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打发了副将,又命人去夷叔殿把伺候过沸的人弄来,细细的询问沸最后一晚的起居。
众人都说:“倚熏伺候公子睡下,我等不过守夜。”
倚熏心中已是有不好的预感,忙道:“公子睡下我就来君上这儿禀告了。”
宰没问出疑点,又怕走漏了消息,也不好处置人,就骂道:“蠢材料!眼睛耳朵都是摆设!”
然后就把人撵走了。
他命人暗中搜捕白鹭,又寻了块明黄的美玉打造新的兵符,又召了武将来认,忙到半夜,胡乱睡下,自以为天衣无缝,可这事哪里瞒的住?不多时,朝堂内宫都知道宰吃了这暗亏了。
第二日朝堂议事,就有人明知故问“听闻公子沸连夜遁逃”,宰一口咬定“贤弟思乡”,豪族们似笑非笑,心里越发的看不起宰了。
宰散了朝,回到曲宫,越想越气,料定必是副将们走漏了消息,于是一道旨意下去,跟着去的副将全部罚了一年俸禄,还被内宫小臣劈头盖脸的申斥了一番。
于是武将之中也对宰越发的不满了。
与此同时,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内宫,吕氏也听说了,暗想:倘若公子沸得了势,辞凤那贱人就要抖起来了!我岂能让庶出的货色爬到我头上!
于是,吕氏就走到曲宫见宰,说:“事已至此,沸就是乱臣贼子了!你起兵讨伐他,岂不是名正言顺么?”
宰正在借酒浇愁,对吕氏的话儿是懒得搭理,吕氏见状,说话就不好听了:“你不听我!总有你后悔的日子!”
宰心情本就恶劣,听吕氏这语气,顿时也怒了,大着舌头跳起来,骂道:“你!你莫要以为寡人,人,不晓得你的盘算!你是怕,你妹子夺了你的势呢!拿寡人的兵马做刀枪,你,你想的倒是好!”
吕氏被说中真病,涨红了脸,叫道:“哈!你疑心我呢!随你出兵不出兵!大不了我依旧回齐国去!”
宰毫不示弱:“滚滚滚!从,从铸地回来的时候,也,也不知是谁叭儿狗一般追,追到都城来!”
吕氏听了这话,怒从心头起,一脚把宰面前的酒菜踢翻,宰没想到她撒起泼来,气的说不出话,瞪着两个眼睛看她,拍着桌子骂:“你这不下蛋的母鸡!你看看你自己的模样!这内宫谁不比你强!”
吕氏怪叫:“我是不下蛋,下蛋的你也没管哪!这会子还在外头不知是死是活哪!天下哪个男子不比你强?!”
宰想起雨姚肚子里的儿,又心痛又恼怒,急火攻心,居然半句话都反驳不得。
吕氏破罐子破摔:“嫌我不好,我也不与你死缠,你给我断亲的旨!我明日就回齐国去!日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与你家再不相干!”
宰被吕氏气的浑身发抖,咆哮着说:“断亲就断亲!寡人被齐国诓骗多年!还要受气到死么?”说罢,就命左右"写国书!贱妇离了眼睛!寡人何愁无妻!"
左右跪了一地,都不敢动笔,吕氏见他来真的,哭叫着扑上去,伸手挠宰的脸:“你这忘恩负义没心肝的!蹉跎了我这些年的好岁月!要打发我,也没那般容易!你与我去宗周!叫天子断个是非曲直!天子要说你有理,我爬也爬回齐国!"
宰何尝与妇人撕扯过,一时间,居然被挠了个措手不及,伺候的人顾忌吕氏身份,也不敢狠拦,不多时,宰就被挠了个满脸花!他越发的忍耐不得,一脚踹在吕氏的肚子上,吕氏被踹出一丈远,当场吐了一口血。
众人都惊叫出声,忙不迭的寻疾医来看,宰心里也有些后悔,只拉不下脸来搀扶,站着一动不动,吕氏抬头,眼底血丝密布,嘴上鲜血淋漓,嘶哑的说:“骡子!你打的好!齐人也盼着我死呢!你还等什么......”话未说完,就两眼一闭晕倒在地上。
宰心里凉了半截,深知齐国眼下虽乱,到底有见分晓的时候,吕氏若是死了,齐人这把柄就是现成的!
于是他咆哮着叫疾医。
来的疾医是矫蕙,矫蕙连滚带爬跑过来,细看了一番,说:“怒伤情志,急火攻心以至于血不归经,喝一贴秋梨凉血汤就好了!”
宰烦躁的说:“速速医好!若有差池!寡人叫你殉了夫人!”
矫蕙慌慌张张的护送着吕氏回去,宰一通乱闹,只落得个满脸爪子印,还把吕氏狠狠的得罪了,心中越发的愤懑,竟是有些头晕目眩起来。
他又寻了个疾医过来给自己诊治,这回来人是真珠,宰看见真珠就想起雨姚,越发的长吁短叹。
真珠看诊了一番,给宰开了个滋补方子,叮嘱他不可再动气了,宰苦笑:“逆贼作乱,家宅不宁,寡人焉能不气!”于是把真珠赶走,又拔擢了一个小臣名叫乘风的做小尹。
宰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朝堂之事,内臣多嘴可斩!”
乘风忙赔笑:“小臣的眼界只在内宫里头,外头的事儿小臣哪里知道呢?”
宰满意了,乘风奉承道:“听说岚衣少妃那儿新来了个厨子,手艺好的很,君上正是该滋补的时候,不如去瞧瞧?"
宰听见岚衣的名儿,心里灵光一闪,想出一条斩草除根的妙计来,于是允了,乘风欢天喜地的给宰备辇,一行人声势浩大的往岚衣那儿去了。
岚衣许久不见老公上门,本该欢喜,可宰被公子沸摆了一道的消息已是传到了她耳朵里头,她心里又瞧不上宰了,只是来都来了,岚衣胡乱抿了抿头发,不冷不热的出来迎驾。
宰脸上有了点笑意,拉起岚衣的手,与她一齐往后殿去了,宰就开口问起厨子的事儿,岚衣笑道:“是我娘家送来的,手艺比不得君家庖厨,做的淳熬还凑合。”于是就叫那庖厨做一盏淳熬过来。
厨子做淳熬的当口,宰细细端详岚衣,只见她穿着一身家常半新不旧的袍子,头发松松的挽着,只缀了一枚绒花便罢,于是笑道:“你这发髻素而雅致,确实好看,称得上凌波月中仙。”
岚衣笑道:“妾已年老,哪里当的起这样的美名。”
宰道:“妘氏出美人,如何当不起?爱妃过谦了。”
岚衣干笑两声,说:“妾身蒲柳而已,是君上折节俯就。”
宰道:“天子尚且聘了你家女子,寡人自然慕名而来了。”
岚衣有些得意,说:“我侄女侍奉天子甚是周全,天子宠幸非常,一月倒有十天在她的海树宫呢,前阵子传信回来,已是快分娩了。”
宰一愣,道:“此事寡人竟不知。”
岚衣笑道:“君上日日都在环佩馆,自然不知我家的事儿了。”
宰用手指点她的脸,笑道:“如此,倒是我的不是了,也罢,寡人日后常来吧。”
岚衣心想:“这话你哄鬼呢?”面上还做出欢喜模样,宰却突然叹息了起来,岚衣奇道:“君上为何哀叹?”
宰说:“沸如今拥兵自重,你也知道了吧!”
岚衣一愣,随即斟酌的说:“略知一二,只恨我家与触藩老贼缠斗,元气大伤,不然定要为君上出气!”
宰道:“你家自然忠心,寡人是明白的,只是如今沸占着天时地利,寡人如鲠在喉!若是妘夫人为鲁国谏言天子,天威降下,命沸入都城,申斥教训,兴许就化险为夷了......”
岚衣低头沉默了一会,说:“兹事体大,我告诉哥哥再给君上回话吧!”
宰颔首,说:“这是自然。”又说:“沸入城,兵马数不可越百人。”
岚衣想了想,道:“纵然天子降下旨意,公子不听,为之奈何?”
宰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嘴上还硬:“天子诏命,不听便是乱臣贼子,量他不敢!”
岚衣心里嗤笑一声,附和了几句,又说起衣裳首饰,宰不耐烦这些,却还是笑容满面的听,过了一会儿,淳熬端了上来,只见油汪汪的肉酱扣在黍米上,光闻味儿就觉着食指大动。
宰吃了一口,道:“人间至味不过如此!”
岚衣掩着袖子笑:“君上什么好东西没尝过,这是抬举我了。”
宰笑了笑,又随口问如何做的。
岚衣说:“这东西都是寻常的,只是琐碎些,须将未出笼的小豚放干净血,只取脊肉,剁成细细的肉末儿,再将整只羊放在釜里,加上姜蒜煮鲜汤,撇去油花花,就用这汤与肉末和在一处,熬成肉酱,往蒸的黍米上一扣,就成了。”
宰笑道:“到底是妘氏,这样巧的心思,内宫里的庖厨都比不得!”
岚衣只管谦虚,宰夸奖了一回,细看岚衣,只见她眼角眉心都是细纹,顿时没了兴致,借口国事,走了。
岚衣恭恭敬敬的送他出去,分明看见他往环佩馆去的,她冷笑一声,命人出宫,召兄长进来。
妘司徒正在家里闲坐,听见岚衣叫他进去,带了礼就入内宫了,兄妹相见,岚衣屏退左右,把宰的事儿一说,妘司徒沉默了半晌,问:“妹子如何想?”
岚衣百无聊赖:“你说便是,我只想着弄个孩儿,不管其他!”
妘司徒笑成了一朵花:“正是,你有孩儿,又有哥哥我,还愁什么?君上难得开口,不好冷落了,我做主了,正好侄女儿生辰,我赶着送生辰礼,捎话儿过去,她莫非不给我这老叔脸面不成?”
岚衣酸溜溜的说:“侄女儿也是有福气的,做了天子的妾,不似我没出息,只好做那窝囊废的妾!”
妘司徒忙解释:“啊呀,这人的命啊天注定,谁知道侄女儿踏青的时候能遇见天子呢?
岚衣说:“哥哥,罢了哟,你打听天子巡幸到曲水,上赶着给她做了衣裳,叫她去水边上弹琴,哼,地上还有霜呢,就穿起绢纱来了,天子不过顺水推舟,我什么不知道!”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