，他的脸微微摆正了下角度，却阴差阳错碰上了银纪的鼻翼。
两人皆为一惊，四目相对。
唯玥的目光专注、真挚且灼热，这般赤|裸|裸的对视，银纪的脸有些微烫，他都开始怀疑，唯玥该不会看得见自己吧。
但很快，这种怀疑就打消了。
唯玥似乎感觉到了自己跟前有人，抬手试探。
银纪做事又怎能留下破绽，不稍时他便消失在了唯玥跟前，唯玥触摸到的不过是一片死寂的空气。
隐身的银纪下一秒出现在了藏书阁的窗台上，即唯玥刚刚落坐木案的后面。
银纪随意的倚坐在窗台上，难得的一番闲散模样。
他悠然自得地看着唯玥将自己刚才看过的书籍放回后面的书架里，然后就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也不知道在磨蹭什么，久久没有回过身。
银纪没有偷窥别人的爱好，于是离去，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刚消失，唯玥蓦然回首，意味不明地看向他刚才短暂停留过的窗边。
至此，银纪再也没有去过藏书阁，他倒没觉得有什么，就是唯玥根本无需他担心，他便省得操心。
唯玥看书的速度远比银纪预想的要快得太多，他没花上多少时日便将藏书阁内所有的书籍都看完了，恰巧银纪刚饮完药，一身的药香未散。
其实唯玥平时也能嗅到银纪身上若有若无的药草味，只是今日的格外重，仿佛每一缕清风中都携带着一丝药香。
关于银纪身上的药味，唯玥一直都想问，奈何没有合适的时机，今日倒给了他一个机会，镜花水月逸散着这么重的药味，没有人能忽略得了。
唯玥看着桌子上的蜜饯，问道：“师尊的身子不舒服吗？”
“为何如此问？”银纪随意道。
唯玥表情严肃，说：“徒儿闻到药味，担心师尊的身体。”
“不过一些日常利于修行的药物。”银纪说的云淡风轻，潜台词是告诉唯玥这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确实也有不少修士这样做，选用药物洗涤经脉，促进修炼。
这个小徒儿的心思太过细腻，银纪自然不会将自己身体的实际情况告诉他。一则是因为不想自己的小徒儿为自己担心，二则是因为师尊在徒弟面前，无论任何时候都是坚不可摧的。
有了想要保护的人，就会变得无所畏惧。
即使天塌下来，为师也会为你顶着。
唯玥似乎信了银纪的说辞，没有继续追问。
“为师需要下山一趟，你可要一同去？”银纪原本计划里没有唯玥，但他凑巧来寻自己，带上他也无妨。
“好。”唯玥没有迟疑。
[1]【出处】唐代.孟浩然《望洞庭湖赠张丞相》：“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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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人生苦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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