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鹿肉烤干了一些,由陈忠和阿镰一块分了,用孙主簿去寻来的油纸包好,一并堆放在桌上。
云风身后那些人瞧着满桌的鹿肉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们哪儿能想到这陆将军说分鹿肉那就是真的分鹿肉啊。而且这鹿肉还是安诏王的人分的。
这么大这么香的鹿肉,这安诏王真的舍得给他们?瞧瞧赵钱礼,心疼得都快要昏过去了!
“那,那什么,这些鹿肉真的要分给咱们?”一个人不可置信地问厉奉。
厉奉:“不要?”
“要要要,”那人说完,被腮红高个瞪了一眼,“要,要不……”
“拿着。”厉奉当即拿起一包已经扎好绳了的丢进那人怀里,“今日只能一户一包,多的没有。”
那人不情不愿拒绝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沉甸甸、温热热的鹿肉砸了满怀,顿时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自从寒县下大雪以来,寒县里的那些个肉贩子每日摆在摊上的肉是越来越少,后来便是抬价,抬价了也只有大户人家买得起,再后来那些个肉贩子干脆只给大户人家供食。
城里没有肉卖,家里也没养着活禽的,那就只能到外面的林子里去猎。一开始倒是还能猎一些,后来山里出现了雪崩,埋了好几个人。埋的全都是县里的青壮年,上有老下有小的。
后来不管是城里的,周边村里的,没人敢再轻易地到山上去打猎。肉吃不上就吃不上了,保命才是最要紧的。
如今久违的肉沉就沉甸甸地落在怀里,还飘着肉香,这等诱惑试问谁能拒绝?
反正他是拒绝不了。
那人抱着鹿肉,朝厉奉鞠了一躬,“多谢王爷!”
云风回头瞧了那人怀里的鹿肉一眼,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们家的情况没比手底下的人好多少,也有半个月没吃过荤腥了。
这安诏王……
其他人没有云风那么好的定力,脖子都伸长了往那桌子上瞧。
陆烈朝他们招手,“行了别看了,都过来,今日来的都有份,剩下的一会儿挨家挨户给送去。”
那些人一听,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去将桌子围了一个圈。有人拿到了就扯着嗓子回头和云风说:“风哥!这是真鹿肉!都是热乎的!我给你拿了一包!”
那人挤出来,把那一包交到云风的手里。
云风拿着沉甸甸还残留着热气的鹿肉,又多看了安诏王一眼。
安诏王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就连看向那些人的目光都是冷淡且平静的,没有半点瞧不上人的意思。
他手底下的这些人冲动,容易跟风,可安诏王还是给了他们机会——先前说了不要鹿肉的那些人还是拿到了鹿肉。
腮红高个瞧着他的兄弟们都人手一包鹿肉了,也有些眼热,慢吞吞地挪到那桌子边,伸手进去也想拿一包。
“不是不要么?”厉奉淡淡地开口。
腮红高个被吓了一跳,触电般地收回手,乍一对上兄弟们的目光时,脸瞬间就红透了。
陆烈“啧”了一声,对厉奉道:“我说你差不多得了,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说罢,陆烈拿上一包就要给腮红高个。
厉奉:“陆将军平日里就是这么带兵的?任由手底下的人目无纪律,出尔反尔?”
陆烈一听,气性上来了,“嘿,我这暴脾气,你故意挑刺是不是!?他不是我的兵,你跟我扯得上军法么?”
有了陆烈这么个出头鸟,腮红高个的那些个兄弟也纷纷帮忙说话。
“就是!阿木哥又不是军营里的兵,不是军营里的兵凭什么要守军营里的规矩啊?”
“刚才那是气性上来了这么说了两句,王爷这么较真干什么?”
“哎,有些人啊就是不知道人间疾苦,高高在上的以为谁都能像他们似的天天都能吃饱饭。有时候啊,活着才是最重要的,骨气什么的哪儿有那么重要?”
“王爷,您抬抬手,阿木哥是他们家里唯一的壮劳力了,他阿姆今年入冬以来就生了病,如今只能在床上躺着靠阿木哥服侍。他如今也只有他的阿姆这一个亲人……”
“别说了!”阿木羞恼地呵斥了一声,“这鹿肉我不要!我没这鹿肉能活过这个冬天,我阿姆也能!这鹿肉有什么稀罕的,如今山上多的是,我自己也能去猎!”
“走了!”
阿木气呼呼地扭头就走。
“阿木!”云风回头喊了声。
但阿木压根没回应,反而走得更快了。
“安诏王啊安诏王,你一天不添乱浑身不舒服是不是?”陆烈将手里的那包鹿肉丢回桌上,朝厉奉比了个大拇指,说了一句“你是这个”就扶着腰间的匕首也走了。
那些围在桌子旁的人面面相觑,又回头看了云风一眼。
云风摇摇头,又朝门口的方向瞥了眼,示意他们先走。
那些人抱着属于自己的鹿肉走了,热闹的后院又瞬间安静下来。
“王爷,您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太过分了么?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家中的顶梁柱,若不是因为他不肯开仓放粮,对受灾的百姓视而不见,不把百姓的命放在眼里,他们也不会这般生气。”
云风晃了晃手里的鹿肉,“他们要在赵钱礼这儿要个说法没错,想要争一口气也没错。您是朝廷派来的,若是您也不能站在寒县百姓这一边,替寒县的百姓想想他们如今的处境,那您还是早日回都城享福去吧。”
云风说罢,将手里的鹿肉丢回桌上,也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院只剩下厉奉一行人和赵钱礼、孙主簿。
鹿肉分出去了一些,如今桌上还剩了近二十包。
赵钱礼挪到桌边,看着那些鹿肉,一脸肉疼地说:“没命享的玩意儿,这么好的鹿肉给他们吃了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孙主簿已经跟赵钱礼撕破脸了,听见这话在一旁冷嘲热讽的,“吃进你肚子里就不浪费了?父母官父母官,你吃的喝的那是鹿肉鹿血吗?你那是吃人!”
赵钱礼朝孙主簿踹了一脚,“我短你吃短你喝了?不是跟着本官吃香的喝辣的时候了!?”
孙主簿又和赵钱礼打起来了。
陈忠问厉奉,“王爷,那这些鹿肉……”
“挨家挨户分了,”厉奉吩咐道,“岑宣打听打听那阿木家在什么地方,寻个好的郎中带过去,鹿肉给人两包,把人治好了就还能得赏。”
岑宣拱手应了声“是”就拿着两包鹿肉出门了。
陈忠和阿镰各拿了一个篓子将鹿肉装好,背上也出门给人分肉去了。
赵钱礼和孙主簿还在打。
宋元晟瞧见那两人就烦,扭头坐回了火堆边。
那火堆早就灭了,只剩下零零星星的一点火星子,压根御不了寒,但他也懒得用烧火棍去拨,正好感受感受这寒县的冬日寒风,让他冷静一下。
从云风那些人进门开始他便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能默默地站在厉奉的身边当个没用的草包。舌战群儒轮不到他,分鹿肉用不上他,如今送鹿肉也没人喊他一同去。他都不知道自己跟着厉奉来是为了什么。
他什么也帮不上。
“怎么了?”厉奉悄然走到他身侧,用温热的手背碰了碰他的脸。
他本只觉得自厌,现在听见厉奉的关心,陡然生出一点委屈来。
他的嗓音有点哑,“没事。”
厉奉没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脑袋便朝还在打的那两人走去。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甚至分不出神去管厉奉。
毕竟今日闹这么一出他们也都瞧出来了,这安诏王压根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渗人,不通人情是不假,但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话说得一套一套的,有谁听吗?
瞧瞧那陆烈当着所有人的面不给安诏王半点面子,安诏王敢生气吗?不敢!就连云风那小鸡崽子将安诏王说了一通,安诏王不还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怕个犊子!
厉奉轻巧地勾走了从赵钱礼腰带里掉出来的钥匙串,“阿怨,走了。”
宋元晟瞧见厉奉手上的钥匙,赶紧起身跟过去,“从哪找到的?”
“他腰带中。”厉奉将钥匙收好,牵着宋元晟离开了县衙。
赵钱礼打着打着觉得腰间的重量不对,用手一摸,突然想到方才似乎有人靠近过自己,抬手就把趁他走神要上来打他的孙主簿挥开。
“瞧见我的钥匙了么?安诏王和那小白脸去哪儿了!?”
孙主簿哼哼两声,“自然是去寻库房去了!”
赵钱礼愣了愣,扯着嗓子大喊:“王爷——”
寒县的库房坐落在城北一处大宅院中。
宋元晟瞧着这高门垣墙,实在看不出这哪有一点库房的样子。
他见过安诏王府的库房,就在厨房后头,和他想象中的灰扑扑的库房没什么两样。
就是安诏王府的库房都如此淳朴,这寒县的库房又怎么会建得这么的……
辉煌。
都快赶得上安诏王府本府了。
“王爷,您确定这是那个传闻中的库房?”宋元晟提醒道,“万一这是寒县当地富商的房产呢?”
厉奉神色温和,全然不似方才在县衙内面对其他人时的冷淡,“确实是。”
宋元晟:“嗯?”
厉奉:“是库房,亦是当地前富商云氏的房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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