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无忧和将军顺利完成了任务。
她如今已能独当一面,还找到了彼此信任的队友,走路时步伐都轻松了不少。
“你看起来很高兴,我的好学生?”
没成想转头就撞上神出鬼没的褚春来。他指着将军说:“别忘了,小猫咪的事还没完全解决呢,这次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怎么样?”
在这一刻,许无忧突然觉得自己不愿回想的过去并非全无用处。那些她极力抛却却深入骨血的东西,起码让她能迅速处理负面情绪,适应作为青囊的生活。
她的语气出奇冷静:“我知道,我们没有拒绝的余地,对吧?”
褚春来摆出一副夸张的伤心表情:“我可是真心想帮你的呀,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帮忙或许是真心的,但谁知道他又会用什么奇怪的方法,许无忧可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将军也对着他挥了挥爪子。
褚春来不在意地笑:“跟我来吧。”
五分钟后,两人一猫在咖啡厅见到了等待许久的猎手。
天钺开门见山:“集合的时候你暗示我单独谈,现在可以说明你的目的了。”
褚春来坐在双方之间,为谈判开场:“好好谈谈才能解开误会嘛。今天我就是个牵线搭桥的中间人,只要不大打出手我就不会擅加干预,各位请随意。”
许无忧在来的路上已经打了很久腹稿:“系统管理的世界那么多,存在与涟漪人相似的生物也完全有可能。我相信将军不是涟漪人,但想听听你把它判定为猎物的依据。”
尽管不愿承认,但褚春来在场确实让她有了更多底气。
许无忧已经很久没有亲自选择过什么,这次她一定要保护自己的朋友——即使将军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什么生物。
不知褚春来怎么说服天钺放下了武器,当利刃被换成了咖啡杯,在室内的暖光和喧闹之中,他沉默坐着时竟然显得很无害。
天钺没有喝咖啡,只是端着杯子看其中的棕色液体晃动。
他面向许无忧,缓慢地说:“我的大脑中有一种物质,可以识别由群体意识构造的生物。”
“你应该能猜到,第一次看到这只白猫时,我就看出它在某种意义上与涟漪人相似。”
许无忧抚摸着将军:“所以只是相似,你也不确定它和涟漪人是不是同一种生物,对吧?”
“是的,这是我没有立刻动手的原因。”
将军的存在让天钺感到非常困惑。
猎杀涟漪人的使命是构成他生命和记忆的基础,但不能误伤无辜者也是他始终坚持的守则,二者就像仿生人的底层代码,此刻却相互冲突。
这一切让他回想起自己濒死时的困惑:猎杀是谁赋予自己的意义,猎手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天钺更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我还是坚持之前的说法,它并不来自你的世界,和涟漪人不一样,也从来没想过害人。”
许无忧不打算说服对方,而是敏锐地抓住了足够掣肘猎手的东西。
褚春来看向女孩怀里的白猫,将真正的主角推上台前:“朋友们,说了这么多,我们似乎还没听过当事人的看法。”
将军轻轻从许无忧怀中挣出来,跳到桌上。系统声音响起:“我所在的世界由信众和神明组成。我是一个被抛弃的神明。”
“我们是被信众‘创造’出来的,确实和你提到的涟漪人很像。”
许无忧目露担忧。
“当神不再被需要时,信众也可以将它‘毁灭’。其实我们就只是摆在神坛上的吉祥物而已,信众许愿,我们也没有拒绝实现的权利。”
信众让它诞生,它无法拒绝。信众要它去死,它也无法拒绝。
将军甚至有点羡慕涟漪人,起码他们的命运可以握在自己手上。
天钺专注听着。他第一次认真看眼前的白猫,除去通人性、可以用系统手环说人话之外,它就像这个世界中一只普通的猫。
许久之后,他垂眸接受现实。
许无忧抱起将军,说:“看来已经有结果了,那我们就……”
“哎,别着急,”褚春来拦住她:“既然咱们放弃了打打杀杀,我有个两全的办法。猎手朋友想弄明白小猫咪到底是什么生物,也欠小猫咪一个道歉,不好办啊。”
他笑着打了个响指:“不如这样,你们三个组个队,猎手一边给小猫咪当打手,一边想答案,皆大欢喜。”
原本想着过后找机会道谢的许无忧:……我就不该对褚春来改观那么快。
没等她婉拒,天钺已经点头:“我没意见,可以通过系统签协议。”
将军把爪子挥出了残影,用猫语骂得很脏。
翻译过来大概是:“你喵喵喵图谋不轨!谁喵喵喵要和你组队!许无忧只能和我组队喵喵喵!”
天钺仔细咀嚼了一下它的发言,奈何实在听不懂猫语。为了表示友好,只好上手摸了狂躁炸毛的白猫一把。
他从容地躲过将军的连续攻击,惊奇地点评道:“毛茸茸的,摸着很舒服。”
许无忧仿佛看见将军整个石化成了猫咪石雕,然后碎……碎掉了!?
身边跟着一个杀手总让人觉得不踏实,但许无忧却不自觉地开始计算利弊。
她听玉京子说过系统协议,一经签订,只要仍然身处系统管辖范围内,就无法违背其中的任何条款,可以对天钺形成非常有效的约束。
将军象征性抗议完也冷静下来,对许无忧点头。它自己的安危不要紧,能多个厉害的人保护许无忧总是好的。
褚春来好像早已预见这种结局。见双方达成共识,他贴心地奉上备好的协议,直接把兑换和修订的步骤省去了。
协议一式两份,分别由天钺和许无忧保管。
签上名字后,许无忧不由有些恍惚,前不久她还羡慕玉京子有两位可靠的队友,现在自己也算有了。
她知道这是褚春来一手促成的,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天钺和将军也有同样的疑惑。但被他们念叨的人什么也没解释,转头做自己的任务去了。
*
“这一次玩家的任务进度顺利得有些刻意了。”
“你是说内鬼引导玩家的计划很成功?”
贺方定翻动着“内鬼”友情投递的匿名报告,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但从报告的风格来看,她不像是个行事缜密的人,怎么可能瞒得住那么多玩家,还能暗中引导走向呢?”
翻到一张龙飞凤舞的手写评分表时,看着最后一行的“找到正确解题方法”及之后大写的A,贺方定想起了被Enki随机刷新的评分表支配的恐惧,险些维持不住表情,嘴角略微抽搐:“她甚至还给玩家评了分……”
闻不语看着协会整合的阶段性报告,慢悠悠说:“当然是因为玩家里有人配合她。”
“是么?”贺方定思索两秒,镇定地接受了这个猜想,问:“还需要继续派人盯着她吗?”
“不用了,”闻不语望向窗外的天空,想透过它看到世界之外的某个人。
她过了一会才回过神:“之前关注她,是因为觉得她和Enki的性格和理念很像,就连随手给人打分的习惯都一样。”
“毕竟都见识过系统这种东西了,重生失忆回新手村什么的,也算合理猜测吧?”
贺方定:“……你少看点小说。”
闻不语摊手:“不过她比Enki稚嫩多了,果然还是我异想天开了吗……”
罗星之还不知道自己在协会骨干眼中已经是明牌卧底,她正和伊丽莎白并排蹲着,看乌鸫在草地上觅食。
两人坐着的地方远离教学区,靠近秋水湖,游客不多,岁月静好。
几分钟前,她们还亲眼看着一只刺猬从马路对岸窜到这边,在马路牙子上卡了半分钟才爬上去,然后“嗖”一下就消失了。
单看这个画面,真的很难想象它也是支线任务的一环。
上一届玩家到底是怎么触发这条支线的?难道是因为热心帮助刺猬爬上马路牙子时伤了它的自尊心?
可惜没人能解答罗星之的疑惑。
伊丽莎白紧盯着眼前从未见过的黑色小鸟,惊奇道:“幽冥在上,快看,它刚刚从草地里找到了一只蚯蚓!”
乌鸫眼中只有食物没有观众。它用明黄色的鸟喙啄起蚯蚓,脖子一仰就将其整个吞下。
罗星之背靠长凳,伸了个懒腰,给伊丽莎白讲冷笑话:“恭喜!乌鸫吃到了乌冬面。”
文化差异阻碍了伊丽莎白理解笑点。她疑惑地发出三连问:“乌冬面是什么?和乌鸫有什么关系吗?是蚯蚓在你的世界里的别称吗?”
“这是一个谐音梗冷笑话……”罗星之无奈:“算了,正好三食堂刚开,走,我请你去那里吃乌冬面!”
两人到食堂时,员工阿姨刚把大门上的锁打开,一脸宠溺地看着她们,说:“饿坏了吧,马上开饭。”
罗星之习惯了到得太早被关在门外,等门开后就坦然地走进空荡荡的食堂,气势如同包场。
两人用餐时,食客陆续进入厅中,周遭叮叮当当的备餐声令人心神愉悦。
伊丽莎白专注嗦乌冬面的时候,公共频道里多了几条消息。
玉京子:【校方领导早就有调整开放制度的想法,我只是轻轻“推”了一下,他们就开始派人修改相关规定和调整配套设施了。】
摸我头者必断手:【估计不出两天就能成功落地。】
复制人会梦到量产蝴蝶:【不愧是老大!】
摸我头者必断手:【我呢?】
天钺:【任务完成。】
我是猫:【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
我是猫:【可恶,就你打字快?!】
天钺:【。】
我是猫:【讨厌的人类!!!】
为自己而活:【别吵架别吵架!】
为自己而活:【前两天校园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保卫部本来就有加强巡逻的想法。】
罗星之一边编辑信息一边想,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
夜空中最暗的星:【太好了,进展顺利!】
尊贵的伊丽莎白阁下:【辛苦各位,大家都是非常可靠的队友。】
玉京子:【看来我们运气都不错。】
罗星之在这句话上停留了一段时间,心想:协会采取的行动还是不要让玩家知道了,暂且就归结于“运气”吧。
遍历寒冬方有春来:【新闻中心这边的计划也在顺利进行,网络上的舆论还在掌控之中。】
主线任务取得进展后,手环上突然多出一个进度条,已经走到74%。
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小数字提示并发症的触发情况为4/9,还有两条新生的并发症。
协会将下一步的重心放在探索两条新支线上,有人猜测其中一条可能与黄牛有关。
罗星之好奇:“小白,现在黄牛是什么情况?”
“现在市价最高已经炒到1000以上了。”
罗星之感叹:“真是丧心病狂……”
“协会派了技术大佬出动也没溯源,咱们还是别操心这事了。玩家那边进展还算顺利,你就专心跟着吧。”
手环上的进度条一直缓慢向前走。
玩家们难得在病灶里享受了一段轻松的观光时间。解开系统谜语后,看见不时出来骚扰一下的削弱版敌意都觉得可爱。
当然,第一反应还是赶紧往NPC设立的安全点位跑。
天钺加入队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许无忧和将军逐个扫荡校园内的并发症,教学方式与褚春来相比也不遑多让。
他的原话是:你们的生存能力太弱了,得锻炼一下。
一人一猫刚开始还四处逃窜喵声一片,摸清支线触发规律之后,便是攻守之势易也,转而开始满校园追着小动物打。
支线触发情况很快就从4/9变成了7/9,除了两个未知的新支线都打过一遍了。
罗星之闲逛时见过他们几次。她跟伊丽莎白感叹:“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
上一届玩家还在苦哈哈地躲避支线,这一届已经开始主动触发支线了,真是后浪推前浪。
两人还在秋水湖的湖心岛上遇到了一直神出鬼没,完全没参与主线任务的赵通元。
那时他手上正捧着罗盘,来回踱步,对着围绕亭子的石碑和古树喃喃自语,像是在看风水。
罗星之莫名从他神神叨叨的样子里看出了一些学术精神,同时也发现一个问题:难道赵通元早就算出这个副本可以躺赢,所以直接躺了?
伊丽莎白和她心有灵犀,压低声音敬畏地说:“神秘的东方力量。”
“……这只是个例。”罗星之生怕她产生什么奇怪的印象,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届玩家真是卧虎藏龙啊。
*
两天后的正午12点,在98%卡了整整一天的进度条终于走到100%。离开病灶的通道在中央广场的一个角落里悄然开启。
罗星之和伊丽莎白到时,其他玩家都还在。
褚春来站在距通道最近的地方,笑容满面:“难得遇到这么顺利的病灶,多亏队友可靠啊。之后有缘再见了,各位!”
玉京子笑叹:“我开始喜欢这种不用打打杀杀的合作型任务了。”
“哼,如果不是机制特殊,我早就把敌意干掉了。”大巫仍然很在意被敌意围困的事,愤愤踢了踢自己的法杖。
玉京子摸摸他的头,安慰道:“有了这一次的经验,下次再遇到这类怪物,我们就会更得心应手了。”
T25的手一点点挪动,在摸头的边缘疯狂试探,却被法杖熟练且精准地挡了回去。手与法杖相撞,发出一声熟悉的“叮”。
幸好他没有痛觉,仍然乐呵呵的:“我在这里睡得很香,离开后肯定会有点想念的。”
罗星之很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会在梦里见到量产蝴蝶,犹豫间听见一连串跌宕起伏的“喵喵喵”。
“它说的是:遇到了喜欢的人类,很感谢这个病灶,感谢除了某人之外的所有人。”在许无忧翻译时,“猫”特意当着天钺的面蹭了蹭她的脸。
天钺没有接收到“猫”的信号,只发出了一声赞同的“嗯”。
众人接着将目光转向有些焦躁的赵通元。
后者有所察觉,轻咳一声开口:“我一定会再回到这个世界的,”他的语气中尽是压抑的兴奋,仿佛这里埋藏了什么珍宝,坚定地说:“湖边的风水我还差一点就能看透了!”
罗星之毫不意外:真是令人敬佩的学术精神啊……
大巫飘起来鄙视他:“原来你才是真的搭便车玩家!”
赵通元一摊手,带着两个黑眼圈面无表情地忽悠道:“我进入病灶时便算出,没有我的参与,任务会一切顺利,一切尽在卦象之中啊……”
大巫半信半疑:“真有那么神奇?”
在两人把对话的氛围引向学术论辩之前,有人敏锐地发现了盲点。
“哎,道长不是只算风水不算命吗?”许无忧疑惑道。
空间凝滞了一瞬,三人面面相觑了两秒,被拆穿的赵通元先顶不住,几步跨到门边,率先离开了病灶,只留下一句话:“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各位后会无期——”
许无忧委婉道:“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啊。”
“是时候告别了,”伊丽莎白扶了一下眼镜,再次引述谚语:“敌意是致命的毒药,信任是前行的航标。”
她面带怀念地看着罗星之,像看着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说:“祝大家都能寻得所求之物,完成所求之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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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病灶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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