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很满意自己这恩威并施的效果,命众副将“听督军号令”,又说了些场面话,依旧不提点兵之事,白鹭也守口如瓶。
待到宰吩咐完,白鹭便举着兵符,高声命大军开拔,于是车辚辚马潇潇的往十里外的河州去了。
沿路的平民见了这架势,议论纷纷,消息五花八门,一个乞丐也挤在人群里,他的视力很好,纵然是黄昏时分,也看清楚了领兵的白鹭和背景一般的公子沸,他笑嘻嘻的钻进人群里,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匹好马,风驰电掣的往官道上去了。
他是公子沸另一个被撵的手下:悬泉
宰浑然不知公子沸那俩侍卫已是陆续回去报信儿了,而是自以为高枕无忧的回了曲宫,甚至还招了垂珮的美貌侍女过来服侍,正快活呢,外头有人说棣萼求见。
宰左拥右抱,分身乏术,哪里有功夫见他?外头的小臣也势利眼,没好气的说君上睡下了。棣萼绷着脸,回了府,对家人说:“鲁国的天要变了!君上必定不能善终!”
一个仆从听见了这话,他前几日被棣萼打过几鞭子,正是怀恨在心的时候,听了这话,便偷空儿去内宫告密,宰得了消息,勃然大怒,当晚便将棣萼全家捉拿下狱。
乱了这一遭,宰也没心情寻花问柳了,坐在曲宫里等白鹭的消息。
那厢,白鹭领着三万大军抵达河州,已是月上枝头了,远远望去,军营里并无半点灯火,月光勾勒出一个个营帐的轮廓。白鹭看了看,颇满意这出其不意的场面,他手下都点着火把,成片的火光似乎惊动了军营里的人,不一会儿,军营里隐约也有火光亮起。
公子沸有些紧张,连忙对白鹭说:“督军,手下不知督军下降,故而按例查看。”
白鹭见堂堂公子,居然对他低声下气,心里得意,绷着脸,不搭理,而是命一个副将过去,"奉君命前来,部将速速来拜见!"
不多时,十几个将领模样的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见了白鹭等人,纷纷跪倒在地行礼,白鹭扫了一眼,只见众将衣裳凌乱,未着甲胄,其中一人还披头散发的,分明是个女将,他想起宰的部下确有女将,便更确定这是公子沸的部将。
眼看着这些手握重兵的人都对着自己叩拜,他心中暗爽,拿腔拿调的叫起。
众将起身,白鹭拿出一卷帛书,正是宰的旨,众将早有准备,心知这便要见真章了,白鹭神气活现的说:“本督军奉旨前来......”
跪在地上的那女将正是云舒,云舒笑道:“啊呀,竟不知是督军下降!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说罢就走上前,拿出一枚巴掌大的玉佩,压在那帛书上,瞧着仿佛在给白鹭送礼一般。
白鹭身后的众多副将早听说这位小尹是个雁过拔毛的主儿,但没想到居然能当面送礼,一时间都是无语。
白鹭的目光被那玉佩吸引了,只见那玉佩外宽内窄,刻着祥云苍龙,在火光的映衬下,越发的晶莹剔透,他心知是个价值连城的好宝贝,顿时满心欢喜,又暗道这娘们没眼色,“送礼只好背着人,当面拿出来叫我如何收?”
只是这玉佩实在贵重.......白鹭正犹豫,突然觉着肚子上一凉,一件冰冷的东西刺破了衣衫,贴在他的皮肉上!
是刀!
白鹭的脸色变了,只是他背对着众人,身形遮住了云舒的动作,后头的人也就看不到了,而他的面前,云舒一手用玉佩压着白鹭手上的旨意,一手用刀子抵着白鹭的要害,面上笑的毕恭毕敬:“督军远道而来,且进营帐喝一杯接风酒罢!”
白鹭哑着嗓子,勉强道:“女将军客气,本督军是奉旨而来.......”
云舒爽朗道:“仰瞻督军大名,牵肠挂肚久矣,且赏个脸面吧。”
白鹭听她说的“牵肠挂肚”,心里打颤,立刻联想起自己“开膛破肚”的模样,这时,公子沸在一旁陪笑:“督军,喝一杯再宣旨意也无妨,我与督军相识久矣,只恨不能供奉,督军给个脸面吧。”
这话说的做小伏低,又透露出贿赂之意,后头的副将们心里鄙视不已,有那不服气的小声嘟哝:“硕鼠!硕鼠!”
白鹭也听见了,却是有口难言,只得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云舒一笑,后头的凌霄立刻上来,双手接过玉佩和旨意,交给一旁的公子沸,然后和云舒一边一个,弯着腰,搀扶着白鹭往营帐里头去了。
公子沸一脸郑重的捧着玉佩和旨意,对身后的副将们道:“诸位稍安勿躁,我奉旨伺候督军去也。”于是转身,跟在白鹭身后,他手下其余的将领也跟着走了。
有个副将名叫夫椒的,实在忍不住,高声道:“督军!君上旨意为重!如今督军惑于财物,岂不坏事?”
白鹭忍不住脚步慢了,肚子上一凉一痛又一热,他心知流了血了,顿时不敢停留更不敢应声,任由凌霄和云舒架着往营帐走去。
夫椒气的大骂:“坏君上江山者!小人也!”
他这厢再骂也是无济于事,不多时,白鹭就被撮进了营帐,公子沸等人也进去了,此时营帐已是点了灯了,陈设十分简单,只在上首摆了一张椅子而已。
进了营帐后,早有人过来接了公子沸手上的旨意和玉佩,而凌霄和云舒也同时松了手,白鹭得了自由,立刻掀起官袍看肚子,果然看到一道刀伤,又痛又怕。
他抬头看向云舒,强撑着体面,道:“我乃奉君命而来!将军挟持我至此,岂不知是死罪!”云舒笑了笑,不理他。
白鹭又看向一旁的公子沸:“君上待公子恩重如山,公子竟以怨报德至此?”
公子沸此时再没半分做小伏低的模样,听了这话,冷笑一声,并不理会,走到上首坐下,问:“事已至此,如何善后?”
云舒道:“属下已备下美酒,招待督军,督军早日归去,主公也好再做打算!”
白鹭听的莫名其妙,公子沸也是一头雾水,不过他素来用人不疑,听云舒这般说,便颔首:“就这么办罢。”
云舒拍了拍手,两个士兵走了过来,捂着白鹭的嘴,拖出营帐去,白鹭还以为自己要被灭口,拼命的挣扎,不过只是徒劳,很快就被拖走了。
他一走,云舒便带着众将跪下:“君上心狠手辣,主公纵然交兵,也不能善终,属下恳请主公急行军回曲池!曲池山高水远,又有泗水天堑,君上能奈主公何?主公思之!”
之前公子沸入内宫前,众将就劝说他回去,那时候公子沸不愿担上乱臣贼子的名头,故而不肯,如今九死一生回来,深深的领悟到名声算个屁。
他一口答应了,
众将个个笑逐颜开,这时,白鹭又被拖了进来,扔在地上,此时他浑身上下都是酒气,满脸潮红,仿佛酩酊大醉一般。
公子沸奇道:“这是?”
凌霄笑道:“云舒配了些醍醐散,又命人撒酒在他身上,瞧着倒像醉死过去了。”
公子沸也笑了,又问:“如何处置?”
云舒说:“主公先走,我与凌霄挨上半个时辰再追主公!”
公子沸踌躇:“大军开拔,外头那些副将岂有不惊动的?”
云舒说:“杖藜将军领着大军在九皋镇安顿,营帐里都是空的,主公轻车简从便可!”
公子沸整个人都惊住了,九皋镇离这儿可远着呢!故而公子沸竟是连话都说不利索:“你,你竟把大军调走了.......你就不怕事败之后君上把我给杀了?””
众将见状,都不开口,因为调动兵马这事是云舒一力主张的。
云舒听了沸的话,却是惊奇的说:“主公若是交了兵马,难道还想活命么?”
公子沸一时语塞,鬼使神差的想起那一碗鱼羹,云舒拱手:“主公速走!”
公子沸回过神,站起身,说:“来日论功行赏,云将军居首功!”
云舒笑道:“到那时候,主公许我一事便可。”
公子沸哈哈一笑,说:“十件也使得!”说罢,便带着人要走,那捧着玉佩和旨意的郎将问:“这玉佩和旨意如何处置?”
公子沸这才想起这事,他扫了一眼玉佩和旨意,又是一声冷笑,伸手将玉佩拿起,放入怀中,那旨意被他扔在地上,“叫那狗奴才带回去,本公子不知上面写了什么!”
公子沸带着人离开了营帐,借着夜色的掩映悄悄的走上官道,他的手下悬泉为他准备好了几架舒适的马车,公子沸等人上了马车,骏马沉默的前行,融入无边的夜色之中。
剩下云舒和凌霄两人站着,大眼瞪小眼,凌霄百无聊赖,踢了地上的白鹭一脚,说:“君上发昏了,叫这么个玩意督军,盔甲都不穿,倒是方便你动手。”
云舒说:“他不发昏,主公如何上位?”
凌霄一愣,随即欢喜的说:“主公若是上位,我少说也能混个下卿。”说罢又酸溜溜的说:“你立的功劳多,没准主公叫你当中卿呢。”
云舒没说话。
凌霄又说:“莫非你还想做上卿不成?纵然主公要封你,天子也不依。”
云舒道:“天子算个屁”
凌霄张口结舌:“好哇,你,你敢骂天子。”
云舒懒洋洋的说:“骂他的人多着,差我一个?”
凌霄哼哼:“你骂也当不了上卿。”
云舒笑道:“谁说我要当上卿?”
凌霄奇道:“那你想做甚?”
云舒说:“我做虞丞吧。”
凌霄大笑:“有将军不做,做这小官儿?你哄我罢了。”
云舒笑了笑,不再提这事,而是把地上那散落的旨意捡了起来,摊开在灯下看了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奉天子命......”
她嗤笑一声:“咱们这位君上还不算太蠢,以后还有的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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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女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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