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宋元晟不知怎么地突然想到了云风。云风的穿着虽说朴素,但身上的气质与他带来的那些人截然不同。
他身后的那些是真正地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而云风身上有着富贵人家才有的傲骨。
厉奉说:“若是我没猜错,云风应当就是云氏家族人。”
宋元晟倏地眯了下眼睛,仿佛被闪了一下。他能感觉得到,云风这个新人物被解锁了,只是他现在来不及看这个云风的资料。
厉奉已经走到了门前。
门外无人守着,门上也没有锁,那门是从里面被锁上的?
厉奉叩门,门内无人回应。
宋元晟走过去,仔细瞧了眼门槛,“里面应该没人。你看这灰。若是经常有人出入,门槛上必然不会有那么多灰尘。”
厉奉这才低头看去,揉了揉宋元晟的后颈,“好阿晟。”
宋元晟抿唇笑了笑,心底的自我厌弃感终于散了一点。
大门压根没有上锁。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灰尘扑面而来。
厉奉将宋元晟半护在怀里,自己倒是吃了一嘴的灰。
宋元晟瞧见厉奉脸上灰扑扑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给厉奉擦脸。
厉奉勾唇一笑,扣着宋元晟的后颈,凑过去在宋元晟的唇上咬了一口。
宋元晟没想到厉奉这么没羞没臊,吓了一跳后立即将人推开了,他将帕子丢到厉奉身上,先一步迈进门内。
门内的情形倒是符合一座库房应有的样子,不算干净,因为许久没有人来打扫,粮食柴禾堆积如山,导致四处都是灰尘。真的到了开仓的时候,还得先请专人来简单地洒扫一遍,再将里面的东西依次搬出。
这宅院已经重新改建过了,左中右各是一间库房,库房上没有任何标识,甚至连个“福”字都没贴,倒是库房的门在颜色上各有微妙的差异。
“挨个试试?”宋元晟问厉奉。
厉奉点头。
第一个房间打开,空的,里面飘散着仍没有完全散去的米香。
第二个房间打开,空的,里面还残留着木材的气味。
第三个房间打开,还是空的,里面的地上只留着黑黢黢炭屑,除此之外就是废旧的麻绳和早就已经空了的箩筐,再无其他。
每开一间门,厉奉的脸就黑上一层,直到将第三个库房走完,厉奉身上的戾气掩都掩不住,甚至比在县衙时更甚。
宋元晟站在旁边都觉得心底发憷。
他认识厉奉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厉奉这么生气,哪怕当初厉奉被他气得又掐了他的脖子想要将他杀了的时候,也没有那么生气过。
甚至他和厉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厉奉真的差点就掐死他了,他也没从厉奉的身上感受到如此森然的气息。
他觉得赵钱礼要完。
一县之库房就是这个县的根基,一旦发生了战争亦或者是灾荒,县衙粮库里的存粮就变成了救命粮,可见其之重要。
可偏偏偌大的、甚至抵得上三个县衙府大小的县库竟然什么都没存下。
这说出去有人能信?
宋元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道:“会不会……库房已经挪地方了?”
厉奉压着火气道:“叶红莲是四日前到的寒县。”
宋元晟这才想起叶红莲是整个王府最早出发来寒县的。这些日子在路上颠簸,他都忘了这件事。
叶红莲应当是探过了寒县的库房位置才报给厉奉的。那是叶红莲当时只是探了个大概的位置,但是没进门?
宋元晟将自己的疑惑说了。
“不会。”厉奉没有半点犹豫,似是对叶红莲很信任,“她既并未向我隐瞒前往寒县的事,那必定不会将没有确认过的事报上来。”
“嗯。”
宋元晟愣了愣,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
厉奉收敛了身上的戾气,将钥匙收好,抬手在宋元晟的后背上抚了抚,温声道:“陪我去找云风一趟。”
“好。”宋元晟勉强打起精神来。
*
云风在阿木的家中。
郎中正在给阿木的阿姆瞧病,云风和阿木站在一侧,岑宣站在另一侧。
“你找的这郎中到底行不行啊?怎么瞧了这么久什么也没瞧出来!?”阿木忍无可忍,开始对岑宣发难。
这郎中来了怎么也快一盏茶的功夫了,一直在给他阿姆把脉,看脸色,看舌苔,又问了一些叽里咕噜听不懂的,但就是没有说出一个具体的病症来。
岑宣冷静地看了阿木一眼,“这是寒县最好的郎中,你不认识?”
阿木被噎了一下,脸又不争气地红了——因为羞恼。
他家穷,先前他阿爹还在的时候日子还好过一些,后来他阿爹病死了,他的阿姆就靠着替人缝补衣物添补家用。
可缝补衣物的活哪儿是那么好找的?总归一年到头也没挣上几个子儿,还得供他读书。后来实在供不起他了,只能让他退了学堂。
从学堂里出来后,他就接替了他爹先前的活儿——给人修房子。他爹还活着的时候教过他一些,只是他是个急性子又是个生手,才干了没多久就被主家赶出来了,说他吃得多不说,手脚还不麻利,浪费粮食也浪费耗材,用不起他。
后来他就只能自己做了一把弓,拿着自己磨好的木剑去后山打猎,猎回来了再拿到街上去兜售,换点银钱贴补家用。
但还是不够。
后来他阿姆积劳成疾生了病,他也只能找县里最便宜的郎中来给他阿姆看。他们县里的郎中出门都得给出门费的,他的阿姆动不了,就只能请郎中上门。
上门费、诊断费、抓药费……这些下来几乎将他们家的家底掏空了,他哪还有钱去找最好的郎中来?
他连这最好的郎中的医庐门口都不敢路过,更没瞧见过这郎中长什么模样。
他今日是头一回见这郎中。
“岑公子,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请得起最好的郎中的。”云风冷冷地看向岑宣,“你能将最好的郎中请来,我们自是感谢你,只是你若是非得借此羞辱,我们……”
“安静。”郎中的眉头蹙得死紧,“老夫还在诊治,你们要吵出去吵。”
“抱歉。”云风道歉。
岑宣抱着手臂站在那没动,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阿木,你来。”郎中终于起身,将阿木叫到门外去,“你阿姆已然是强弩之末,药石无医,早日准备后事吧。”
“你胡说什么!”阿木大喊一声,接着又颤着声道,“你,你胡说,我阿姆昨日还一日三顿的吃了呢。她,她只是下不了床,却还能坐起来自己吃饭,断不可能是你说的……”
郎中“唉”了一声,“我知道你阿姆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可如今是雪灾年,天寒地冻的,连铺盖里都裹满了寒气,你说你阿姆的身体如何好得了?”
“你阿姆的病生在心,伤及根本,先前生过几回小病吧?没有一回将养好了的。我也看过你阿姆吃的药,药性太烈,早就该换药方了。你就没找郎中重新瞧过?”
阿木脸色惨白,痛苦地低下头。
八尺高的大个如今脆弱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宋元晟和厉奉找到阿木家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阿木扁着嘴,狠狠地擦着眼泪,一旁的郎中捋了捋胡子,“唉”了两声,最终什么都没说。
宋元晟放慢脚步,低声对厉奉道:“估摸着是他的阿姆怎么了。王爷一会你可得收敛着点自己的脾气,莫要再在刺激他了。”
厉奉油盐不进,“你与他很熟?为何如此关心他?”
“……”宋元晟无奈地望着厉奉,一言不发。
厉奉收了神通,温声妥协,“好,听你的,好不好?”
明明是哄人的语气,偏偏宋元晟觉得有些刺耳。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厉奉在将他当女孩子哄。又或许是他想多了。
他们到了阿木跟前。
阿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又咬着唇没敢哭出声,生怕把他阿姆吵醒了,整个人憋屈得很,乍一瞧见厉奉,当即就收不住了,“你来做什!?谁请你来了!?你出去!”
厉奉静静地瞧阿木,看似毫无波澜,实则牙都快咬碎了。
外头的那些人传得也不算错。他原本的脾气就不好,与厉显全然相反。他娘亲在世时他仍能克制一二,他的娘亲过世后,他便没轻易给过谁好脸。
除了他的阿晟之外,还真没允许过谁在他面前这般大呼小叫。
要不是阿晟掐着他的虎口,他高低得讽上两句。
“王爷是来寻云风的。听说云风在这?”宋元晟语气温和地道。
阿木的脾气起得快,消得也快,虽然依旧没有给他们什么好脸,但至少没有方才那般抗拒了。
“在。只是你们找风哥做什么?难不成是那鹿肉分了又反悔了,想将风哥的那份拿回去!?”
“……”
宋元晟也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
阿木这弟弟还真的是个木头,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白长那么大个了。
“阿木,你去陪着你阿姆。你阿姆醒了。”云风出来了,将阿木支走后问:“王爷找我所为何事?”
厉奉开门见山,“关于城北那处宅院,本王有话要问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