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下是不会同意的。”陆时卿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妥协。
南宫怀瑾闻言更用力的握住他的手,侧身将头靠在陆时卿肩上,柔声道:“我会劝说哥哥他们的,我回去也并非全无好处。若两国交好,总比此刻引起战争的好,无论谁输谁赢,受伤的都是无辜百姓。”
他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像是在说服陆时卿,更像是在说服自己那摇摆不定的心。
陆时卿迟疑了片刻,终是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空着的那只手抬起,轻轻抚过南宫怀瑾如墨的发丝。
他何尝不知这是饮鸩止渴,大殿下绝不会坐视自己的弟弟再度回到敌国为质,受制于人。
“殿下。”他低唤,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有些路,一旦选了,便再难回头。”
“我知道。”南宫怀瑾抬起头,眼里面盛满了少年人不顾一切的赤诚。
隔日一早,南宫怀瑾便找哥哥商量此事,毫无疑问是不同意的。
南宫容与的书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其间的沉重。
南宫怀瑾站在兄长面前,俊雅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与坚定:“哥哥,让我回去。并非永决,只是权宜。此时若强行留下我,杀了陆时卿,大晟必定震怒,边关烽火再起,受苦的终究是两国百姓。我回去,并非全然被动,亦可暗中周旋,为北儋争取时间与转机。”
南宫容与负手立于窗前,望向窗外,背影挺拔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冷硬。
他缓缓转身,眸光如鹰隼般锐利地钉在弟弟身上:“怀瑾,你何时变得如此天真?大晟狼子野心,岂会因你一人之仁而改变?你所谓的周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南宫怀瑾的心上。
“哥哥!”南宫怀瑾急步上前,抓住兄长的衣袖,眼中已带了湿意,“陆时卿他……他与旁人不同!他待我以诚,从未折辱。杀他,是不义!况且,激怒大晟,绝非明智之举啊!”
“待你以诚?”南宫容与冷笑一声,拂开他的手,语气带着讥诮与痛心,“我的好弟弟,你被他那些虚情假意蒙蔽了双眼!他是大晟的锦衣卫指挥使,他的职责之一就是监视你,掌控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为了更好地完成他的使命。你竟对他动了真心?真是……愚蠢!”
最后两个字,如同冰锥,刺得南宫怀瑾浑身一颤。
“并非虚情!”他倔强地抬头,与兄长对视,“我分得清真假!哥哥,算我求你,信我这一次。我会回来,我会用我的方式守护北儋,但不是以牺牲无辜为代价!”
“无辜?”南宫容与眼神彻底冷了下去,最后一丝温度也消散殆尽,“在这权欲倾轧的世道,谁是无辜?怀瑾,你是我北儋未来的希望,我不能让你被私情所误,行差踏错一步,满盘皆输。你下不了决心,为兄,便替你决断。”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南宫怀瑾瞬间苍白的脸,声音斩钉截铁:“此事已定,不必再议!”
“哥哥!”南宫怀瑾看着兄长决绝离去的背影,心沉入了无底深渊。
他知道,兄长心意已决,再无转圜余地。
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必须立刻通知陆时卿,必须想办法阻止。
南宫容与的动作比他更快。
按照原计划,南宫怀瑾需与陆时卿一同前往城郊皇家寺院祈福,作为离开北儋前的最后一项仪式。
车驾行至一段相对僻静的林荫道,晨雾尚未完全散去,露珠悬挂在叶梢,空气中带着草木的清新,却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南宫怀瑾心神不宁,频频望向车窗外。陆时卿察觉他的异样,轻声问:“殿下,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浓密的树冠中和嶙峋的山石后激射而出。
劲弩破空之声尖锐刺耳,淬毒的箭矢如雨点般笼罩了陆时卿所在的马车。
“保护陆大人!”大晟护卫的惊呼声与兵刃出鞘声瞬间响成一片。
“是哥哥……”南宫怀瑾脸色惨白,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出马车,却被身旁的陆时卿死死按住。
“别动!”陆时卿厉喝,眼神锐利地扫过窗外,瞬间明白了局势。
他拔出佩剑,格开两支射入车厢的弩箭,动作迅捷依旧,但眼底已是一片沉沉的了然与忧悒。他看向南宫怀瑾,声音低哑:“大殿下的人?”
南宫怀瑾嘴唇颤抖,无法回答。
陆时卿看他这个样子不忍心再追问,揉了揉他的脑袋,以示安慰。
随即便出去与刺客正面相拼。
这些刺客身手极高,配合默契,招招致命,显然是精心培养的死士。
大晟护卫虽拼死抵抗,但在对方有备而来的围攻下,很快便落入下风,伤亡惨重。
陆时卿退后,将南宫怀瑾推向车厢最内侧相对安全的角落,沉声道:“待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说罢,他毅然决然地挥剑冲出了马车。
他剑法精妙,身法灵动,顷刻间便刺伤数名刺客,试图撕开一道缺口。
但刺客人数众多,目标明确,所有的攻击都如潮水般向他涌去。
刀光剑影中,他青色的身影不断闪避,反击,衣袍上迅速绽开朵朵血花,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南宫怀瑾在马车里,透过晃动的车帘,眼睁睁看着陆时卿在围攻中左支右绌,看着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动作渐渐迟缓,心如刀割。
“住手!都住手!”他再也忍不住,冲出马车,对着厮杀的人群嘶喊,“我是当朝三皇子南宫怀瑾!我命令你们住手!”
然而,刺客们恍若未闻,攻击反而更加凌厉。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南宫容与在一队精锐侍卫的簇拥下,出现在不远处的高坡上,冷漠地俯视着下方的修罗场。
“哥哥!”南宫怀瑾如同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抓住南宫容与的马缰,泣声哀求,“哥哥!我求求你!让他们住手!我跟你回去,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见他了,只求你饶他一命,求你了!”
他泪流满面,几乎跪倒在地,所有的骄傲和坚持在陆时卿的生命面前都不堪一击。
南宫容与低头看着弟弟狼狈哀求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心痛,但更多的却是冰冷的决绝。
他缓缓摇头,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晚了,怀瑾。从他踏入北儋国境,或者说,从你对他动心那一刻起,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他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卫拦住想要冲过去的南宫怀瑾。
“不——!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南宫怀瑾被死死拦住,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看着兄长,眼中第一次迸发出深刻的恨意,“你若杀他,我此生此世,绝不会原谅你!”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场中情形骤变。
一名刺客拼着命,硬受陆时卿一剑,死死抱住了他的手臂,另一名刺客则从侧后方悍然突进,那柄泛着寒光的短刃,精准而狠戾地刺入了陆时卿的后背。
陆时卿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他手中的长剑“哐当”落地。
他艰难地一点点回过头,目光越过拼死阻拦的侍卫,直直地望向那个泪眼模糊的少年。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太多,骤然的痛楚,明了的释然,无尽的遗憾,以及未来得及宣之于口的温柔。
他张了张嘴,鲜血争先恐后地从口中涌出,最终,他对着南宫怀瑾的方向,极缓地扯出一个近乎安抚的微笑。
随即他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缓缓倒了下去,倒在满地狼藉与血泊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南宫怀瑾所有挣扎的声音都仿佛被抽离了。
世界在他眼前变成了一片血红和死寂。他眼睁睁看着那抹青色被鲜血浸透。
“啊——啊!!”
一声凄厉至极,不似人声的哀嚎终于冲破喉咙,南宫怀瑾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挣脱了侍卫,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向那个倒下的身影。
他踉跄着跪倒在血泊中,颤抖着抱起陆时卿,入手一片冰凉的粘稠。
“时卿……时卿……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他徒劳地擦拭着陆时卿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声音嘶哑破碎,泪水如同决堤般涌出,滴落在对方苍白如雪的脸上。
南宫容与高踞马上,看着弟弟抱着陆时卿悲痛欲绝,袖中的拳头因紧握而泛白。
南宫怀瑾在陆时卿身上摸索,拿出他身上常备的短刀,拔掉刀鞘,一步一步走向南宫容与。
他将短刀抵在脖子上,划开了一条刺眼的血线,他跪在兄长脚下,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冷声道:“你若不救他,我便死在你面前。”
南宫容与气急,翻身下马,狠狠的朝着他的脸上扇了一巴掌,力道极大,白皙的脸上瞬间红了一片。
“你…你威胁谁呢!”南宫容与厉声道。
南宫怀瑾握刀的手又偏了半寸,重复道:“救他!”
南宫容与这次是真的害怕了,他知道他这个弟弟自小便执拗。
“来人!将陆大人抬回去,叫太医!”说完便剧烈的咳嗽起来,“这下……你满意了吧。”
南宫容与看着弟弟离开的背影,猛的涌出一口鲜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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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以死相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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