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纪悠悠转醒,记忆停留在封棺之前。
密闭的棺椁,黑暗的环境,腥臭的血液,撞击的声音......让他感到恐惧。
唯玥一直守着银纪,见他睫毛颤了颤,惊喜的关切道:“师尊,你醒了!”
银纪睁开眼睛便瞧见唯玥眉头舒展,脸上的表情从忧心到安心转变。
我这是怎么了?做坏事遭报应了?还有,唯玥的脸为何离得这般近?
愣——
惊!!!
银纪着实吓了一大跳,自己现在躺在徒弟的怀里!
银纪悔不当初,其实,即使唯玥被拖入棺内,自己后面再出手相救也不迟的,这样事情会更好解决,也不会莫名其妙在自己徒弟怀里醒来。
唯玥这时也反应过来,表情有些窘迫,他将银纪缓缓扶起倚靠在墓穴的石壁上。
银纪心里有一点慌:“为师这是怎么了?”
“师尊被拖入棺内时撞到了头,晕了过去。”唯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编着蹩脚的理由,但说的又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银纪持有质疑,我这么柔弱?正是生命垂危,遭遇威胁的时候,竟然晕了过去?但看唯玥认真严肃的模样,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的眼神不由的冷了下去。
这气氛有点奇怪。
“我们如何从棺椁中出来?还有,那些死灵去哪里了?”
死灵守棺,真是好大的手笔。
“我劈开了棺椁,死灵......被我镇压了。”唯玥深思熟虑道。
银纪没有说话,唯玥的视线落在他脸上,打量他的神情,奈何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倒没有不相信这个徒弟。
仅凭一人之力,化解死灵封棺,年纪轻轻,已然如此强悍。
由于落入棺中浸泡在血水里,两人的白衣均已染成血色,黏腻且腥臭。
银纪现在只想沐浴一番,洗去身上这种难受的感觉,于是打算先离开江东陵。
虽然在陵墓里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线索,但也不枉此趟。江东陵却有蹊跷,高权和夙鸢的尸身去向,致死男人的真凶,夜探陵墓的两位女子的身份,因何而来,皆存有疑点。
小男孩逃离时扔出的珠子遍落陵墓各处,甚至覆盖上了落叶,银纪看着那片落叶入神,自己应是晕了有些时辰,落叶都飘进来了。
走到墓门口的银纪忽地停下脚步,唯玥问:“师尊,怎么了?”
“看这些碎石的方向。”银纪的声音很轻。他抬步往墓门走去,抬头望向墓门上方的机关,涂毒的箭矢完好无损卡在虎口中,没有触发。这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
陵墓的石门被破开,但落石的方向却不对。如果石门是从外边被破坏的,那碎石会落在陵墓里面,而现在,碎石出现的位置是陵墓的外面。
“师尊,这墓门是从里面被破坏的。”
打开墓门的人当时身处陵墓之中。
如今高权和夙鸢的尸身不见了,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死,而是从陵墓中出来了。
“嗯。”
也有另一种可能。
夙鸢被封入棺中的时候是个大活人,她的求生欲迫使她打开了棺盖,为了活下去,她将陵墓的石门凿开。
但......这种可能存在太多漏洞。
夙鸢是如何凿开铁臂般厚重的石门,一个成年男子尚未可以做到的事情,何况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更别说陵墓中根本就没有凿开石门的工具。
就算不考虑这些,就当作是夙鸢打开的墓门,那高权的尸体去哪里了?这一点也解释不了。
夙鸢与高权可以说是有仇的,她没有理由带走他的尸体。多带一个人,这个人还是个死人,不利于逃生,还容易被发现。
但无论如何,找到消失的高权或者夙鸢就可以弄清楚这件事情。
夜入陵墓寻人的那两位女子极大可能是冲着高权或者夙鸢其中一人来的。
此事牵扯面广,其中关系错综复杂,涉及多方势力,看来不会那么简单。
“啊,救命!”惊恐的呼救声穿云裂石,划破静寂的南岭。
银纪和唯玥闻声迅速赶了过去,是之前从江东陵跑出去的那个小男孩,只见他瘫软在地,旁边趟了两具尸体。
死的两人银纪见过,城门口遇到的那两名猎户。
早上还高谈阔论,晚上就横死荒野。
当真是......人生百态,世事无常。
两人的死因与江东陵陵墓中的男人相同,咬死三人的理应同为一物。
脖子处除了血肉模糊的伤口外,还沾有透明带着淡黄色腐臭的粘液,种种迹象都指向同一杀人凶手——高权。
为什么是高权?
尸变虽少见,但并不怪谈,这也是目前最为合理的解释。
死在陵墓中的男人,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妹妹,也就是为了夙鸢来的南岭,出门时没看黄历,遇到高权尸变,被拖入棺中咬伤,最后虽然爬了出来,但毕竟被咬断了动脉,很快全身血液流干死在了石阶下。
高权则逃出了陵墓,出去游走时恰巧碰到前来打猎的两名猎户,从而致他们两人死亡。
由此推断的话,那墓门就只能是夙鸢破坏的。
如若墓门是高权破坏的,墓门开了之后,高权没有离开,而是咬死男人后离开的,那么江东陵中就应该有两具尸体。
可江东陵只有一具尸身,没有夙鸢的尸体,因此推翻这个假设。
可她一个小姑娘是如何轰开墓门的,事情的经过虽然相对明朗不少,但依然存在无法解释的地方,又陷入了一个死局。
眼前这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男孩本身就是疑点之一。
见到死人感到害怕是正常人会有的一个反应,可是,这两具尸体可不是他第一次看见的死人,他先看见的是墓室里死掉的那个男人。
看见陵墓中死状惨烈的男人还能淡定进入棺椁从血水里捞出随葬品,甚至破坏自己盗窃的痕迹躲了起来不被发现,这个小男孩可不是一般的胆大心细。
如今这般吓傻的模样,除非,他见到了什么。
银纪靠近小男孩,想安抚他,方便询问一些事情,哪知小男孩怛然失色,连爬带滚的跑到唯玥跟前,抱着唯玥:“哥哥,有鬼,救我!”
银纪:???
这个小孩子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自己是鬼?
唯玥蹲下身,扶起小男孩,温声细语道:“他是我师尊,不是鬼怪,你不要害怕。”
小男孩因为抱着唯玥,好似有了点安全感,战战兢兢回头看向银纪。
银纪下意识往后退远了些,他与小男孩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敢靠得太近:“你为何觉得我是亡故之人?”
沐一不含糊,直言道:“你是冷的。”
银纪看向唯玥,道:“那你抱着的哥哥是‘热的’?”
沐一点头:“嗯,热的,所以他是人。”潜台词就是,你不是人。
银纪:“......”
被误认为是鬼,银纪没什么感觉,也不会放在心上,更没有要证明身份的意思,只要自己离小男孩远一点,不要吓到他就好了。
反倒是唯玥,他不想银纪被误解,对小男孩说:“不是的,我师尊他是很好很好的人,他救过我的性命,一直保护我。”
唯玥的耐心解释让小男孩不再那么抗拒,但还是抱着唯玥的大腿不肯撒手,对唯玥道:“哥哥,你带我回江东陵好不好?”小男孩可怜的央求着。
“你为什么想回去?”唯玥见银纪特意回避,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闷闷的,很不舒服。
沐一偷偷往银纪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胆怯:“我落了一点东西在那里。”
银纪和唯玥心照不宣,不用言明就知道他口中的东西指的是什么。
“你为什么一个人大晚上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不害怕吗?”唯玥没有回答小男孩是否愿意带他去江东陵,而是先问了他一个问题。
沐一声若蚊蝇道:“害怕!”
“那你为何还要来?”唯玥不明白小男孩出于什么原因盗墓,这也是银纪想弄清楚的地方。
“我怕奶奶死,我只有她一个亲人,她生病了。我们家很穷,大夫都不愿意来给奶奶瞧病,让我凑够钱再去请他们。我只是想过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在路上捡到一两个掉落的陪葬品,没想到陵墓的门是开着的,于是我便进去了,再到后来,你们就来了。”
“你看见墓门口的尸体,你不怕?”银纪问。这么小的孩子,见到墓门口趟着一个死人,还选择进去?
沐一放下了一点戒备,讲述着自己的悲惨过去。
“我与母亲颠沛流离的时候,每天都有人死去,那时候母亲就躺在我身旁,但......她没能起来,我......习惯了。后来遇到奶奶,她见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怪可怜的,便收留了我。”
沐一再次对唯玥请求道:“我不想奶奶死,哥哥。求你,带我回去吧。”
唯玥将自己所有的银钱拿了出来,给到小男孩:“这些银两应该够你奶奶看病了,盗墓是不对的,往后不要再干这种事情了。”
沐一梗咽:“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我只是不想奶奶死。”他啜泣道:“我以后不会了,谢谢哥哥!”
唯玥拍了拍他的后背,沐一抱紧了唯玥:“哥哥,南岭有鬼,你们要小心!”
“鬼?”
“嗯,我看见鬼把那两个人咬死了。他还想咬我,我就喊了救命,不知道鬼为什么突然就不见了。”
沐一当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害怕的闭起了眼睛,其实他没想到鬼会临时改变主意放了他一条生路。
银纪从小男孩大开的衣口便知道了高权为何不咬眼前这个小男孩。
高权不是不想咬,而是不敢咬,因为小男孩身上有驱邪符,此符替他挡过了一劫。
“唯玥,你先带他下山。”银纪让唯玥先带小男孩离开南岭,自己则打算独自去找高权。
纵然他已经非常疲惫,但高权若不尽快解决,只怕会有更多的人遇害,银纪不能放任不管。
唯玥知道银纪要去做什么,但他不想离开,他怕银纪再次晕倒。
银纪看见他眼中的担心,不容商量道:“为师没事。”
“我......”唯玥犹豫不肯表态。
“为师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是!”唯玥极其不情愿道。
..
北冥引路,带银纪寻到高权,与他在一起的还有之前找来的那两位女子。
她们与尸变的高权激烈地打斗起来,实力悬殊太大,她们出招狠戾,轻松的将高权禁锢在阵法中。
这一幕刚好被赶来的银纪瞧见,他没有刻意隐藏位置,反而光明正大的落于两人跟前,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似的。
两位女子对忽然出现的银纪如临大敌,仿佛银纪是她们千算万算所算漏的一挂,但当她们见来者是位少年时,心中的不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莫厘面露不善:“不想死,就快点滚!”女子说话的口气很是傲慢,根本没把银纪放在眼里。
银纪看起来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模样,所以给人的感觉无外乎会认为他年纪很小,但实际上,他的辈分和地位都很高,加上不露面的原因,极少有人见过他。
在外人的认知里,银纪是个年逾古稀、甚至是耄耋之年的老人,更有胜者曰其岁至期頣,也因此,在不显露他独有的特征的情况下,没有人会认出是他。
银纪没有理会两位女子,他的目光停留在高权身上。
高权的戾气很重,大概是死亡时怨念很大,简单点说,就是死的很“不情愿”,或者说很痛苦。
直接被一刀抹了脖子。
等等!
他的双手、双脚也被划了一道深口子。
这摆明了是在放血,高权究竟得罪了何人,至于以这种方式被杀。
见银纪不说话,也不离开,莫厘欲再次出言不逊,甚至是出手教训一下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她身旁的女子抢先一步好言相劝:“此为凶尸,凶残程度非常,莫要伤及无辜,还请公子尽快离开。”
虽然她话说的很礼貌,但语气却没有一丝暖意。这位女子想小事化了,劝退眼前这名少年,因为她不想杀人。
“左侍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菩萨心肠’。”被抢话的莫厘不满道。
商芫(yán)不以为然:“没必要为了这点事,把事情闹大,万一怪罪下来,你我都担不了。”
“可如果我偏要教训他呢?”莫厘看不惯商芫胆小怕事的行事作风。
“莫厘,你——”商芫担心莫厘惹麻烦。
莫厘视如敝屣:“心慈手软,难成大事!”话落,她拔剑对准了银纪:“我今日便要让你为你的愚昧无知付出代价!”
莫厘要杀银纪,商芫不会出手阻止,虽然商芫比较“平易近人”,但她绝非心怀恻隐而不忍下手的人。
她不想杀人,而不是不会杀人,她向来不制止别人杀人,更没有闲情去救人。如若是她决定要杀的人,绝不会让他多活一刻钟。
然而,她们却不知道自己当下惹到的人是谁。
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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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人生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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