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泠。”她抬眼望过来，眼神晦涩难懂：“什么会使一个修者自甘堕落到和妖邪为伍？”
孟泠盯着剑尖：“师姐对自甘堕落的定义是什么？”
“害人、害世。”
“修者和妖邪为伍就一定会害人害世吗？”孟泠的神情似乎只是单纯的迷惑。
林知宜持剑的手颤了一下：“那他们为伍的原因是什么？”
“我不知道。”孟泠轻轻摇头，一步一步将心口抵住剑尖，眼神干净而柔和：“但一定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
林知宜握剑的手蓦地松开，剑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嗡鸣声。
同时刻，秘境里所有弟子的红牌碎裂，全部被传送出秘境。
守在广场上打瞌睡的医修们吓得一乍，视线扫过没到时间不知为何被传送出来的新弟子们，看到一身血衣躺着的祝庭之又是一惊。
一部分围过来帮忙治疗，一部分急忙向长老传信。
“这是碰到什么大妖了！”
“小心小心，不要动灵骨。”
孟泠退后几步把空间让给医修。
她不含情绪地扫了一眼地上昏迷的祝庭之，又转眸看向林知宜。
师姐……不疼么？
共感共生究到底是男女主的设定。
孟泠下意识上前几步要绕着她检查，却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僵在原地轻声道：“师姐，你有哪里受伤吗？”
林知宜缓缓抬手帮她理了理外衣，不答反问：“吓到了吗？”
孟泠抿唇。
林知宜虚虚地环着她：“对不起。没有下次了。”
“如果可以的话。”孟泠闷闷出声：“师姐能告诉我方才在秘境里发生了什么吗？”
得到传信的长老们匆匆忙忙走过来，看到满是人的广场誒一声，看到重伤的弟子誒一声，然后目光扫到抱着的两个人旁边的剑：“誒？！”
“怪不得怪不得。”
“原来是神剑风禾！”
“知宜啊！知宜！你说你这孩子，弄出来这么大动静！”
林知宜松开了环着师妹的手。
听清长老的话，她低头捡起地上的剑，细细端详了一下：“这就是神剑风禾？”
“对啊对啊！”魏长老连连点头。
“我本来还疑惑弟子们怎么都传送出来了，想来应该是神剑风禾的力量支撑了一部分秘境，现如今风禾认你为主，部分秘境便也随之消失！”
“好厉害呢。”
林知宜小弧度地勾了下唇，眼神却是很冷，将风禾剑抛给魏长老：“可我不想要它。”
孟泠屏住呼吸。
“誒？！”魏长老快步惊险地接住风禾剑。
“这不是你说不要就能不要的啊！”
林知宜转身就走。
魏长老把目光转向孟泠，小心地把剑递给她：“你劝劝你师姐——誒誒誒——怎么回事！”
他的话音突然高了一个度，因为风禾剑一靠近孟泠，就开始嗡鸣。
眼睁睁看着风禾的剑气四溢要伤到人，魏长老不由得惊呼出口：“孟泠，你快退后！”
孟泠没有动，她看着师姐的背影。
林知宜脚步一顿，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风禾剑。
风禾突然安静下来。
等了一会儿，似乎是感觉它没有攻击性了，有弟子好奇凑上前：“长老，我能摸摸神剑吗？”
话落他便要上手。
快要碰到的时候，一动不动的风禾剑蓦地碎裂，化成光消失了。
周围人大惊。
系统发出刺耳的滴声。
「未知错误——」
「请维护者迅速修复——」
孟泠平静地看着师姐再也不停的背影：师姐不要它的。
「为什么不阻止！」
「为什么不采取行动！」
「我要给你惩罚！」
魏长老一脸痛惜地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抬头想让大家该散的先散了，就见到身边少女的唇角突然溢出血。
“医修！”他连忙喊。
孟泠用手背擦了擦血迹，朝他摇了摇头，温温柔柔地弯眸：“我没事。”
“我先回去了。”她转身步子平稳地朝着少阳局的方向走去。
全身的皮肤像是同时用几十把匕首划开又撒上盐水，好不容易结痂了，又被用匕首划开。
系统冷漠出声：「你现在跟我认错我可以撤掉处罚。」
孟泠不理它。
一步一步。
一直走到见不到同门的地方。
她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一只清瘦净白的手扶住她。
孟泠抬眸的瞬间，透明的丝线迅速勾出一个密闭的空间。
系统气急败坏地看着自己又断开联系的面板。
沈暮聿看着她比方才还要苍白的脸色：“没有解决方法吗？”
孟泠轻轻摇头。
她把手搭在沈暮聿的手上：“其实没有你小时候被妖啃咬的时候疼。小时候我跟着你受苦，现在该你跟着我受苦了。”
“妖咬是疼，刀割也是疼。疼就是疼，为什么要比较。”
孟泠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掐紧手心：“都怪你们。”
沈暮聿：“怪我是应该的，但怎么还有其他人？我能不能除掉他们？”
不能。
他们是男女主。
想到这里，孟泠嗓子干涩，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为什么你们随随便便的一个念头改变事情以后，就是我来弥补，我来修复，我来受罚。
为什么她获得红丝认可要克服重重困难，女主的神剑却那么轻而易举地得到又抛弃。
为什么明明知道应该怪的是系统和设定，但还是忍不住迁怒身边人。
沈暮聿心脏抽疼。
“我走之后，你在那个村子里有发现什么异常吗？”她哽咽着把话题移开。
沈暮聿摇了摇头：“你走以后，我和那个戴面具的过了几招，就突然被传送出来了。”
“如果说异常之处，我想师姐应该发现了他们的眼珠都是用玉石充当的。”
孟泠轻轻点头。
“那玉石，或许不是玉石。”沈暮聿继续道：“有点像是蝶鲛的尸体。”
“蝶鲛？”
“对。”沈暮聿在她眼前双手合十，骨节分明的手指贴在一起，两手快速张开又合上。
如此重复了几次，他认真道：“就像是这样，会飞的鱼。”
孟泠弯起眼睛，睫毛上破碎的泪珠像是珍珠。
“沈暮聿。”她喊。
“你别动了，越动越疼。”
沈暮聿轻轻松了一口气，给她递了一张干净的手帕。
两人慢慢往居所方向走。
伴着踩雪的声音，少年低声问：“师姐，真的不是什么绝症吗？”
孟泠：“你很怕死吗？”
“那倒不是。我还有件事没做完，如果是绝症的话，我尽量加快速度，然后和师姐一起迎接死亡。”
孟泠眼神放空了一阵，轻声道：“不是绝症。”
“师姐……”沈暮聿有点伤心：“其实我想听你问我要做什么事。”
孟泠偏头看着他，浅浅地笑。
沈暮聿陪着她走到舍所。
孟泠站在房门里，看着门外少年要离开的动作，突然道：“对不起。”
少年转身：“师姐，其实我是一个好奇心特别重的人。我不觉得师姐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也很想知道师姐认为对不起我的事是什么。”
“但是。”他眼神温和：“我等着师姐主动告诉我的那天。”
他抬手，帮孟泠把房门关上。
红丝钩织的空间破裂。
孟泠缓缓滑落在地，靠着房门，神色很自然转为虚弱的样子：系统，你怎么又掉线了？
你到底在不在？
你再不回我的话——
「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系统暴躁的声音响起来。
孟泠恹恹的，好似没了生命力。
「这点惩罚你都接受不了？」
「秘境里断联那会儿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孟泠轻轻摇头：我一直在等着你联系我。
「你别骗我。」
「我这是为了你好，我们随时联系能确保你的安全。你好好回想一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点，这样我才能和刚刚的断联结合在一起找共同点。」
孟泠垂眸看着自己那会儿被碎石子扎破的手，握住，合上，再握住。
她慢吞吞道：共同点不是很明显吗？
「什么？」
孟泠闭眼：两次断联都有反派在场，问题应该出在他身上。
「可恶可恶！」系统也反应过来这个问题：「要不是他不能早死！」
孟泠嗯了一声。
系统愤怒了一会儿，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没有在那个秘境里看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孟泠摇头。
系统没有声音了，应该是去排查数据了。
一片传信叶穿过房门，缓缓地飘落在她的手边。
孟泠捻起叶子。
只见上面写着：师姐，地上凉。
她折碎叶子，缓缓起身。
可能是系统觉得自己的惩罚力度够大够震慑，这次的惩罚只有一天。
第二日晨光熹微。
「主线剧情三：女主给男主送药。」
「限时任务：揭露男主身上和女主相同的莲印。」
「限时任务倒计时三天。」
孟泠被这一串系统音吵醒。
她望着床顶发了会儿呆。
过了会儿，她问系统：我不想要奖励了，你能送我回家吗？
「不可能。」
「现在放弃，你立刻就会魂飞魄散。」
似乎是感觉到她有点求死的意志，系统难免声音软下来：「剧情三很简单，如果只是一点小小的偏移，我这次可以不惩罚你。」
「如果你坚持下来，我会按照之前答应你的，给你一具健康的身体。」
孟泠闭上眼睛。
手指上的红丝轻轻缠住她，似乎在安抚她。
空中飘来一片传信叶，轻轻蹭了蹭她的眼尾。
她不太想看。
但没想到这片传信叶也带有传音，是清冽柔和的少年音：“师姐，心口好闷，做噩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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