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歌走出纪念馆。彼时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群三三两两,路上车水马龙,霓虹灯流光溢彩,稍稍缓解了压在她心头的郁气。
电话手表响了,华清歌的妈妈何岁晚的声音传来:“宝宝,结束了吗?妈妈来接你。”
“不用了,妈妈。这条路我走得也很熟了,你上班做饭也很累了,我马上就回来。”华清歌一蹦一跳地走着,穿过广场,在斑马线旁等红绿灯,“我都十二岁啦,也该自己回家了吧。”
何岁晚无奈地笑了一声:“好好好,小祖宗,注意安全,快快回家。”
“得嘞,长官。”华清歌一本正经地回道,挂断了电话。
华清歌的家距离纪念馆并不远,坐公交车也就两站路,走小路穿过一条长长的巷子可以直达。
绿灯亮起,华清歌跟着人流穿过马路,哼着歌钻进巷子。
这条巷子年久失修,灯光昏暗,七拐八绕走至中途时,周边已然行人寥寥。但华清歌并不害怕,她知道很快就到家了。
又拐过一个拐角,视野之内终于得见一个人影。那人套着灰色针织衫,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华清歌走近时,听到了隐忍的痛呼,她有些好奇,弯下腰,好心询问:“叔叔,你没事吧?”
那人抬起头,满头的冷汗便暴露在华清歌眼前,有几滴滚落而下,没入衣领中,他似乎在忍受剧烈的疼痛,就连眉心都拧成一团:“小清歌?我就是、肚子有些痛,休息一下就好。”
华清歌认出了这人是巷子里经常和小朋友们一起玩的柳楚生叔叔。柳楚生住在附近,他很喜欢孩子,经常招呼大家去他家门口吃零嘴,他家院子里有很大一株葡萄藤,每到葡萄成熟的季节,他总会带小朋友们一起摘葡萄吃。与他比邻的几户人家,大人工作忙了也会把孩子托给他,因为柳楚生不仅喜欢孩子,还是一名小学老师,课余还能顺便给他们辅导作业。
华清歌也吃过几次柳楚生给的零嘴,虽然来的次数不多,并且有时她会感觉柳叔叔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但她对柳楚生很有好感。现在看到柳楚生扶着墙站立不稳的模样,她几乎没做多想,便上前扶住了他。
“柳叔叔,你都站不稳了,我去叫人送你去医院。”
柳楚生拉住了华清歌,他勉强露出一个虚弱的笑:“谢谢清歌,但我这是老毛病了,家里就有药,只是我这腿不争气。”
华清歌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有些犹豫,但一方面这里距离柳楚生家确实不远,另一方面跟她回家的方向也顺路,既然如此,顺手帮一下忙,也没有什么,毕竟从小父母老师就教导她要做一个乐于助人的小孩。
于是她拍了拍胸脯:“那我扶您回去。”
柳楚生感激地说:“麻烦小清歌了。”
“不麻烦不麻烦。”华清歌笑了笑,扶着柳楚生,二人慢慢走着,总共没过五分钟,便看到了柳楚生家的大门。
柳楚生一边开门,一边歉然一笑:“麻烦小清歌把我扶进门了,这个院子门槛有点高。”
“没事的。”华清歌的唇角微微翘着,待柳楚生掏出钥匙开门后,扶着他的胳膊和他进了门。
院门在她背后缓缓阖上,黑洞洞的屋子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正直勾勾地盯视着她。
在华清歌背对着柳楚生进屋找药的时刻,这个在孩子面前装得温柔和蔼的叔叔,终于在自己的地盘上扯掉了外表那层人皮,悄无声息地露出獠牙。
......
十分钟前,纪念馆周边的某高档餐厅。
“小崽子在感谢你的出师礼物,非常有用。”万帆云拿起高脚杯轻呷一口,微笑着冲秦孚羽举杯。
秦孚羽抽出纸巾沾了沾唇,笑得狎昵:“她喜欢就好。”
想到秦孚羽送给云衿悠的礼物,万帆云不由得失笑:“拿自己写的学习程序作为出师礼物,真有你的。”
“你想培养她,我只是投你所好。”秦孚羽认真注视万帆云,摇曳的烛火为她晕上一层暖光,也让万帆云生出秦孚羽眼中全是自己的错觉。
她没有继续话题,而是扭头望向落地窗外的灯火阑珊,璀璨华灯,享受着难得的几分安逸。
秦孚羽没有打扰,正如万帆云沉醉于窗外的灯火辉煌,她同样沉醉于万帆云营造的安宁氛围。
可惜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秦孚羽近期植入在5321程序中的一个小玩意儿忽然拉响了刺耳的警报。
“警报!警报!五百米内出现即将实施犯罪!警报!警报!地址南城落雨巷8818号,屋主具有部分恋童特征,目前已经确定目标,受害者身份确认中,受害者身份确认.,.....”
“受害者,华清歌。”
秦孚羽刷地一下站起身,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动作幅度之大差点带倒了桌上的杯盏,万帆云撑着下巴看过来,疑惑问:“怎么了?”
“帆云。”秦孚羽捏住万帆云的手腕,一刻也没有多等便拉着万帆云往外走,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焦急,“华清歌有危险!我无法解释我是如何得知的,总之华清歌有危险。”
“如果我们来迟,她会遭遇不可逆转的伤害。”
万帆云的语气冷了下来:“好了,不用说了。”
她挣脱秦孚羽的手,疾步摁了电梯:“情况这么紧急,留着点力气赶路吧。”
“账已经结清了,我们没有时间浪费,你知道她在哪吧?带路!”
电梯门开的一刹那,万帆云冲了进去。
跟着万帆云冲进电梯的秦孚羽这才回过神来,她心头一软,继而开始专心研究地图,规划最合适的路线。
二人体力很好,脚程很快,只用了五六分钟就赶到了目的地。看着面前紧锁的大门,万帆云戳了戳秦孚羽的后背:“华清歌被带到里面了?”
秦孚羽点点头,她用气声问:“要我直接踹开吗?”
“不。”万帆云冲秦孚羽招招手,“踹门动静太大,容易引来别人。”
她带着秦孚羽绕着墙根走到拐角,一指墙角堆着的破砖,微微一笑:“会翻墙吗?”
秦孚羽笑了,她已经明白万帆云的意思了,不过......
“砖块不稳,我送你上去。”
万帆云也没有跟她客气,秦孚羽伏下身后直接踩在她背上,一个借力,攀上了墙头,轻轻一跃,便落在院中,动静不算大。
下一秒,秦孚羽借着砖块爬上墙头,跳到了万帆云身边。
她们环视了一圈周围,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唯一亮着灯的卧室。二人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走入屋内,顺手关上了门。
随着她们的靠近,那点细细小小的声音越发响亮,万帆云集中精神去捕捉,她分辨出那是女孩混着哭噎的祈求。
“柳、柳叔叔,不要,不要这样......!”
“我还要、我还要回家......”
还有男人腻着邪笑的诱哄和威胁。
“小清歌,叔叔知道你最乖了,叔叔好难受,帮帮叔叔好不好?”
“就让叔叔摸一下,就一下,摸完你就可以回家了。”
万帆云听不下去了,她一脚踹开卧室紧闭的门:“她说了,不要这样!”
脱了半截裤子的柳楚生惊愕地扭过头,还未等他质问一句“你们是谁?怎么出现在我家?”,便被快步上前的万帆云一榔头砸晕了过去。
缩在床的一隅快哭断气的华清歌:“......”
跟进来还没开始行动的秦孚羽:“......”
万帆云嫌弃地擦了擦刚刚在门口顺来的榔头,嘴里小声念叨着“脏了脏了。”
她兀自擦了一会儿榔头,倏而抬起头,抓着榔头几步走到被秦孚羽抱下床的华清歌面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你没有受伤吧?”
华清歌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没、没,他还没开始,你就来了。”
“姐姐们,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万帆云摸了摸华清歌的鬓发:“因为有神仙不忍心看你受到伤害,所以给姐姐们派了任务啊。”
华清歌并不是很愿意相信,但万帆云她们仿佛从天而降一般,赶在她受到任何伤害之前救下了她,除过神仙,她似乎也想不到别的缘由。
万帆云系好华清歌的衣服,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秦孚羽五花大绑的柳楚生:“没事就好,没事我们就来审问他吧。”
她弯了弯眼,凉飕飕地开口。
秦孚羽从柳楚生的外套内兜里摸出他的手机,用他的大拇指指纹解开了锁屏,随意踹了一脚柳楚生,单手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拖去客厅。
柳楚生脸朝下,在水泥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脸颊被磨得通红,撞在高高的门槛上,瞬间留下一片青紫的痕迹。但秦孚羽浑不在意,随意把他丢到客厅地上,拿出湿纸巾擦干净了双手。
显而易见,她十分嫌弃。
万帆云压根懒得分给地上那坨身高一米六的有害垃圾一个眼神,她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中的榔头,和颜悦色地跟华清歌有商有量:“要不要帮姐姐打盆冷水?”
华清歌冥冥之中察觉到了万帆云即将要做的事与柳楚生有关,惊慌和茫然尚未从她心底消散,丝丝缕缕的快意却渗透而出,意识还没回过神,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去找脸盆打水了。
走至电视边时,她的脚步一滞,拾起躺在落灰的犄角旮旯里的电话手表。
手表表链被扯断,所幸屏幕没碎,她尝试着开机,屏幕却始终没有亮起,华清歌叹了口气,将其小心装进衣兜里,脚步一转走进洗漱间,思绪却飘得很远。
——“柳叔叔,你的药是放在这边吗?”
——“是啊。”
——“我怎么找不到?是不是你记错了。”
——“再帮叔叔好好找找吧,小清歌。”
——“可是......啊!叔叔、你、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
——“小清歌,你就是叔叔的药啊。你乖乖的,叔叔保证会轻一点的......”
端着一盆水走出来的华清歌打了个冷战,强逼自己暂时忘却方才那些可怕的记忆,三步并作两步凑到万帆云身边。
万帆云接过她手上的水盆,随口夸赞一句:“做的真棒。”扭头便把一盆冷水泼到了柳楚生脸上。
尽管现今温度不算低,但一大盆冰水浇在脸上的感觉依旧酸爽,柳楚生浑身一个激灵,幽幽转醒。
万帆云左手举着的榔头转了个圈儿,一眨眼的功夫便换到了右手,她笑眯了眼,逆着昏黄的灯光,倒莫名营造出几分诡谲的气氛。
“我生平最讨厌三种人,一种是躲在幕后肆意操纵他人命运的操盘手,一种是仗着祖辈庇荫为非作歹的坏种,还有一种......”她轻蔑地一瞥,红唇一张一合,说出口的话比世上最恶毒的语言都刻薄尖利,“就是躲在阴沟里对老弱病残下手的老鼠。”
“你应该知道你属于哪一种吧?”她银铃般的笑声盘旋在柳楚生耳旁,压低声线的低语宛如恶魔的呢喃,“你说,我应该怎么处置你呢?你这个人恶狗憎、只配躲在下水沟里与垃圾为伴的......老鼠。”
柳楚生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不仅来源于身体的疼痛,更多来自于他内心的羞耻。他的表面功夫一直做得很好,在外面,他是备受尊敬的老师,是左邻右舍交口称赞的好邻居,是孩子们最欢迎的好叔叔,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让他有种面子里子都被万帆云扒下来丢地上踩了两脚的感觉。
他近乎恼羞成怒,即使被秦孚羽绑住了双手双脚也挣扎着瞪视万帆云,嘶声为自己辩解:“我才不是老鼠,我爱她们啊!那么小的女孩我呵护还来不及呢,我怎么可能伤害她们啊!每一个孩子在我心里都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我那么耐心地等着她们花开的那一刻,我想做最后的采花人!这有什么不对的?”
“华清歌已经十二岁了!再等下去她的花期就要过了!我在帮她啊!只需要一晚上就好,如果不是你们,她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成熟!”
万帆云依然保持着脸上不变的微笑,她一下一下,慢慢地用榔头轻轻敲着自己的手心,待柳楚生脸红脖子粗地闭了嘴,这才问了一句:“你说完了?”
柳楚生莫名其妙地盯着她,神色居然透出些后知后觉的紧张,就算他再怎么神经大条,这时也该反应过来气氛不对劲了。
全身发抖的华清歌被秦孚羽拉住,万帆云一伸手,秦孚羽立即送上早有准备的拖鞋——就是柳楚生平常穿的那只,还带着些许异味。
需要万帆云用手握的那头已经被秦孚羽用干净塑料纸包住了,万帆云抓住包了塑料纸的那头,抡圆胳膊一鞋底抽过去,“啪”的一声倒也称得上清脆响亮。
“说完了就该我抽你了。”万帆云歪着头,语气轻快愉悦。
这一下的力道是十成十的,柳楚生的半边脸几乎被万帆云抽偏过去,很快便高高耸起,肿成鞋印的形状。他震惊:“你......”
回答他的是万帆云毫不客气地又一鞋底,刺鼻的臭味直往鼻子里窜,口腔内满是腥甜的血味,柳楚生想挣扎,被死死绑住的手脚却连动一下都费劲,他想逃跑,想求饶,可连语句都拼凑不出,只能被动的挨打。
万帆云轻飘飘的话语带着一丝惋惜:“可惜了,你错失了最后一次辩解的机会。”
柳楚生被迫并拢的双腿不安分地挣动着,在地上蹭来蹭去,极力逃离万帆云的魔爪。秦孚羽注意到他的动作,“啧”了一声,抬脚踩在他的腿弯,稍稍用力便听到了柳楚生断续的惨叫。这下子,柳楚生彻底跑不了了。
许是万帆云抽累了,她随手将拖鞋仍在身后,抬眸与秦孚羽视线相接,后者心领神会,当即把柳楚生从身后踹趴在地上。
万帆云抬脚,低跟皮鞋好巧不巧踩在柳楚生捆在一起的双手上,鞋跟一点点碾过十指,万帆云笑眯眯地欣赏柳楚生乍然扭曲的面孔,笑意盎然地开口:“瞧你,现在这样不比刚才顺眼?”
“只是可惜,你的声音太难听,我不是很喜欢,希望你后面控制一下。”
高高肿起的脸庞触到冰凉的地板,疼痛难忍,指尖钻心的疼一直传导到天灵盖,就连膝盖与后腰都是如出一辙的又麻又痛,柳楚生心里骂娘,面上却畏怯了:“我、我错了,两位小姐,你们大人有大量,现在气也出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好好和谈了?”
“哦?和谈?怎么和谈?”万帆云脚下力道加重,饶有兴致地问他。
“你看你们这样也算私闯民宅,我以后,不对,我永远都不会对华清歌图谋不轨了!你们领着华清歌离开好不好?毕竟华清歌也没受到什么伤害,这种事闹大了对孩子也不好......”
万帆云俯下身,用榔头敲了敲他头侧的地面:“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高见呢?就这?怎么,你不怕坐牢?”
柳楚生仰起脸,他的脸颊肿得更厉害了,说话声伴随着嘶嘶的抽气声:“当然怕啊,可是一方面我没得手,另一方面这种事情对小女孩到底不好,你们说呢?”
万帆云轻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心里这么有谱?你是惯犯啊。”
柳楚生这时反而有恃无恐起来,他嘿嘿一笑,语气暗藏威胁:“这可不敢当。但我敢保证,即使你们找到了我采下的其他花骨朵,她们也不会出来指证的。”
“再者,即使有人愿意,她们的证言,又能采信多少呢?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对你们,对孩子都好。”
“哎呀呀。”万帆云收回踩着柳楚生的那只脚,低头看他,唇角笑弧压下,恢复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收起笑的她反而散发出更加危险的气势,“看来你确实是惯犯。”
她话音轻轻,宛如幽水深潭忽而泛起的涟漪。
柳楚生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还未等他做出反应,万帆云的下一句话依然落下:“但是,你怎么能肯定,我就会遵纪守法呢?”
“!”柳楚生昂起头,瞪圆的瞳孔因为突如其来的恐慌而微微颤抖。
万帆云掂了掂手中的榔头,歪头,抿唇一笑,端得温柔小意。
该如何让他去死呢?她漫不经心地想,唇角高高翘起。
她当然知道,她当然知道啊。华清歌并未受到实质侵害,纵使将柳楚生扭送去警局,告上法庭,最多也只能判个侵害未遂,他蹲不了几年的,出来后还会继续祸害下一个孩子。
即使知道柳楚生是个惯犯,他伤害了很多孩子。但她就能保证,那些受害者会站出来吗?更何况遇到这种事情,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傻卵的恶意指向作为受害者的孩子,到那时,本就敏感脆弱的孩子们会如何想?他们会不会承受不住?她要如何保护那些孩子?
更何况,太慢了,她没有那么多美国时间去跟柳楚生拉扯,去跟他在法庭上对峙,举证。
她的怒火前所未有的疯涨,压抑在灵魂深处的毁灭欲与恶意铺天盖地地将她淹没,冲刷过她的四肢百骸,带来剧烈的冲动和杀意。
0628被万帆云难以遏制的情绪狂潮冲刷,相当于经历了一轮意识海中的海啸,这下它不想醒也得醒了,惊恐得整只系统都快变形了:“发生什么事了啊啊啊?!你怎么了?!”
万帆云松松垮垮站在原地,就连灯光也快湮灭在她纯黑的眼眸中了,闻言,她莞尔一笑,在心里吊儿郎当地回:“很明显啊,你撞上了我的杀人现场。”
她想了想,补充:“未来的杀人现场。”
0628直接成了一只尖叫鸡:“不可能!宿宿宿宿主,冷静!三思!你不是最遵纪守法了吗?你是良民啊!”
“系统。”万帆云微微不耐烦地说,“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
“我和安记年是一类人。那些规则,从来都是我想遵守,我才去遵守的。”她危险的视线在柳楚生的脖颈与手腕上打转,似乎在评估用哪种方式会延长猎物的痛苦,在心底,她放任自己的恶念纵横生长,笑得像个顽劣乖张的孩子,“而现在,我只想充当一个比任何坏蛋都恶的恶人。”
“送他进监狱劳动改造,重新做人?抱歉,我从未想过。”
万帆云手腕一转,榔头在她手中潇洒地转了一圈,蓄势待发,只等着在柳楚生脑袋上开个瓢。
柳楚生这时才真真正正感受到了受制于人的深切恐惧,他涕泗横流,用力拱到万帆云跟前,不住磕头,跪地求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您放过我一命,杀人!杀人是犯法的啊!”
看吧,这个仗着孩子们的懵懂和羞耻心游走的法律边缘的禽兽,也知道什么是犯法的啊。
“我不做了,我以后都不做了,我改,我改......我真的会改......”柳楚生伏地痛哭,倒显出几分可怜相,他在心里疯狂地求神拜佛,希望满天神佛能给他指一条生路,希望有谁能站出来拦一拦他面前这个疯子。
或许神佛真的听到了他的祷告,万帆云拿着榔头的右手手腕被一只白皙的手抓住了,沿着那条手臂看去,万帆云撞入了秦孚羽满带疼惜的眸子。
万帆云皱了皱眉:“你是来劝我的?”
秦孚羽抿了抿唇,她微微摇头,轻声说:“不。”她抬起手,捻起万帆云鬓边垂落的长发,将其别在万帆云耳侧。
她的声音温柔如旧,仿佛怀抱浩荡天地的风,亦或者接纳百川的大海,她手腕向下,几乎是用诱哄的力道拿走了万帆云手中的榔头。
而后,秦孚羽回身,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挡在了万帆云面前,她眨眨眼:“这次,就让我来吧。”
万帆云怔住了,她忽然有些慌乱,急忙解释了一句:“可是......”
“帆云。”秦孚羽难得打断了她,她琥珀色的眼眸光华流转,“若你执意如此,便失了之前坚守的立场。”
“所以,我来做你手中的刀。”
万帆云近乎失神地看着秦孚羽,怦怦跳动的心脏撞得胸口生疼,她的思绪几乎被搅成一团乱麻,愣愣盯着秦孚羽动作,下意识微微张嘴,却压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为什么,她或许想这么问,又或许,她只是想说一句,不必了。
她恍然发觉自己越发看不懂秦孚羽了,明明两人称不上熟络,明明她们根本不互相了解,就连交心都保留着三分试探,可秦孚羽却甘愿为了她的想法,做到这个地步。按照正常的行为逻辑,她不出去报警不阻止她,就不错了啊。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万帆云不知道,她自诩聪明通透,可她却完全看不懂秦孚羽的想法。
她只能惶然地抓紧秦孚羽的衣袖,满面狼狈地说:“你不用——”
“帆云。”秦孚羽伸出食指,抵住万帆云微张的嘴唇,也遏住她接下来的话,她好像总能轻而易举看出万帆云深埋心底的困惑,“没有为什么,非要说的话......”
秦孚羽笑了,比湖畔的柳枝更柔和的,是她清冽的嗓音:“因为你是万帆云。”
万帆云像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胸腔内一片绵软,拽着秦孚羽衣袖的手却一点点滑落。
秦孚羽轻声嘱咐:“华清歌之前被我劝去外面院子了,我有点不放心,麻烦帆云帮我陪陪她了。”
“我很快就好。”
万帆云从嗓子眼挤出一声“嗯”,转过身,浑浑噩噩地推门出去。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目前的心情,她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心乱如麻,可有什么曾深扎在心底的情感破壤而出,不上不下地堵在心口,让她心慌意乱,让她手足无措,让她......空前绝后地想逃。
直到目送着万帆云离去,秦孚羽才“咣当”一声将榔头放到桌上,眉目冷淡地盯着地上的柳楚生。
柳楚生又红又肿的面上勉强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小心翼翼地问:“这位......好心的小姐,你能放了我吗?”
秦孚羽一边翻找着自己在之前的旅程中随手丢进5321存储库里的东西,一边抽空用脚尖踹了踹柳楚生。
“不。”她说,“我是来让你生不如死的。”
终于翻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秦孚羽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
她知道万帆云想要做什么,而她,也确实可以成为万帆云手中最合适的那把刀。
毕竟,走过无数世界,早为了自保夺去过很多人性命的秦孚羽,委实算不上什么好人。万帆云想当好人,她就陪万帆云做好人,万帆云想当恶人,她就会成为万帆云身边最得力的帮手,无论万帆云想做什么,秦孚羽,都会鼎力相助。
这便是秦孚羽在这个有万帆云的世界的不二法则。
随意将存储库里的东西调整好,扔到柳楚生身上。秦孚羽脚尖一转,扭头就走。
在她身后,本来在奉承讨好的柳楚生表情一滞,目光变得呆滞,紧接着,他发了狂一般扭动挣扎,动静不小。然而引不起秦孚羽半分兴趣。
她知晓柳楚生会变成什么样,所以,不需要去查看自己的成果。
在她半只脚要踏出房门的时刻,柳楚生终于凭借蛮力挣脱了手脚的束缚,拿起了果盘里的水果刀。
秦孚羽微微偏头,冷冷一瞥,举止狂暴的柳楚生举起水果刀,狠狠朝着自己腿间扎了下去。
还算不错。秦孚羽微微颔首,顺手替柳楚生锁了屋门。
于情,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即使她伤了那么一两个傻叉,也能一走了之,万帆云可以毫不知情。
于理,她走过万千世界,知晓无数折磨人的法子,5321的存储库里更是有无数随手丢进去的小玩意儿,更能让畜生体验一番何谓生不如死。
秦孚羽想,果然,万帆云应该永远站在阳光底下。
因为她是那样一个光芒万丈,绚烂无比的人啊。
这般想着,秦孚羽加快脚步,走至在华清歌身旁看星星的万帆云身边,笑眼弯弯:“搞定了,我们送华清歌回家吧。”
“好。”万帆云点头。三人从院内打开反锁的院门,也不关门,就那么大喇喇地开着,火速离开了此处。
星星缀在天穹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世界”沉默地见证着这一切。
万帆云来迟了那么多次,而今终于有一次,她赶在悲剧发生之前,救下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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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世界一:《霸道总裁的小甜心》(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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