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说开后,宋元晟便充满了干劲。他体力不行,干不了重活儿,在一些大事的决定上他也插不上手,但在细节的把控方面却是他的专长。
每每厉奉和陆烈、孙主簿、亦或者是云风商讨完,便会让他再说些什么,以将那些无人注意到的窟窿都补上。
陈忠、阿镰和岑宣也没闲着,在叶红莲带着叶府那些流落在外的打手在村民的指路下寻到可能出现野鹿的地方后便日日都带弓箭去猎,猎回来的野鹿烤干了后便存起来,为下一场雪做好准备。
宋元晟也跟着村民到附近的山上瞧了瞧,寻到了不少可食用的野菜和菌菇。这些东西里有不少寒县人都没吃过,抱着怀疑的态度不肯采,后来还是宋元晟亲自采了洗净后,煮了一锅热腾腾的野菜野菌汤当着所有人的面喝了,连着几日都没事才让众人放下心。
厉奉知道后重重地罚了他一回,沉着脸问他当真不怕死么还是就这么想走,他才知道哪怕他先前认认真真地保证过自己会想办法留下,也没完全让厉奉放心。
比起厉奉的不安,他先前的那些担心和自厌都变得不值一提起来。无法,他只好继续抱着人说了各种好听话去哄,才勉强将人哄好了。
只是哄人归哄人,他还真的要将寻找解决之法一事提上日程。
立春前,寒县又下了一场雪。
这场雪飘飘洒洒地连着下了两日,全然不同先前那般像是要将整座寒县都埋在雪堆下的下法,更像是一场独属于冬日的道别。
雪停后就是立春,立春后没多久就到了春节。
春节前两日,那些住在客栈和酒馆的寒县百姓都回了趟家,将入冬后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的红色窗花都拿了出来,只在自家留了两张沾沾喜气,剩下的都拿到了客栈和酒馆,将窗户都扮上。
那些个原先卖灯笼的手艺人也从家中将制作灯笼的竹片和花草纸都拿了出来,赶在除夕前将灯笼做好挂上,客栈和酒馆顿时一片喜气。
那些飘洒了两日的雪早化了,第一阵春风吹来的时候,城中的枯树似乎都冒了新芽,城外更是绿油油一片,已能闻到属于春日的青草香。
春节过后,他们便要启程返都了。
孙主簿非得将他们留在县衙内过节。
“王爷,公子,你们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孤家寡人吧。如今偌大的县衙里就剩下我一个,真真显得这县衙太大了。”孙主簿可怜巴巴地瞧了厉奉一眼,又把视线投向宋元晟。
这些日子他早就看出来了。平日里大事都是安诏王说了算,可像在县衙还是在城外他们的下榻处过春节,那是这位小公子说了算。
果然,厉奉也看向宋元晟。
宋元晟一下收到两道视线,几乎没作多想,说:“那我们就在县衙过年如何?春节家家户户都团圆,留孙主簿一人在县衙里确实不太地道。”
孙主簿:“公子说的是啊!公子真真是个大好人!那王爷……?”
厉奉自然是同意。
厉奉一定下,岑宣便去城外他们一开始的落脚处找阿镰。
抗灾的事已告一段落,阿镰也跟着放松下来,正忙前忙后地挂灯笼,贴窗花,贴对联。
城中的热闹还未完全恢复,街上无人卖年货,连香纸蜡烛这些都没有,阿镰只能问周围的村民们借。
村民们都十分慷慨,甚至还主动问阿镰是否要帮忙。阿镰一一谢绝。
“岑公子!”阿镰高高兴兴地提着个花灯出来,一瞧就是自己做的,“我家公子呢?没一起回来?”
岑宣看着阿镰那副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样子,暗暗摇头,自己却也任性地说了一句带着酸气的话,“公子平日里都与王爷在一处,两人宛如并蒂莲托生,又怎会单独与我一道回来?”
阿镰“啧啧”两声,凑近嗅了嗅,“岑公子身上怎么有浓郁的醋味儿?”
岑宣:“……”
“吃的是公子的醋还是王爷的醋?”阿镰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的玩意,绕着岑宣转了一圈,“若是吃公子的醋那就不必了,毕竟是王爷先缠着我们家公子的,你若是觉得不高兴,那就去找王爷兴师问罪去。”
岑宣一听,“看来宋公子真真是将你宠坏了。”
“才不是,”阿镰不太喜欢“宠坏”这种说法,仿佛他家公子是什么不懂得好赖的滥好人似的,“公子只是从未将我当成下人来看,他平日里会教我道理,说些我从未听过的话。他是最好的公子,他待我就如同待自己的亲弟弟一般,他……”
阿镰沉默了,“他”不下去了,说到宋元晟待他如自己的亲弟弟一般时,他便成了霜打的茄子,蔫哒哒的。
公子昏睡的那两天一夜是他照料的,他自然清楚地瞧见了公子身上的痕迹。他其实也早就知道王爷待公子不同,是真的想同公子白首的那种,可他总觉得,这般好的公子谁也配不上。
包括他自己。
可若说不难过,那是假的。
就是公子娶了妻子,他一辈子陪在公子身边伺候也好啊。
偏偏这个“妻”是个男的还是个王爷。
哼。
“他确实是个很好的人。”岑宣的声音打断了阿镰的自我难过。
阿镰这才瞧见岑宣的眼神里似乎也有一些难过。再一想到方才岑宣话里的阴阳怪气,想来吃的是王爷的醋,不是公子的。
怪不得他有时候觉得王爷瞧见他家公子和岑公子说话时脸黑得像是被人用锅底拍过。
原来如此!
“岑公子原来也心悦我家公子?”阿镰好笑地问。
终归现在喜欢他家公子的不止他一个,得不到的也不止他一个,正好有伴了。他甚至都不觉得难过了。
岑宣:“……”
岑宣脸色沉沉,耳朵尖却红了,没有回答阿镰的话,“王爷定下了在县衙过春节。”
阿镰高兴没一会,“这是什么意思?”
岑宣一笑,“你白白布置了的意思。”
“……”阿镰笑不出来了,咬牙切齿,“王爷的主意?”
岑宣:“你家公子的主意。”
“……好吧。”阿镰收起了脾气,回屋将他从村民那借来的东西都收拾好,交给岑宣一包,“公子做这样的决定定然有他的道理。对了,红莲姐知道要去县衙过节这事吗?”
岑宣将包袱背好,“我还未去说。”
“哦,那公子去吧,我将给我家公子做的花灯收好。”
岑宣:“……”
岑宣瞧着真是被宋公子惯坏了的阿镰,突然笑了一声。
阿镰:“?”
“无事,只是觉得宋公子将你教得很好,比起刚入府的时候,你鲜活了许多。这才是你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岑宣说完,翻身上马,寻叶红莲去了。
阿镰望着岑宣越来越远的背影,不解地挠头,“岑公子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而且这说话的语气和我家公子好像啊。”
*
叶红莲和叶莲香在院子里备菜,那些先前的叶家打手有条不紊地贴春联、贴窗花和劈柴。
叶莲香偶尔朝那些人骂几句“笨手笨脚”,然后自己走过去接过窗花,“啪”地一下将窗花牢牢地贴在窗户上。
只是贴得不正。
那个被抢了窗花的彪形大汉将贴歪的窗花小心地揭下来,轻轻推了叶莲香一把,“去去去,陪小姐去,别在这添乱了。”
叶莲香当即朝叶红莲嚷起来,“小姐你看他!”
叶红莲笑而不语,手上握着小匕首,熟练地处理今日才猎的山猪。
岑宣在外面看了一会,还是下了马。
叶红莲早就发现岑宣了,听见脚步声也不抬头,“岑公子方才就来了怎么不进来?是王爷有令?”
岑宣摇头,“今夜王爷会在县衙过年,陈忠已在县衙,阿镰也在过去的路上。”
“啊,那不凑巧了。”叶红莲指了指面前的山猪崽,“今夜我怕是去不了了,将他们都留在这也不合适。”
岑宣点头,脸上并无意外,“这应当是你们重逢后的第一个春节,一起过是应当的。”
叶红莲抄过一旁的剁骨刀,砍了一只猪腿,用油纸包好了,“这个你拿去,给怨公子烤了吃。”
岑宣闻言又笑了一声。
叶红莲不解,但也跟着岑宣笑了一下,“岑公子笑什么?”
这些日子与岑宣相处下来,她也算了解了岑宣这人。岑宣虽背了个“诗”字,但实际上这人是真的不爱说话。莲香就很喜欢逗他,但他也只是客客气气地回一两个字,甚至一整天一句话都凑不出。
但今日倒是说了不少话,还笑了。
“岑公子!”叶莲香终于瞧见了在灶台外和她家小姐说话的岑宣,哒哒哒跑过来,“公子过年好,今夜在这吃么?”
“过年好。”岑宣摇头,“不了。”
叶红莲发现岑宣的话又变少了,无奈地笑了一声,对莲香说:“今夜王爷要在县衙过节,岑公子自是得去。”
“好吧。”莲香又哒哒哒地跑走了,再来的时候提了两只半大的小鸡仔,“这也是今日捉的,公子一并拿走吧!”
岑宣摆手不要,“我什么都没给你们带。”
“不必!带什么!他们都是捕猎的高手,院子那边还有不少呢,够吃!”叶莲香将鸡仔塞给岑宣,“时辰不早了赶紧回吧公子。”
岑宣:“……”
叶红莲也说:“公子不必有负担,回吧。过年好。”
岑宣深吸了一口气,没再客气,“多谢。过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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