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如镜,镜映血月。
一团黑气漩涡出现在与两人隔街相望的房瓦之上。
黑气褪去,现出一个戾气包裹着的婴儿。
他肤无毛发,无衣蔽体,血|迹斑斑,肚脐连着脐带,哭丧着脸。眼中浑浊,没有眼瞳、眼白之分,整颗眼珠子圆溜溜,鱼目白,眼球血管扩张充黑血。
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银纪。
空气一度安静,敌不动,我不动。
鬼婴见银纪久没有动作,选择主动出击,他挥手打出一掌,唯玥拔剑迅速挡在银纪跟前,恶灵之气迎刃消散。
唯玥准备再次回击时,衣袖却被身后之人轻轻拉住,他回头只闻一句轻柔的话语:“别伤他。”
唯玥应道:“嗯。”
唯玥右脚轻点,跃过街道,落于鬼婴所在之处。他二话不说便与鬼婴打斗了起来,而银纪却优哉游哉的继续吃着手里的冰糖葫芦。
鬼婴显然不想与唯玥多做纠缠,他避开唯玥的攻击飞跃至银纪跟前,他的五指指甲骤然变得粗长且锋利,直面朝银纪自上而下袭来。
银纪不徐不疾地向后移步轻松躲开,他立稳身形的同时,鬼婴所在之处上空锁灵阵开。
鬼婴像早有预感,险险避开,沿着房瓦逃窜。
唯玥和银纪紧随其后。
鬼婴逃至一处房瓦边缘,他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银纪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直直的往后倒了下去,消失在半空的一个黑气环绕的传送阵法中。
唯玥随即跳了下去,银纪来不及出声阻止,身体便快于大脑反应,他伸出右手牵住唯玥的手,用力将他往回拉,一个高抛,天旋地转,银纪与唯玥互换了下落的位置。
两人一上一下,一前一后穿过邪气环绕的传送阵。
持续下落的过程,白色帷帽掉落,金色面具显现,四目相对。
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唯玥便落入了一个宽大、温暖、柔软的怀抱中,他的整张脸埋入对方的衣襟里,一股特殊的清香侵入鼻腔。
银纪左手环在唯玥腰上,将其死死护在怀里,同时,侧目向下观察掉落的环境。
此时的银纪没有余力关心唯玥被自己抱在怀里是否愿意,因为两人正在往一个散发着恶臭的血盆大口掉落,所处的位置根本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东西。
银纪左手护着唯玥,右手掌心向下迅速幻出一块冰晶,冰晶晶莹剔透,大小如一根手指。他握着冰晶的手掌骤然张开,冰晶由小变大,伴随着银白色的灵力流,在两人即将被吞入腹中之际由内向外生生刺穿了血盆大口的上下颚。
一股灵力反冲,银纪抱着唯玥踏在冰晶之上,利用踏力的冲劲退出危险之地。还未落地,一记尾巴便扫了过来,实打实的落在两人身上,银纪护着唯玥双双滚落在白色落叶覆盖半尺高的地上。
周围充斥着妖物吃痛狂躁暴动发出的声声嘶吼。
两人相拥的姿势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虽有厚重的落叶缓冲,但是落叶覆盖下的凹凸不平的地表不容忽视,硌着银纪背后生疼,更何况他身上还压着唯玥。
两人贴得太近,唯玥不敢直视银纪,他关心道:“你没——”
话还没说完,银纪迅速翻身将唯玥反压在地上,他一只手贴在其后背,一只手护住其后脑勺,不至于唯玥硌着地上的石子这么疼。
随即,便闻银纪吃痛的闷哼一声。
忽地,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了唯玥的脸上,随之是两滴,三滴,四滴......
不明所以的唯玥肉眼可见的慌了,他迅速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刺|穿了司银心脏的利刃,鲜血顺着利刃的尖端,源源不断地向外滴落。
银纪身着的白衣早已被血色晕染,他额间冷汗涔涔,脸色惨白。
唯玥瞪大了双眼,脑袋一片空白,随即是从四面八方涌入心头的恐惧。他从未这么害怕过,害怕司银会死,死?一想到司银可能会死,心里就好痛。
唯玥完全慌了神,不知所措,他不得章法地捂着司银向外流血的伤口:“司银,你怎么样了?我......我身上带有伤药,可以止血的,快......快起来,我帮你看看,快、快啊!”
相对唯玥的慌张,当事人却显得淡定多了。
银纪忍着痛,云淡风轻道:“不碍事。”说着便吃力的缓缓起身,额前冷汗凝珠划过脸颊,他俊眉微蹙,咬着泛白的下嘴唇,伸出微颤的右手一鼓作气将贯穿自己心脏的利刃拔了出来,伴随着一声压抑着不明显的闷哼,利刃被掷在地上,发出“哐当”脆亮的碰撞声响。
唯玥急忙上前道:“脱衣,我帮你看看伤势。”
银纪阻止了对方欲帮自己脱衣的行为,道:“无碍。”
唯玥似乎有那么点生气,道:“怎可无事?”他不知道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在生银纪不爱惜自己,如此糟践自己身体的气。
事出紧急,现在完全没有时间考虑自己的伤势,鬼婴是当务之急,于是银纪对唯玥不容商量说:“退于我身后。”
唯玥明确拒绝:“不可!”
银纪有点无可奈何,放松了语气:“听话。”
银纪用哄小孩子的语气,极其温柔的说出‘听话’二字,这回轮到唯玥不知如何言语了,他结结巴巴道:“我与你一起。”
银纪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说:“你不是它的对手。”
唯玥视死如归:“拼死一搏!”
银纪冷漠道:“一人足矣。”
“那......鬼婴——”唯玥只想与对方一同承担,他心有不甘,只好退而求其次。
“不用,这恐是早已设下的陷阱,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保护好自己便可。”鬼婴的一系列行为,银纪不得不怀疑。
唯玥眉头拧在一起,欲言又止,双手紧紧握于衣袖里,真是恨透了这样的自己——不够强,不够强的自己。
虽然极其不情愿,但最终还是乖乖听话,因为他不希望成为对方的累赘,不希望司银在打斗过程中还要分心照看自己。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故,都是司银在保护自己,所以,保护好自己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银纪解决后顾之忧,回头看清之前袭击自己的血盆大口,原来是一条金甲鳞蛇。这蛇足足有百余尺之高,此时还在与嘴中的冰晶抗衡,发出痛苦的嘶吼声,长尾狂躁地摆动,击打着周围一切可以击打的东西。
周围除了树还是树,这树与平常的树不太一样,树叶是纯白色的,被击得漫天飞舞,似那带着忧伤之感的白蝶。
这蛇也与平常的不太一样。
蛇口哈喇子拖拉到地上,蛇身溃烂,血淋淋的大窟窿数不胜数,却不见流血丝毫。伤口往外翻,几处裸露的大白骨清晰可见。一只眼睛里没了眼珠子,如一个漆黑的山洞。
看着......就像是一个“死”物。
大蛇红了眼,一个劲的发动攻击,银纪执剑与其打斗一番后,退开其攻击范围。
金甲鳞蛇一只可见的竖瞳锁定银纪,眼看就要上前再次发起攻势。
剑消,银纪双手挥动,比划着结印的动作,两手逐渐化开,伴着灵流......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条缩小版的金甲鳞蛇出现在眼前,四周布满了纤细的银丝,行为举止与远处的大蛇一模一样。
大蛇周围并没有可见的银丝,但却被禁锢,寸步难行。
银纪执起右手,口中念着口诀,凌空书写符篆,反手灵力输出,符篆向前飘去直至消失。银丝慢慢收紧,将小蛇绞杀于阵中,现实中的金甲鳞蛇长吼一声,化为银光灰飞烟灭,荡然无存,归于宁静。
唯玥脸上的疑虑颇重,这是禁术——镜元影射!
还从未听闻谁可以使用此阵法,此阵极其消耗施阵者的灵力,同时,施阵者也极易遭到阵法的反噬,所以,修炼此法者走火入魔的,甚至是送命的比比皆是。故此,镜元影射被仙门百家严明禁止修习。
他......究竟是谁?
一袭白衣胜雪,半遮金面似阳......
..
银纪解决了金甲鳞蛇后转身看向唯玥,却发现对方直直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估计是自己伤了这意气风发的少年那要强的自尊心,不过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所以银纪没有注意到唯玥的异常,更不知道对方已经猜忌自己的身份。
四周暗藏杀机,银纪明显感知鬼婴的气息就隐蔽于白色的树林,似乎在树干后面观察自己,等待时机,亦或是在这厚重的落叶下,出其不意地跳出来一口咬住自己的命脉。
“咻咻。”
唯玥提醒:“小心!”
几道利刃于银纪背后袭来,他处变不惊,游刃有余地稍稍侧身,两道利刃紧贴脸颊疾速而过,刃气拂面,脸上浮起一阵凉意,伴随着“砰砰”两道声响先后刺入树干里。
“咻咻。”
更密集的利刃相继袭来。
银纪右脚轻轻点地跃起,空转,巧妙避开攻击。
后劲的几道利刃迎面袭来,穷追不舍。
银纪唤出银扇,落地,压低重心,向后滑行,激起地上一席白色的落叶。
他手中银扇“唰”的一声打开,瞬息化为数片扇羽向前飞去,于身前竖起一面银白色的灵力墙,寻着味而来的利刃触碰到灵力墙立即化为乌有。
与此同时,银纪左手撑地,右手反手向后平衡稳定身体,扇羽碎片回到银纪右手重新组成一把完整的银扇。
银纪抬眸,冷漠道:“伤我一次,你以为还有机会吗?”
鬼婴见势不妙,欲逃。
银纪右手执银扇旋起立身,衣袍飘飘,银箭离扇,呼啸而出,划出银白色灵流,钉在鬼婴四周,结成锁灵阵,死死将其定在半空,不得动弹。
银纪步近鬼婴,手中银扇化为虚无,将鬼婴收入锁灵囊,半空的法阵化为灵流消散。
..
糟了,我的帷帽。
银纪走到帷帽残骸地,蹲下身子查看,手里拿着帷帽的残碎布料,皱眉抚额,莫可奈何。
这帷帽缝缝补补好几年,如今回天乏术,彻底没救了。
话说我还有银两买新的帷帽吗?好像是没有了。
唯玥担忧道:“我先帮你看看伤势。”
唯玥什么时候过来的,银纪没注意,他闻声站立起身,毫不在意道:“我的伤已无大碍。”
“我确认过没事才放心。”
伤及心脏,为什么他还可以行动如常?贯穿的明明是心脏的位置,难道自己关心则乱,看错了?可......即使并未伤及要害,一般人也不可能做到这般若无其事。
看唯玥的表情,他显然不信。
银纪想,虽然我有的他也有,没什么不可以看的,但自己不愿在他人面前展露身体,这成何体统。
“无事,不必过多纠结。”银纪说完便转身离去。
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难缠的吗?他想。
帷帽已毁,银纪扯起斗篷的帽子遮住自己没有面具的半边脸,边走边给自己施了个净身术。银白色的灵力流围绕周身,煞是好看,身上的血迹顷刻间便消失不见,恢复原本的一袭白衣。
银纪走出很远,发现唯玥并没有跟上来,回头只见他低眉不语,还杵在原地,也没有抬步的打算。
银纪知道这事不好解释,出奇的,他原路折返,于唯玥跟前站立,伸出左手,展开了五指。
唯玥不理解,不知对方何为。
银纪望着自己的掌心,内心做了一番短暂的斗争后,决定收回四指,只露出一根食指。随后,他执起右手,其中指、食指并拢,运转灵力,在自己左手食指指腹处划出一道口子,鲜血很快便洇了出来。
随着他的一番动作,两手手腕处系着的像作于止血之用的两道金色绑带,明晰可辨。右手中指近节指骨位置处缠绕着的一根细小白布条,展露无疑。
唯玥抓起银纪向外渗血的手,道:“这是为何?”
话落,刚才还在往外冒血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愈合,最后,丝毫痕迹也不曾留下。
银纪没有理会唯玥惊诧的表情,也不挑明其猜忌,不知情绪,边走边自述自话道:“当下,还是先解决鬼婴之事。”
唯玥知道司银不愿意提及自己的过往,此举只想告诉自己,他的伤已自动愈合,无需担心。既然他无事,关于他体质的特殊,自己没必要深究,于是转移话题,问道:“司银兄,可觉得此地古怪?其一,树木都是纸做的。其二,地上没有一根杂草。其三,夜黑风高却没有一颗繁星。”
白色的树木是纸做的?
银纪问:“现在何时辰了?”
唯玥答道:“亥时。”
银纪眉头微蹙,时间短得让人根本捕捉不到,他没有情绪道:“不好。”冷冷的口气丝毫感觉不到他口中所谓的不好。
银纪行至唯玥跟前,不待唯玥反应,执手在其额间轻轻点了一下,一个银白色的结印在唯玥额间稍瞬即逝。银纪开口道:“此结印会暂时隐去你人类的气息,切忌,此地不可妄用灵力。”
唯玥丝毫不担心结印作于何用,因为他知道对方不会害自己。
唯玥问:“司银兄知道这是何地?”
“鬼界。”
银纪何时何地都表现出一派淡然作风,即使中元节身处鬼界亦泰然自若。
..
掠拂凉风缕缕,卷舞落叶翩翩。
白色的树木及铺满地面的白色落叶没有任何预兆刹那变成血色。
“轰轰”一阵地动天摇,红色落叶覆盖的土地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伴随着轰轰声响慢慢升起。
远看像一片石柱子,近看才知道原来是千里孤坟。
“我说你们怎么一大早就站在人家家门口,吓我一跳。”
银纪跟前的墓碑突然跳出一只缢鬼。
缢鬼又名吊死鬼,只见他披头散发,脖子有道难以遮挡的勒痕,面容苍白,眼睛凸出,血红色的大舌头吐出长至胸前。
若是普通人遇上,定吓得不轻。
银纪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
吊死鬼不屑地瞥了银纪和唯玥一眼,似是了然,整了整自己的服饰,漫不经心道:“你俩新来的吧,死几天啦?”
银纪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刚死。”
吊死鬼开门见山:“可有安家之所?”
银纪惜字如金:“无。”
“可有棺椁、墓碑?如果有的话,多大?我这还有几块空地,我给你俩安排个邻居,取个好意头,八千八百八十八冥币一平怎样?”
吊死鬼没有给人回话的机会,接着道:“没有的话也不用担心,可以购置个套餐。我见那位小兄弟长得好看,给你们九点九九九九九折优惠。”
“上好的楠木棺材,软榻舒服,不渗水。金刚石墓碑,高端大气上档次,绝对的门面。加上依山傍水的地段。不要一百万冥币,只需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冥币。”
“你还考虑什么,折扣可不是天天都有。”
银纪不想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耽误时间,于是道:“我俩尸身还未有人敛了去。”
言下之意,没有人给他和唯玥烧纸钱。
闻言,吊死鬼没好气道:“浪费我口舌,尔等的确是鬼,不过......是穷鬼。”
其他鬼魂也陆陆续续醒来,男红女绿,相互寒暄,门庭若市,络绎不绝。
“早睡早起,神清气爽。”
“早啊!”
“早!”
“离离,你今日穿的可真所谓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可不,压箱底的绿寿袍、绿帽子都翻出来了。”
“干氏,你的皮肤好像没有往日那么干瘪,浮肿白润了不少。”
“俺昨日特意泡了尸水嫩肤,是吧,有效果吧。”
“你们听说没,‘挨千刀’头部下了刀子,把头给拼接上了,就不知是真是假。”
“真的,就是去青春永驻街新开的那家‘生死有命’美容楼做了幽灵术法,喏,当事人来了。”
“千刀,你这新拼接的头用得可还舒适?”
“缝得不是很平整,还有掉的风险。”
“那你可千万注意,不要动作太大。”
“嗯。”挨千刀一摇一晃地走着,走一步,头晃三晃。
这时,一只溺鬼道:“看,阿吊他又在骗新鬼买烂尾棺材。”
众鬼乐:“哈哈。”
吊死鬼翻起旧账道:“还不是阿水你害的,你看你这一身水,身上还挂着水草,所及之处都是湿的。你的棺椁质量不佳,水都渗到我家了,你睡觉就不瘆得慌?”
水鬼拨开湿漉漉的长发,露出惨白挂满水珠的脸,吼道:“要不是老娘的暮紫醉年被烧了,你以为我想住你这贫民窟?”
鬼魂提醒道:“不要吵了,过了吉时就不好了。”
众鬼道:“对对对!”
“话说,你们家地震了吗?我家震感明显,新买的棺椁被震出数道裂痕。”
“是有一阵子的摇晃。”
“我倒是嗅到了一股滋补醇厚的灵力。”
闻言,银纪、唯玥相视一眼,不语。
“我怎么没有闻到。”
“你闻得到,那才真是见鬼了,你不是被施以鼻刑死的吗?”
“好像是哦,死太久都忘了这茬。”
众鬼笑:“哈哈。”
“可是我天天都有见到你们啊!”
“果真,见鬼了。”
众鬼欢:“哈哈。”
众鬼渐渐注意到银纪、唯玥两个“新鬼”,于是好奇地慢慢靠近,围了上来。
水鬼在唯玥身旁打转,仔细瞧了又瞧,诚心诚意道:“小郎君,你死得可真好看!”
众女鬼对唯玥的皮囊垂涎欲滴,风|骚道:“这死相,牡丹竞相折腰,‘做鬼也风|流’啊。”
听闻,银纪抚唇轻笑。
唯玥看了过去,只一眼,就一眼,便再难移开眼。
他......这是笑了吗?他笑得真好看......
霎时,如美梦惊醒,唯玥慌里慌张地羞红着脸垂下了脑袋,双手显得局促而无处安放,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无措,他偏过头,对水鬼姑娘不失礼貌道:“谢谢。”
说完,他又忍不住不去看银纪,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极窥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水鬼继续道:“我说你俩死得太是时候,今日正好赶上七月半。”
众鬼附和:“太会挑时间死了。”
难道鬼魂都这样聊天的吗?银纪道:“吉时快到了。”
众鬼意见一致:“对对对!”
众鬼陆续散去,朝着一个方向前行,水鬼回头看着银纪、唯玥道:“你俩也快跟上吧,新鬼不识路,乱跑很容易被鬼王的鬼宠或者恶鬼蚕食的。”
银纪礼貌应之:“多谢姑娘提醒。”
水鬼闻言,遮脸咯咯笑了起来,羞涩道:“哎呀,被公子唤作姑娘怪不好意思的,人家都死好几百年了,早成老太婆啦,唤我本名——思姬吧。”说完便扭头娇羞地跟上其他鬼魂。
银纪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之大吉,毕竟在这鬼界,即使是自己,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但两人反向行走避免不了一些鬼魂过来招呼关怀一番,重点是思姬姑娘怕自己和唯玥掉队特意折返,最后,两人迫于无奈,只好先跟过去,再见机行事。
..
一个通天门屹立在血林之中,宏伟壮阔,巨大非常,其由两块剔透的碑石组成,碑石呈梯度向上走势,碑石之间是结界。
思姬指着通天门,向银纪、唯玥介绍道:“穿越黄泉之镜,便入鬼界——‘老死不相往来’。黄泉之镜,今生来世,一面照今生,一面照来世。听闻这是司离鬼君在冥界顺出来的,哦不!是偷出来的,啊!不对不对,是拿出来的。”
唯玥:“......”
银纪:“......”
还不如不解释,越描越黑。
银纪踏行于鬼界之门,他眼中闪过一丝的难以置信。
空白的,怎么会?
今生来世,来世照不出来尚可说得过去,那是因为......没有来世,但,今生自己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为什么也照不出来?
唯玥若有所思地看着银纪。
思姬不解道:“怎么会什么都照不出来?”
她想不通,于是转头看看唯玥的情况:“小郎君照出来的则是一模一样的?”
“怪哉,怪哉。”思姬念念道。
银纪没有过问自己于黄泉之镜前的异乎寻常,自己并不在意,而是问道:“思姬姑娘,为什么黄泉之镜对你没有用?”
思姬解释道:“黄泉之镜只会发挥一次作用,听说是司离鬼君给新鬼照清来世,安心做鬼用的。”
“鬼界之鬼无外乎执念太深,或是大奸大恶之徒,因为不愿转世投胎,或不愿囚于冥界地狱,又或不愿堕入畜生道,才逆天强行弥留世间。”
“你想啊,如果一只新鬼还在犹豫是否要入这苦难的轮回,立于黄泉之镜,照出自己的下一世却是一只牲畜,任人刀俎,估计就不会选择轮回。”
银纪平淡道:“多谢姑娘解答。”
穿越鬼界之门结界进入城内,城内、城外完全两种景象。城外是寂寥血林,城内则是灯火通明,玉宇琼楼,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沿着老死不相往来城内中轴线一路走到城中央,这是个非常大的环型中央,远远便可见两尊拔地参天、气势雄伟的雕像屹立于中间。
行近些,便也看清了些。
一尊是样貌雅俊的青年雕像,应该是鬼王司离的雕像。另一尊用红盖头盖住头部,看不清样貌,但从服饰上看,可以确定是位女子。
司离的鬼后?
可是,鬼后为什么要隐去样貌?
而且,不难发现,这两尊雕像在雕工上相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青年的雕像在一些细节的处理上略显粗糙,反观这位女子的雕像就显得巧夺天工,精细得很。显然,这不是出自同一位工匠雕琢而成的。
这些不协调的地方,究竟是为何呢?
难道是自己多虑了?银纪想。
唯玥看着眼前的两尊雕像,问道:“思姬姑娘,这两尊雕像可有什么讲究?”
思姬答道:“这是吾王司离鬼君和鬼后的雕像。”
“鬼界没有鬼民见过鬼后的样貌,传闻,她是鬼界唯一一位不受任何禁制的上神,这是吾王给上神的独权。”
银纪诧异,道:“这鬼后是‘神’?”
思姬摇摇头道:“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算不上是鬼后,关于这尊雕像的真实身份众说纷纭,这不过是众鬼的猜测罢了,也是认同感最高的一个版本。”
“司离鬼君从未制止过这类相关的流言风语,于是众鬼心照不宣,默认了这重身份,其实鬼界并没有鬼后。”
思姬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甚至还有小道消息称,这尊雕像是司离鬼君偷偷命人雕刻的,上神并不知情,吾王从未敢表露自己对上神的倾慕。更胜者,他们从未有过言语上的交流,君上把这份情愫默默埋在心底,与谁都不曾言明。奈何天道无情,后来上神陨落,吾王便将她的雕像遮盖了起来。”
思姬耸耸肩道:“反正,人云亦云,我们也不太敢肆无忌惮的在台面上议论司离鬼君的事情,不过,又有哪位君王没有几段苦涩的过往呢。”
银纪抬眸,远远仰望着这尊神秘的“鬼后”神像。
最后,只道无奈笑笑。
世间之事无事事如人愿,凡尘之人非人人可圆满。
..
环形中央雕像下,早已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鬼魂,他们托举着长明灯,手着笔墨,似乎在写着寄语,进行祈福仪式。
思姬提了两盏长明灯回来,塞了一盏给唯玥:“相识便是一种缘分,送你俩一盏长明灯。今日七月半,鬼界通人界,可以寄存相思,如果没有想念的人也可以祈愿哦。”
两人异口同声:“多谢姑娘。”
思姬道:“别老是谢来谢去的,吉时到了,快些祈福吧。”
两人对立站着,双手举着长明灯,学着众鬼,合眼虔心祈福。
银纪不知道的是,唯玥在他闭眼之际,便睁开了灿若星辰的双眸,稍微侧身,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思忆起,仪式成,数千盏长明灯缓缓升空,带着最美好的寄望。
①终于甩开八卦阵,开启二人蜜月之旅。
②暮紫醉年:建筑名,亭台轩榭。
③鬼王即鬼君,顺口问题。
④二人许了啥愿,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小剧场:
鬼魂:为什么我叫离离?
作者:你心里没点数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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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老死不相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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