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风犀利,银纪没有避,迎面对上剑仞,面不改色。
商芫冷眼旁观,她没觉得银纪能在莫厘的剑下活着离开。
莫厘见他半分不躲,嗤笑一声,真是狂妄自大,不自量力。
莫厘手中的剑与银纪仅一步之遥,距离还在不断缩小。
千钧一发之际,她们始料不及,剑身被银纪的结印挡住,再难进分毫。
“怎么......可能!”莫厘目定口呆。
肉眼可见的速度,剑身到剑柄的方向逐渐冰封。
寒冰刚凝结剑身前端的时候,莫厘便感受到了来自眼前这名少年的刺骨寒意,冻得她本能的哆嗦。即使她运转灵力加速血液循环也无济于事,灵魂深处的冰雪严寒根本抑制不住。
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头,凝结上寒冰的剑身逐段碎裂,变成淅淅玉沙坠洒于地。
莫厘惊悚,她奋力挣脱手中的剑,如若不然,很快连她自己也会被冻住,最后变成大卸八块的冻尸碎琼,遗弃在这荒郊野岭,成为孤魂野鬼。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但她挣脱不开,剑柄仿佛焊在了她的手上。
她彻底慌了,大意轻敌,才会搞得如此狼狈不堪。
莫厘咬牙切齿道:“商芫救我!你想看着我死吗?”现在性命不保,哪还能管得着面子。
其实不待莫厘求救,商芫已经飞身过去救人。
在她们看来九死一生的局面,竟被眼前的少年轻而易举的化解了,甚至,对方还未出手。这......伤害性极大,侮辱性更强,原不知跳梁小丑竟是她们自己。
商芫有自知之明,断不会因为要救莫厘而贸然对银纪出手。
她深知自己的修为与眼前之人天渊之别,若她出剑,非但救不了莫厘,连她自己的性命也会搭进去。
商芫正对银纪拱手一鞠:“小辈不知礼数,还望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们的无礼之失。”
银纪不会滥杀无辜,他从没想过要莫厘的命,只因她粗暴无礼,想给她长长记性罢了。
随后,他便撤了结印。
莫厘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去,商芫见状上前扶了她一把。
寒冰已经凝结她的半个手掌,莫厘痛苦的托举着自己的右手,只见她右手的手指均已覆盖上了一层寒冰,透着寒光。
手指虽然没有碎裂,但凝结上去的冰也没有融化。
莫厘殊不知“吃一堑,长一智[1]”的道理,依旧趾高气扬:“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就敢对我们出手!”
“哦?你们是谁?”总算说到点子上了,拿身份压人,银纪最是得心应手。
“我定要让你死无全尸!”莫厘被银纪冷傲的语气气得直跺脚:“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们可是——”
“莫厘,闭嘴!”莫厘的话被商芫毫不客气的打断。
商芫略显愠容,她对莫厘的行为“爱莫能助”,说话和做事完全不带脑子的蠢货,还认不清现在的局势,迟早有一天把自己作死。
莫厘从未见过商芫如此不加掩饰的动怒,一时被唬住。
商芫可不会照顾她的情绪,转向对银纪礼貌道:“打扰前辈实属无意,冒犯前辈更是不应该。我们是星罗殿的侍女,此行是为了除邪。”
星罗殿的人,怪不得目中无人。
九州大陆以修真为尊,先皇在位时,皇权已然名存实亡,皇室的权力早在先皇时期之前便已逐渐被国师架空。
现任皇帝风朔千钰即位后,雄才大略,大刀阔斧,血洗星罗殿,将溃散的皇权重新揽在自己手中,权倾天下,是毋庸置疑的一代人皇。
皇位更替,为了安抚民心,风朔千钰任命了一位新国师上位——毕书。
她是位极具传奇色彩的人物,博览群籍,才学横溢,卓尔不群。经她辅佐,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
她深受人皇的重用和百姓的爱戴,因此,星罗殿的地位极高,且先不提毕书本人,就连星罗殿的侍女,百官都要礼让三分。
莫厘嚣张惯了,今日受辱,自是不服。
她利用商芫与银纪说话的间隙,趁其不备,攻其不意,将藏于袖口的毒针甩向了银纪。
莫厘善于用毒,只需稍许分量,无须渗入血液,就可以直取对方性命。
莫厘不是第一次这般行事,她只要赢,而不在意用何种方式取得。
这么密集的毒针,毒针所及,皆为黑烟,我看你还如何能躲得过去。
银纪不喜恃势凌人者,更忌背后偷袭之人,莫厘好巧不巧这两条都占了。
银纪勾唇,笑得生性凉薄。
他抬手,冷冷道:“幻生,梦死。”
毒针的方向没有改变,但整个空间颠倒,银纪和莫厘、商芫换了位置。
莫厘反应不及,看着破空而来的毒针,吓得腿软跌坐在地上,下意识闭眼抬手去挡。商芫则没有料到莫厘会有这一茬,没有任何心里准备,更不会想着去防,电光石火之间只来得及显出惊骇之色。
两人只能无声等待死亡的宣判,这个过程既短暂又漫长。
如期被扎针筛子的结果久久没有到来,两人寻回了片刻的思考能力。
莫厘维持闭眼抬手挡过攻击的动作,全身颤抖难抑,她哆哆嗦嗦地透过衣袖的缝隙看去,只见毒针定格半空,静止不前。
商芫不寒而栗,心有余悸。
银纪将她们的神情尽收眼底,挥了挥手,毒针瞬息化为黑烟散于两人的震惊之中。
莫厘被银纪直视得心慌,即使她没敢抬头,也忽视不了银纪“死神的凝视”。
她自以为银纪忌惮她背后的星罗殿而没敢杀她,故而还有恃无恐。
她皱着眉头,爬到商芫身后,强装镇定,掩饰心中的慌张:“妨......妨碍星罗殿办事,我......定然参你一本,你就等死吧!”
“好大的口气!”
莫厘被一股强大的灵力震飞了出去,撞到树干,“砰”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嘴角渗出血丝。
莫厘不甘心,面露凶狠:“你——”她刚想抬头,银纪脚步落下,巨大的威压压在她身上,迫使她抬不起头来。她欲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银纪直接禁了言。
银纪抬步朝莫厘走去,寒气逼人,随着脚步越近,威压越大。
莫厘受威压影响,脸被摁入泥土中,鲜血喷涌而出,内脏好似被挤压错位,下一秒就要爆体而亡。
商芫也幸免不了,仿佛有千斤重量压在她肩头,双腿难以支撑跪倒在地,血液从嘴角溢出。
银纪的威压太过强大,压得两人喘不过气来,商芫艰难道:“前辈,我替莫厘道歉,对不起,求您不计前嫌,留我们一命!”
银纪冷然看着地上挣扎无果的莫厘,似乎是看够了,转向商芫,撤了她们身上的威压。
商芫瘫软在地,在死亡边缘捡回了一条命。
“既是星罗殿的事,我便不插手。”
商芫听出了银纪话中的意思,恭敬道:“是,前辈慢走!”
直至银纪没了身影,商芫才放下作辑的双手。
她直起身板,抬起头,将地上半死不活的莫厘扶了起来。
“你想死,别拉我一起!”
莫厘窝着气,吐了一口血,用衣袖粗蛮地擦了一下嘴角:“我也差点死了!”
“若不是你挑衅在先,何至如此!”商芫知道银纪本没想伤她们。
她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修为竟可怕到仅是站在他面前都能让人胆颤心惊。
他......究竟是谁?
“莫厘,你可听闻过一位像他一样的少年,修为无可比拟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莫厘惊魂未定,久久缓不过来:“怎么可能听过。他那是人吗?分明是变态好吧!”
..
风很大,道路两旁的树木被吹得沙沙作响。
银纪站在风口,抬头望着风中摇拽的树木,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立即返回江东陵,立于墓门口,任由冷风劈头打在脸上。
今夜的风向始终若一,从陵墓的背面吹来,那陵墓中又怎么会有树叶?
还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会是谁呢?
如此迫切的想要我的命!
阑音城鬼婴陷阱,万仞孤城千重杀机被夺,寒海百丈设局,江东陵死灵守棺,这每一件事的背后怕都是同一个执棋者。
想要他现身,看来不得不下点血本。
银纪不动声色地踏上下山的路,路行过半,果然如他所想。
他右手五指分别亮起一个光圈,随后形成一根银丝。
轻轻一拽,身前瞬间开启一个“空间灵环”。
一黑衣男人穿越灵环凭空出现,倒在银纪脚前,其脖颈、手腕、脚踝均系着一根银丝,连着银纪的五指。
不稍时,灵环以及两人相连的银丝消失不见。
被抓个现行,男人没有丝毫的害怕,也并不感到意外,像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他拍了拍沾上泥尘的黑衣,悠然自得地站了起来,笑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呵,还真是你银纪干得出来的事。”
银纪发现不了一路有人跟踪、监视自己,是因为对方修为很高,离得甚远,对自己下杀手皆假借他人之手,从不会亲自现身。
若非阑音城鬼婴之事,他还真的很难联想到这一次次的遇险背后竟由人操纵。
举棋落定,幕后观局,步步为营。
银纪散了自己的神识,损伤了根本,去感知方圆移动的物体,从而抓住跟踪自己的神秘人。
还好他猜对了,不然就白白“自伤”了。
“躲在背后多没意思。”
银纪执千重杀机上前,打斗过程中,他发现男人刻意压制着,所用招式杂乱无宗,显得生疏,有目的的掩藏自己的师承出处。
刀光剑影,无尽无休,忽闪忽灭,眼花缭乱,剑气激得周围的树叶纷纷直落。
银纪一掌呼出,直击男人心口,男人如鸿毛被吹飞了出去。
男人见势不妙,起身逃离。
自损了神识才抓住的人,银纪哪能这么容易就让他给跑了。
银纪将手中的千重杀机挥出,银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化为无数银丝,形成一个封闭的区域,将男人禁锢其中。
男人想越过银丝的缝隙,摆脱束缚,但他没想到,一旦触及银丝界边,就会被透明的一道坚不可摧的灵力墙弹回来,“咚”的一声巨响,摔了个四脚朝天。
男人重新站起身,还没来得及再次尝试,刹那,腰间、双手就被银丝死死缠上,银丝急剧收紧,他不能动弹。
银丝对银纪而言仿若不存在一般,只见他径直穿过银丝来到男人跟前。
男人放弃挣扎,因为实力悬殊。
银纪一把扯下他的黑衣,居然是个傀儡分|身。
不好!
银纪踉跄一步,嘴角溢出鲜血。
傀儡分|身一早设下阵法,银纪被反将一局。
男人心思缜密,留有一手,但想全身而退,还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既然如今做不到“杀敌一千”,那银纪也要“损他八百”。
银纪捡起从男人衣袍掉落的傀儡符,将其抛向半空,凌空画着符篆,追本溯源,傀儡符亮起银白色的光辉。
随后,他右手轻轻一挥,一片冰晶雪花由隐到显飘出,触及傀儡符的瞬间,傀儡符结上冰霜,应之裂开,坠落化为碎渣,瓦解冰消。
..
银纪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丑时末,全城宵禁,黑幕笼罩,整间客栈死寂无声,漆黑一片,只有自己的房间还燃着一盏烛光。
银纪怕吵醒住客,轻手轻脚地上楼。
推开房门并没有看到唯玥,这么晚他还能去哪里?
银纪想着,背后传来脚步声,回过身,是唯玥。
他显得有些疲惫,见银纪回来,欣然一笑:“师尊终于回来了!”
银纪淡淡道:“嗯。”
他注意到唯玥身上的衣衫是沾血的,还是从江东陵出来的那一身。他回来这么久,都不懂得将自己洗干净吗?
“师尊先坐会儿,我这就去给师尊准备沐浴的热水。”
唯玥没有停留,甚至没有踏入房门就又急急忙忙的下了楼。
银纪瞬间明白,唯玥回来后,怕一晚上都呆在厨房,给自己烧热水。怕自己回来不能直接沐浴,所以守着柴火,控制热水的温度。
银纪发现房内早就准备好了浴桶和屏风,看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自己回来了,所以徒弟屁颠屁颠地下楼提热水去了。
自己这个徒弟,细心懂事的让人心疼。
唯玥往浴桶里倒着热水。银纪道:“你不用特意等为师,为何自己不先沐浴。这一身血衣,贴着不好受。”
“我担心师尊。”唯玥放心不下银纪,根本没有心思去考虑自己。
银纪让他回来,他不依,银纪因此不喜,他才不得不提前回来。回来后,他又想回去寻银纪,但怕惹得银纪不高兴,所以没敢回去。
待在客栈,心里焦虑不安,哪还能容下其他事。
唯玥再次下楼提水,银纪见浴桶里的热水差不多了,于是把身上染血的衣袍褪了下来,直至赤|身|裸|体没入水中,他舒服地闭着眼睛向后仰着脖子。
唯玥一进来就瞧见银纪一|丝|不|挂的浸泡在水中,雾气氤氲,若隐若现,肤如凝脂,白皙红透,领如蝤蛴,玉颈生香......画面太美,唯玥魔怔了,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
银纪没有睁眼,他知道唯玥进来了,奔走一晚,神识受损,他太累了,乏力得抬不起眼帘。
唯玥神差鬼使地放下手中的木桶,着了魔般,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简单的想离银纪更近一些。
隐于水雾朦胧中的银纪越来越清晰的展现在唯玥眼前,顿时,唯玥像触电了一般,猛然清醒,不自然的红晕瞬间爬上他的脖子,甚至整张脸。他脸红耳赤,煮熟了般,仿佛戳一下都会漏气。
好在银纪合着眼,没有瞧见他现今不堪的一面。
他侧过脸不看银纪,拿起地上的木桶,往浴桶里缓缓倒入热水,轻声喊了一句:“师尊。”
银纪困意袭来,昏昏沉沉,带着很重的鼻音:“嗯。”
唯玥心里一颤,手中倒水的动作停了下来:“师尊往后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这样。”唯玥的声音很轻,停顿稍许,接着呢喃:“坦诚相见,毫无防备。”后面这句是自言自语,他没想让银纪听见。
实际上,银纪是一句也没听进去,但他的修养告诉他要回应说话的人,于是随便应付了事道:“嗯。”
有点像闷哼,又有点像撒娇,听得唯玥心痒难揉。
唯玥再也无法淡定的待在这里,他逃命般地退出屏风,带上房门,然后瘫坐在房间门槛前,背靠房门,一阵心慌意乱。
[1]明·王守仁《与薛尚谦书》:“经一蹶者长一智,今日之失,未必不为后日之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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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杀敌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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