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屋内回归了宁静,油灯亮起。
跃动的灯火间,莫渐眼神疑惑地停留在迟未晚腰间那枚乳白的玉佩上,“剧情……轮回……”
在方才她感觉崩塌的一瞬,迟未晚突然抓住她神神叨叨了一些奇怪的话。什么虚假的世界,什么代码,什么数据……内容如此之离奇让她不得不花些力气来整理思绪。
天道此刻也开口道:“没想到在这么低的概率下也能觉醒,看来我的数据库确实需要更新了。”
尽管关于天道的事迟未晚用简单几句介绍了,可当莫渐真听见一声毫无起伏的动响从玉佩中传出时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待方才那混乱的眩晕感褪去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思路清晰了许多。
再结合迟未晚方才那般天马行空的言论,她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有点改观了。
“所以,我一直摆脱不了昔日的梦魇,都是拜你们口中的‘剧情’所赐?”莫渐拍拍自己的脑袋,“难怪今日回想过往时,我的情绪会这般起伏。”
迟未晚愧疚道:“抱歉师父,我并非有意刺痛您的过往,但天道说觉醒最快的方法就是未觉醒者直面自己过去的矛盾。”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莫渐微笑着摇头,“也多亏了你,这一次我总算是彻底摆脱了梦魇。”
天道:“其实你也能意识到,无论是蜉蝣门的建立还是收养迟未晚,你都在逐渐脱离过去。但是原本的剧情却将你强行束缚在过去的梦魇当中,造成你人设的崩塌,而崩坍的直接结果便是迟未晚。”
“她是由你过去结的果。”天道顿了顿,“如今看来,她也可以是你未来的因。”
迟未晚的脸热了起来,心堂被灼烧了一片,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小小的愉悦漫过羞怯又被她强行镇压下来。不知为何她此刻又捡回了自己清冷的人设,同时遗憾与自责也渐渐生了出来,平心而论,这么多年她又待师父如何呢?
剧情之后,她们一定要重新开始。不再仅仅只是师徒。
“无论如何,过去是我错了。但是未晚,这么多年来我也不只是将你当作我徒弟。”莫渐轻言。
迟未晚感到无名的躁动在身上浮动,她可能不太适应现在的氛围。
“其实我也错了,这么多年我也没好好孝敬师父,明知师父喜欢吃茯苓糕,却是今日才送。”她吞吐道,“我觉醒得太晚了,无论是对轮回还是对旁人而言都是。”
“我又何尝不是呢,可是未晚,一切都还未成定局。”莫渐语重心长道,“我们的遗憾是促成走出剧情的机缘,也可以是带领我们走出轮回的指引。”
莫渐说得没错,若不是迟未晚通过天道知晓了她的心结,她的觉醒之路怕是没那么容易。
“你知道我为何要给重建之后的门派取名‘蜉蝣’吗?”
迟未晚摇摇头。
“朝生暮死是谓蜉蝣。”莫渐仰首望天,“这世上从未有永恒之道,于浩渺宇宙而言,我们皆是微小蜉蝣。”
“既是众生皆短,眨眼一瞬。”莫渐侧脸笑笑,“那又何来早晚一说呢?”
天道也出了声,“不晚,一切都不晚。”
“什……什么?”迟未晚微愣。
天道:“你重生了九十九次,轮回了九十九次,可是只要你赶在一切终结之前醒来,那么一切就都不算太晚。”
“谁说前面的九十八次不是为了这一次而准备呢?”
“我不知道你第九十八次离去后做了什么,但是能在第九十九次的第二天就找到我,你一定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虽然你没有之前轮回的大部分记忆,但你依旧是你,并且是经过几个轮回积淀后的你,你会比之前的任何一次轮回都要强。”
“世界一直都在轮回刷新,可依旧有东西保留了下来,这其中也一定有你的努力。”
密林中的刻痕也是,她也是。
莫渐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温柔而有力,“迟未晚。”
迟未晚喃喃地重复着自己地名字,“原来就连这个也在已定之路上。”
虽迟但未晚。
-
迟未晚感觉被她放在衣襟里的青玉震了震,“天道是你吗?”
天道:“我什么都没做。”
迟未晚将手放在胸前,是这枚玉佩与自己共鸣了吗?是因为自己此时的心境与那位先行者共鸣了吗?
天道突然开口:“不要管那个。”
还没等迟未晚问为何,莫渐突然眯了眼,仔细端详起她腰间的白玉,“这是……鸳鸯玉?”
迟未晚怕其误会,连忙解释这玉佩的来处。
莫渐仍眯着眼眸,“未晚,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摇情’?”
“‘摇情’?那是什么?”迟未晚蹙眉问道。
莫渐垂头疑惑地喃喃道:“这么重要的事,我不应该没说过。”
她抬起头,盯着迟未晚认真道:“你这把‘落月’原先是我姐姐的佩剑。”
迟未晚一惊,搭在剑上的手微微握紧。那此剑对师父而言想必具有特殊意义,她竟然直接给了自己!
莫渐猜到了迟未晚心中所念,“这剑虽是姐姐的遗物,但是不让宝器蒙尘才对得起这把剑,它选择了你,你也确实将它用得很好,所以你不必有所顾虑。”
她突然语气一转,“而我想说的是,其实还有一把剑与这剑本是一对,它名——‘摇情’。”
莫渐还想说什么,天道突然出声打断,“莫渐,以你的身份应该可以很容易团结其他仙门吧,到时天劫一事需要拜托你。”
莫渐犹疑了一下,点头,“好,到时我会安排。方才我——”
天道继续道:“关于这个世界的设定我再——”
“等等!”迟未晚喊道,“天道,你在隐瞒什么?”
天道:“……”
她按住腰间的白玉,“自方才起,你一直试图岔开师父的话,你在隐瞒什么?”
天道:“……”
骤然的寂静让迟未晚和莫渐立刻察觉到了异样。
“关于鸳鸯玉你还隐瞒了什么?是不是那位先行者。”
天道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受人之托,恕难告知。”
“好。”迟未晚语调压长,也没怪它,“可我若是想知道,你也是拦不住的。”
“明白,接下来我不会拦你。”天道道,“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她看向莫渐道:“师父你说吧,关于另一把剑的事。”
莫渐点头继续道:“莫永还未疯魔之时姐姐有过一个心上人,‘落月’与‘摇情’是他们一同锻造而成的,还得到了栖梧的赐福。不过那人英年早逝,最终只留下了这柄‘摇情’与姐姐作伴。”
“这两柄剑自带灵性,姐姐死后无人能拔出,就算是我也不可以。直到遇见你。”莫渐闭了闭眼,“看见你腰间的鸳鸯玉时我突然想起了这两柄剑,但同时我又记不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同你讲过。”
“我不记得你跟我说过这件事……”迟未晚面色茫然。
“这正是古怪的地方。”莫渐神色逐渐复杂,“关于姐姐的每一件事我都铭刻在心,‘落月’既然是姐姐的剑,作为继任者的你,我不可能不告知你这件事。”
二人的目光同时挪到了白玉上。
“天道,我们的记忆不全,对吗?”
天道依旧沉默不语。
沉默是变相的肯定,而它所要隐瞒的必然是与这两枚鸳鸯玉乃至鸳鸯玉之后的那位先行者有关。
“如果只是‘落月’的来历,它没有必要隐瞒,我们也不会平白失去这段记忆,那么只能是——”迟未晚的声音断了片刻,朝向莫渐,“师父,‘落月’现在在哪里。”
“在……”莫渐愣了一会儿,“应该在我屋内,但我回来的时候并未注意。”
二人朝其屋里走去,走入屋内的时却是目色一沉——屋里没有剑。
“我竟然已经将剑交给了别人。”莫渐嘴唇微微蠕动,“我毫无印象,那人倒底是谁?”
迟未晚目光在屋内逡巡。
轮回是从昨日开始的,而昨日他们都还未回朝生巅,那么朝生巅上事物的布置应该还维持着轮回之前剧情里的安排。
她脚步一顿,停在桌旁,其上有一本名册翻了一半。
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一般,当她欲伸手触碰时,风从她们来时没有关牢的屋门后闯了进来。
一时间,屋内的轻纱曼舞,架子上的一些瓶罐开始摇摇摆摆地作响。
一阵叮叮当当之中,迟未晚注意到眼前的名册像是有了意识般开始自行翻页。
她看到了匆匆掠过的自己的名字,旁边标注着“落月”,下面似乎还用朱笔标注着什么,没看清。
接着是叶凛的名字。
随后是新的一页。
迟未晚的眼睛随着纸页翻动下墨字的逐渐显露而睁大。
风,停了。
易位的事物被莫渐挪回原位,她朝迟未晚走去,声音却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接着迟未晚腰间的白玉微微震动,天道说了什么,迟未晚也没听清。
所有的感官都空白了似的,最终只余留下了那三个字。
陆江之。
在那个名字的下方还用朱笔标注了一行小字:
陆江之与迟未晚结为道侣。
迟未晚迅速地将名册往前翻了两页,同样,在她的名字下方也标注了同样的小字:
迟未晚与陆江之结为道侣。
回神之后莫渐的声音如洪水般涌来,她以为自己中了邪。
迟未晚僵硬地摆摆手。
她张了张嘴,喉中有些发酸,“天道,这枚玉佩,从未离开我,对不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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