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关于“真假王爷”的流言仍没有消停,甚至还有愈传愈烈的趋势。但宫内被厉奉这么一闹,老皇帝反而没有了再管宫外流言的精力。
先前传下去的令无人接,因为没人愿意去触这个霉头。加之先前那些上奏望皇帝能重新开放庙宇的大多都是文官,若是谁接了,注定每日都得受口舌之扰。既然皇帝没点名道姓地让人去办这差事,那便当这差事不存在吧。
短短两日,告示墙下的铜板越堆越多,甚至有人不甘只赌一个铜板,往里头扔了不少碎银不说,还有往里头扔银锭的。
观想楼上,正好能看到那告示墙下的盛况。
宋元晟倚着门栏站着,“明日再抬一个钱匣子去。”
岑宣点头,“那装满了的钱匣子可要收回来?”
“不收,就这么放着。”宋元晟想了想,说:“入夜后找个合适的时辰,让余围去算算那钱匣子里已经攒了多少,算好了写个数,就贴在那钱匣子上面,钱匣子下也留一张。”
岑宣:“为何留两张?”
宋元晟:“若是有人趁夜改了上面的数目,又偷偷拿走了一些怎么办?底下留一张,日后好对账。”
岑宣恍然大悟,望向宋元晟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欣赏。
这么好的宋公子,饶是王爷也配不上。
阿镰从隆盛买来了桃花酥,瞧见宋元晟和岑宣在看那钱匣子,“嚯”了一声,“这么多铜板和银子啊。”
宋元晟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公子,阿镰还是不懂。我们不过是贴了一些招贴,为何就有人信以为真,真的去告示墙下丢铜板下注呢?我们一未留名,二来那日捉人的究竟是谁就只有我们和宫里的人知道,若是开出来的结果让人不满意,岂不是得有人来闹?”
岑宣也看向宋元晟。
他倒是能想清楚一些其中的门道,可还是不懂宋公子这么做还有什么别的用意。
这种参赌的方式与赌坊里的全然不同,且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如骰子上的点数那般容易叫人信服。毕竟他们王爷和太子长得如此相似,无论真相是什么,总会有一些人不信。
宋元晟拿起一块桃花酥吃,吃完了才说:“护都卫如此大张旗鼓地抓人,百姓敢怒不敢言。招贴上不留名,那便能引起众人的好奇,也能打消大部分人的疑虑。不知道便不会畏惧,加之下注的人也同样不必留名,就算上头真的要查也无从查起,要出个结果更得不少时日,这时最适合浑水摸鱼,只用一个铜板就能暗中发泄自己的怨气,何乐而不为?”
宋元晟嘴角笑意更深,“有道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且法不责众,除非上头那位当真自信到无所谓民心所向。”
岑宣听明白了,若有所思地点头,“公子说得不错。”
“至于闹不闹的,”宋元晟轻哼一声,“找谁闹?他们知道贴招贴的人是谁么?不知道。不知道那就找鬼去吧。”
阿镰听得目瞪口呆。
公子这话是有些道理,可真能……这么想么?
岑宣也被宋元晟这突如其来的无赖劲儿弄得一愣,愣过之后又笑起来,“公子说得在理。”
阿镰回神,“公子,那匣子里的那些钱当真要收么?”
宋元晟理所当然道:“收啊,为何不收?”
阿镰:“可那些钱是……”
“我自有用处,之后你就知道了。”宋元晟拍了拍阿镰的肩膀,转身进屋去了。
屋子的门都敞着,外面是抑扬顿挫的说书声。
*
养心殿内仍是一片狼藉。
两日了,没有一个太监和宫女敢踏入养心殿内收拾,就连御膳房送来的饭食都是放在养心殿门外,由厉奉拿进去的。
博弈了两日,厉奉没有半点退让,无论老皇帝用什么的办法,甚至将瑾妃都搬出来给厉奉施压,厉奉依旧无动于衷。
厉显并未劝,因为他深知护都卫抓人一事后他与厉奉之间定然只能有一人留在都城。
都城的百姓需要一个交代。
厉奉老神在在地抿了一口冷茶,“父皇可想好了?若是再耽误下去,指不定都城的百姓会闹到何地步。那告示墙下的钱匣子应当满了吧?”
“逆子!”老皇帝气无可气,甚至连能摔的东西都没了。
厉奉从善如流地应下了这个称号,“逆子在呢。父皇赶紧下旨废了我这个安诏王吧,好让我这个丢人的逆子离开都城,还兄长和父亲一片净土。”
厉显:“……”
老皇帝:“…………”
外头又有人来报。
“皇上,墨瑾蓁墨姑娘求见。”
厉显蹙眉。
厉奉“哟”了一声,“皇嫂来了。”
厉显剜了厉奉一眼,没有说话。
“她来做什么?不见,让她走!”老皇帝自是不愿墨家人来看笑话。
门外的太监得了信,神色为难道:“太子妃,皇上与太子和王爷实在是有要事相商,您还是先回去吧,别为难奴婢了。”
墨瑾蓁仍是那副淡然的模样,“无碍,我不为难你,我就在外面等着,不碍事。”
说罢她真的走到了一旁站着等。
太监看了直“哎呀”,但外头的劝不动,里头的更劝不动,只好让人去端了椅子和茶水来,总不能真的让太子妃在外面站着干等。
桌椅茶水刚刚备齐,养心殿的门开了。
“王爷?”太监瞧见厉奉,下意识道,“今日的饭食尚未送来,奴婢去催……”
“不必了。”厉奉晃了晃手里的圣旨,“今后大厉不再有安诏王,你也不必再唤我王爷。走了,叫太子妃进去吧。”
太监闻言目瞪口呆。
怎么就没有安诏王了呢?
厉奉目不斜视地与墨瑾蓁擦肩而过。
“二皇子。”墨瑾蓁喊住厉奉。
厉奉一顿,莫名其妙地回头。
“二皇子”这称呼还真有些新鲜。
墨瑾蓁解释道:“方才你说大厉再无安诏王,那便还是称你为二皇子吧。”
厉奉没有在意,“太子妃有事?”
墨瑾蓁从袖中摸出一个小木匣子,“早在冬猎游会时我便知道你与宋府小公子的关系,后来又在月老殿前相遇,我便想着应当送你们些什么。”
厉奉眉毛一挑,“墨姑娘这是以皇嫂的身份送的?”
墨瑾蓁:“是。”
厉奉:“那皇嫂可是真心祝福我和阿苑?”
墨瑾蓁莞尔,“自是真心。世间真情最难得,我能看得出来你与宋小公子之间的情意。不怕你笑话,我很羡慕你们。”
厉奉勾了勾嘴角,接过墨瑾蓁递来的木匣。
墨瑾蓁又说:“你放心,太子殿下我会看好的,定不会让他再去打扰。”
厉奉的目光里多了些许复杂的情绪。
他看不懂墨瑾蓁。
但也不重要。
“皇嫂有这份心就够了,倒也不必太过为难自己。”厉奉将小木匣子收好,“我身上没带什么,只愿皇嫂此生顺遂吧。”
墨瑾蓁福了福,“多谢。”
*
宫门外时不时晃过几道鬼祟的身影,但那些守卫一动不动,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
厉奉刚出宫门,那几道身影转瞬就僵住了,下一瞬聚到一处,嘀嘀咕咕的。
“来了来了,终于出来了,这都几日了!再不出来我就要去那钱匣子里拿回我自己的银子了。我可投了碎银!”
“出来是出来了,可那日抓人的是谁也还是没个定论啊。你们说这到底是谁贴的招贴?”
“谁知道呢。那你们猜今日出来的是安诏王还是太子?”
“是安诏王吧?那日太子都出来抓人了,今日出来的自然是……不对,为何我会觉得那日出来的是太子?”
“你不是说那日来抓人的是安诏王么?”
“是啊,我怎么知道……”
那几人嘀嘀咕咕的声音一点不落地传到厉奉的耳朵里去了。
厉奉走路没声,悄悄靠近那几人时谁也没有发现。
“喂!”厉奉大喊一声。
“谁啊——”
“啊——”
“缺德!”
那几人吓得在原地蹦了几下,一回头,个个脸色煞白。
厉奉瞧见这几人见鬼的模样,乐得不行,笑得腰都弯了。
那几人:“?”
这是安诏王么?犯病了?反正怎么的都不可能是太子吧!
但这若是安诏王的话,那与那日出来抓人的时候差得也太多了。那日像阎王,如今像傻子。
“安,安诏王?”一个人大着胆子问。
“错了。”厉奉敛了笑意。
另一个人哆哆嗦嗦,“太,太子殿下?”
厉奉:“……瞎了?”
这下那几个人都松了口气。
没事了,是安诏王。
“下注,你们都押了谁?”厉奉抱着胳膊问。
几个人面面相觑,没人敢说。
厉奉:“不杀不抓,怕什么?说话。”
“押的王爷。”
“我也是。”
“我……我也是。”
“我其实想押的是那位,可……”
厉奉眉毛一压,周身的气势顿时冷冽起来。
那几人瑟瑟发抖,觉得自己的项上人头不保。他们哆哆嗦嗦的准备跪下求饶的时候,那股来得莫名的阴风突然没了。
厉奉轻嗤一声,“罢了。”
那几人:“?”
“我跟一群眼盲心瞎的小残疾计较什么。”厉奉说完就走。
那几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3章 下圣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