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欲开口,或许是想问厉纸这米糊该怎么处理,或许是别的什么。
然而——
“咕噜噜——”
“咕噜噜噜——!!!”
一阵异常响亮、中气十足的腹鸣声,如同平地惊雷,猝不及防地、毫无预兆地从小团子被披风包裹的肚皮位置爆发出来!
那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寝殿里被放大了数倍,带着强烈的存在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滑稽,甚至还带着点悠扬的尾音,袅袅回荡在冰冷的空气里,压过了外面隐约的风雪呼啸。
厉锋:“……”
厉纸:“……”
门外再次响起了几道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的、倒抽冷气的声音。
小团子自己也吓了一跳。她猛地低下头,乌溜溜的大眼睛困惑地看向自己发出怪响的肚子,小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无辜。她似乎不明白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更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可怕的铁面具伯伯和旁边那个穿红衣服的姐姐都一下子不动了。
厉纸最先反应过来,差点笑出声,又赶紧憋住,连忙把矮几上那碗温热的米糊又往前推了推,声音带着点哄劝:“师父!您瞧!饿得肚子都打鼓了!快喂点米糊吧,温的,正好入口!”
厉锋的目光终于从那发出巨响的小肚子上移开,重新落回那碗乳白色、散发着谷物清香的米糊上。他沉默了一瞬,似乎在进行某种复杂的权衡。最终,他还是伸出了手。
那只骨节分明、惯常执握冰冷兵器或下达杀伐指令的手,此刻,稳稳地端起了那个小小的青瓷碗。另一只手,则拿起碗里搁着的一柄同样小巧的白瓷汤匙。
他的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处理任务的精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疏。舀起一勺温热的、浓稠适中的米糊,手腕平稳,没有一丝多余的晃动,如同他平日里执剑刺出时那般精准稳定。
汤匙里盛着乳白色的米糊,缓缓靠近小团子微微张开、还带着点茫然的小嘴。
小团子的注意力瞬间被那靠近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物牢牢吸引。乌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那勺米糊,里面所有的怯意和茫然都被一种纯粹的、对食物的渴望所取代。小嘴无意识地张开得更大了些,粉嫩的小舌头甚至微微探出了一点点,发出细微的、充满期待的“啊…”声。
近了,更近了。
就在那勺米糊即将触碰到她粉嫩唇瓣的刹那——
小团子似乎太急切了,小脑袋猛地往前一探!
与此同时,厉锋递送米糊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铁面阎罗”的果断气魄,也到了!
“啊呜——噗!”
小团子结结实实一口,含住了汤匙!但她探头的力度和角度显然没控制好,加上厉锋那“递暗器”般的力道和速度……
满满一勺米糊,并没有完全进入那张殷切等待的小嘴。
大半勺乳白色的、温热的、粘稠的米糊,在巨大的冲击力(对小嘴而言)下,如同遭遇了无形的屏障,“啪”地一声,脱离了汤匙的束缚,呈完美的扇形飞溅开来!
目标精准,覆盖面积极佳!
厉锋那张刚刚被泥水洗礼过、尚未擦拭干净的玄铁面具,再次成为了“重灾区”!
一大坨粘稠的米糊,不偏不倚,正正糊在了面具中央偏下的位置,完美覆盖了之前泥水印子的残留区域。还有几小滴溅射出去,挂在了他冷硬的下颌线条上。
温热的、粘腻的触感,隔着冰冷的铁面具传来。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属于温润谷物的甜香气息,与他寝殿原本的松针冷冽和皮革墨锭味格格不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厉纸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惊恐和“这下完了”的绝望。
门外响起了几声短促而尖锐的抽气,紧接着是压抑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的“嗬嗬”声,显然外面的人目睹了这灾难性的一幕,正经历着巨大的冲击。
而事件的中心——
小团子似乎也被自己这口“喷发”惊到了。她的小嘴还保持着含住汤匙的姿势,粉嫩的唇瓣上沾了一圈白色的米糊,小脸上也溅了几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先是茫然地眨了眨,视线从自己嘴边的汤匙,慢慢、慢慢地移向正前方——
那个可怕的、会发光的黑脸伯伯脸上,此刻正顶着一大坨白色的、看起来软乎乎的东西。
她呆呆地看着那坨粘在铁面具上的白色“糊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空掉的汤匙,小脑袋似乎在进行某种简单的因果联系。
几秒钟的死寂之后。
“噗…咯咯…咯咯咯……”
一声小小的、带着点试探性的、仿佛气泡破裂般的笑声,突然从小团子的喉咙里溢了出来。
紧接着,那笑声像打开了闸门,迅速变得响亮、清脆,充满了孩童发现新奇事物的纯粹快乐!
“咯咯咯咯!糊糊…糊糊!”她一边笑,一边用小手指着厉锋面具上那坨米糊,乌溜溜的大眼睛弯成了两枚可爱的小月牙,里面所有的怯意和不安都消失了,只剩下亮晶晶的、发现了巨大乐趣的光芒。那笑容太有感染力,连带着两颗刚冒头不久、像小贝壳一样的小米牙也露了出来,在烛光下闪着细白的光泽。
她甚至兴奋地在厉锋托着她的臂弯里扭动了一下小身子,裹着的素色披风滑落一点,露出粉嫩圆润的小肩膀。
“香!咯咯咯!”她笑得小身子一颤一颤,完全忘了刚才的惊恐和委屈,仿佛厉锋脸上那坨米糊,是这冰冷寝殿里最有趣、最值得开心的新玩具。
厉锋:“…………”
他依旧维持着托着小团子和端着米糊碗的姿势,玄铁面具上顶着一大坨温热的、粘稠的、散发着甜香的米糊。面具后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沉沉地、一瞬不瞬地,锁在怀里这个笑得没心没肺、露出小米牙的小东西脸上。
寝殿内,只剩下小团子清脆欢快的咯咯笑声,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碰撞。
那块松软香甜、还带着梅花清香的糕点,仿佛拥有神奇的魔力,瞬间俘获了那颗刚刚还在为“糊糊”咯咯直笑的小心脏。
小团子两只小手紧紧捧着那块对她来说分量不小的糕点,小脑袋埋下去,啊呜就是一大口。粉嫩的腮帮子立刻像被吹起来的小皮球,鼓鼓囊囊地塞满了。她努力地咀嚼着,小嘴巴一鼓一鼓,发出满足的“唔唔”声,乌溜溜的大眼睛因为嘴里塞得太满而微微眯起,弯成了两枚甜滋滋的小月牙。糕点的香甜气息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彻底驱散了之前米糊带来的“硝烟”。
一块糕点下肚,暖融融的感觉从胃里升腾起来,蔓延到四肢百骸。那点被风雪和惊吓耗尽的精力,在饱腹感的安抚下,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小小的身体开始变得沉重。
小脑袋原本还努力支棱着,好奇地东张西望,但很快就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坠。长长的睫毛如同疲惫的蝶翼,缓慢地扇动着,越来越沉重。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的光彩也逐渐朦胧,被一层薄薄的水汽覆盖。
最终,那颗毛茸茸、带着清甜糕点香气的小脑袋,彻底失去了支撑的力气。它软软地、顺从地向前一倾,不偏不倚,正正抵在了厉锋胸前——那块冰冷的、还沾着之前米糊印记的玄铁护心镜上。
卷曲的、带着湿气的柔软发丝,毫无隔阂地蹭着坚硬冰冷的金属甲片,发出极其细微的摩擦声。小小的鼻翼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翕动,温热的气息拂过冰冷的护心镜边缘。粉嘟嘟的脸颊压着铁甲,挤出一小块可爱的软肉。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那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便响了起来,带着孩童特有的、毫无防备的安稳。
她睡着了。就在刚刚制造了一场“米糊袭击”之后,就在这个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铁面阎罗”怀里,毫无征兆地,沉入了梦乡。
厉锋:“……”
他维持着单手托住小团子后背、另一只手还下意识虚扶着的姿势,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高大的身躯瞬间僵硬得如同万年玄铁铸就的雕塑,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隔着冰冷的铁甲和薄薄的衣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臂弯里那小小身体的温软,那毫无重量却又带着奇异存在感的份量,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微弱起伏。
这感觉…太陌生了。陌生得超出了他所有处理突发状况的经验范畴。
怀里抱着的,不再是冰冷的兵器,不是需要审问的叛徒,也不是需要格杀的敌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温热的、软得不可思议的小东西,一个刚刚还在他脸上糊米糊、此刻却睡得毫无芥蒂的小麻烦。
托着她的那只手,指尖甚至能感觉到披风下那细腻温软的肌肤触感,像是最上等的暖玉,又像是刚蒸好的、吹弹可破的奶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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