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沙龙，灯火辉煌，衣香鬓影。
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空气中弥漫着名贵香水、雪茄和金钱的气息。
西装革履的商界精英、妆容精致的名媛、气度沉稳的学者们手持香槟杯，低声交谈，编织着一张无形的利益与信息网络。
储箜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是周岚派人送来的，低调奢华，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
他跟在叶弛身边，脸上没有任何初入此等场合的局促或兴奋，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他的眼神锐利地扫过全场，像一台高效运转的扫描仪，快速捕捉着面孔、交谈的群体、微妙的表情变化。他注意到几个周岚提供的资料里提到过的名字，默默记下他们交谈的对象和氛围。
叶弛如鱼得水，带着储箜穿梭于人群，娴熟地打着招呼，介绍着储箜：“这是我同学储箜，金融系的高材生，眼光非常毒辣。”
储箜只是微微颔首，惜字如金。
他的沉默和冷峻，在这个圆滑世故的环境中反而成了一种独特的标签，引来不少探究的目光。
有人觉得他恃才傲物，也有人像叶弛一样，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一位头发花白、气度不凡的老者，是本地一家大型私募基金的创始人，姓陈。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储箜：“叶少这位同学，倒是沉稳得不像年轻人。刚才听叶少说起你在课堂上的见解，对数据异常很敏锐？”
储箜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平静地回答：“只是习惯性验证信息来源的可靠性。虚假的基石，撑不起任何有价值的推论。”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嘈杂背景的清晰力量。
陈老眼中精光一闪，哈哈一笑：“好！年轻人有这份清醒和警惕，难得！现在市场浮躁，太多人被包装过的‘故事’迷了眼。”
他主动递给储箜一张名片，“有空可以来我那里聊聊，我那里，就需要你这样能沉下心看透本质的年轻人。”
储箜双手接过名片，动作标准而克制：“谢谢陈老。”
他看都没看名片上的头衔，直接放入了西装内袋。这份宠辱不惊的淡然，让陈老和旁边的叶弛都暗自惊讶。
叶弛观察着储箜在沙龙上的表现。他像一块投入沸水中的冰，周围的喧嚣热闹丝毫不能融化他分毫。他几乎不主动与人交谈，但每当有人试图用泛泛的恭维或空洞的理论与他搭话时，他总能用一个精准的问题或一句直指核心的评论，让对方要么语塞，要么肃然起敬，他更像一个冷静的观察者、分析者，而非参与者。
叶弛注意到，储箜的目光偶尔会停留在宴会厅巨大的落地窗外——那里是城市璀璨的夜景，但他的眼神却仿佛穿透了这浮华的光影，投向某个更深、更黑暗的所在，眉宇间那股冻结的怨气，在觥筹交错的暖光映衬下，显得愈发刺眼和格格不入。
回程的车上，叶弛亲自开车。车厢内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
“感觉如何？陈老似乎很欣赏你。” 叶弛打破沉默，语气轻松。
“信息很多，噪音更多。” 储箜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似乎……不太喜欢这种场合？” 叶弛试探着问。
“没有喜不喜欢，只有有没有用。” 储箜的回答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剥离了所有无谓的情感修饰。
叶弛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他侧头看了一眼储箜在光影明灭中的侧脸，那完美的下颌线紧绷着，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
叶弛心中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储箜的心，被一层坚不可摧的寒冰包裹着，冰层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和某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执念。这执念是什么？是什么让他如此不同？叶弛的好奇心像藤蔓一样疯长，几乎要冲破理智的藩篱。
“储箜，”叶弛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音乐声似乎也变小了，“我们……算是朋友吗？”
车厢内陷入一片寂静。窗外的霓虹在储箜漆黑的瞳孔里划过一道道转瞬即逝的光痕。
良久，就在叶弛以为他又会用沉默或一个冰冷的单音节词来终结时，储箜开口了，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斩断一切的温度：
“叶弛，有些门，不该敲开。有些人……没有朋友，只有目标和代价。”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破了叶弛精心营造的、试图拉近距离的温和假象。它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却比任何直接的拒绝都更彻底地划清了界限。
叶弛没有再说话。他沉默地开着车，眼神却变得无比深邃。储箜的警告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像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巨石。那句“目标和代价”在他心中反复回荡。什么样的目标需要付出没有朋友的代价？什么样的代价能让一个本该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活得如同一个背负着沉重十字架的苦修士？
他将储箜送到公寓楼下。储箜推门下车，挺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灯火通明的大堂入口。
叶弛没有立刻离开。他坐在车里，点燃了一支烟，这是他极少在人前显露的习惯，袅袅烟雾模糊了他的神情。他看着储箜公寓楼那扇亮起灯光的窗户，眼神锐利如鹰隼。
“储箜……”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个复杂难辨的弧度，混合着挫败、更浓烈的好奇，以及一种棋逢对手般的兴奋，“你的门，我敲定了。你冰层下的火焰，我也一定要看到它燃烧的样子。不管那‘代价’是什么。”
而此刻，回到冰冷公寓的储箜，脱下一丝不苟的西装。他走到浴室镜子前，看着镜中那张年轻却写满疏离与疲惫的脸。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来自加密号码的信息简洁冰冷：
【下周任务：接触‘信鸽’，获取‘黑石’项目竞标底价。地点：码头七号仓库区。时间：凌晨1点。】
他面无表情地删掉信息，仿佛只是清理掉一条垃圾广告。
镜子里，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像搏击笼中的“孤狼”——冰冷、专注，燃烧着只为唯一目标而存在的火焰。
叶弛的探究、沙龙的浮华、陈老的赏识……都如同窗外无关紧要的风声。
他的心，早已抵押给了那个雨夜的亡灵和一条看不见归途的血色之路。
大学、金融、叶弛……都只是这条路上必要的伪装和背景板。他存在的意义，只在黑暗降临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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