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的夜风,带着白日未散尽的溽热,吹拂过鬼杀队本部庭院里盛放的紫藤花。那瀑布般的淡紫色花穗在月光下轻轻摇曳,散发出宁静而坚韧的芬芳。然而,这份宁静被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打破。
炼狱杏寿郎大步流星地穿过回廊,火焰纹羽织的下摆在身后猎猎作响,如同他此刻无法平静的心绪。他刚从主公产屋敷耀哉的居室出来,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份沉重任务的余韵——一种冰冷的、粘稠的、如同实质般缠绕上心头的阴影。
“无限列车…” 炼狱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洪亮的嗓音罕见地压低了,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他的眉头紧锁,两道英挺的剑眉几乎要拧在一起,额角甚至隐隐可见跳动的青筋。月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却沉入深深的阴影中。脑海里不断回响着主公平静却字字千钧的话语:“…大量乘客离奇失踪…情况极不寻常…疑有上弦之鬼介入…杏寿郎,务必查明真相,守护列车上的每一位乘客。”
“上弦…” 这个词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他燃烧的心湖。身为炎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上弦之鬼意味着什么——那是超越常识的恐怖力量,是足以让整个鬼杀队都为之震颤的噩梦。每一次遭遇,都伴随着柱级剑士的陨落。一股强烈的、近乎预知般的凶险预感,如同毒蛇的利齿,狠狠咬噬着他的神经。这次任务,绝非寻常。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日轮刀柄,坚硬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手套传来,带着一丝冰凉。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责任!沉重的责任如同山岳压顶!数百条无辜的生命系于他一身,他必须成为那道撕裂黑暗的烈焰!这个信念如同永不熄灭的炉心,在他胸中熊熊燃烧,驱散了片刻的寒意。
但紧接着,一种更深沉、更尖锐的痛苦,如同淬毒的冰锥,精准地刺穿了他钢铁般的意志壁垒。**千奈…**
那个名字,那个身影,那片染血的枫叶,那句“永远燃烧保护你”的誓言…所有被强行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思念和绝望,在这个被“上弦”阴影笼罩的夜晚,疯狂地翻涌上来。自从那个血色黎明,他亲手斩杀恶鬼却眼睁睁看着她被拖入深渊,他就再也没能合上眼睡过一个安稳觉。每一次闭上眼,都是她最后惊恐回望的眼神,和那片在废墟中捡到的、染着他自己鲜血的羽织碎片。他像疯了一样搜寻着,踏遍她可能出现的每一个角落,询问每一个可能见过苍白女鬼的目击者…得到的只有更深的绝望和鬼气残留的冰冷痕迹。
她变成了鬼。这个认知如同烙印,日夜灼烧着他的灵魂。鬼杀队的铁律,守护人类的誓言,与他对那个巫女少女深沉而痛苦的情感,在他心中激烈地撕扯、碰撞。消灭鬼,是他的天职。可是…如果是千奈呢?如果她尚存一丝人性呢?这个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固执地亮着,带来近乎自虐般的渺茫希望。
“无限列车…” 炼狱再次低语,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停在庭院中央。他抬头望向深邃的夜空,繁星点点,却无法照亮他心中的阴霾。**这条路线…她会感应到吗?**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带着尖锐的刺痛和一丝扭曲的期待。千奈(或者说,那个由她转化而来的无名之鬼)对承载着他气息的羽织碎片有着近乎病态的执着。这是他唯一知道的、追踪她的线索。如果…如果她真的被那些散落在过往战场或他执行任务路径上的碎片气息所吸引…如果她本能地朝着这股最强烈、最熟悉的“坐标”靠近…那无限列车…这个念头让他呼吸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再见她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的一个背影…哪怕…她已面目全非…**
“唔…!” 炼狱猛地甩了甩头,火焰般的发丝随之晃动,仿佛要将这“软弱”的念头甩出脑海。他用力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发出清脆的响声。**“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炼狱杏寿郎!”** 他在心中对自己怒吼,洪亮的声音在胸腔内回荡,强行压下了翻腾的情绪。保护乘客!守护生命!这才是他此刻唯一、也是最重要的使命!他将那份沉重的思念和痛苦,再次深深埋入心底的熔炉,用更炽烈的责任之火将其暂时封印。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步伐再次坚定起来,每一步都踏碎了地上的月光,朝着炼狱家的方向疾行而去。他需要回家一趟,在奔赴那未知的凶险之前。
推开炼狱家那扇有些年头的木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庭院里一片寂静,甚至显得有些荒芜。月光照亮了角落里疯长的杂草和干涸的旧池塘。父亲槙寿郎的房间依旧门窗紧闭,透不出一丝光亮,也听不到任何声响。炼狱的目光在那扇门上停留了一瞬,复杂的情感在眼中一闪而过——失望、无奈,最终化为深沉的叹息,随即被更深的决然取代。
“兄长大人!” 一个带着惊喜和依赖的清脆声音响起。弟弟千寿郎小小的身影从里屋跑出来,手里还拿着擦拭日轮刀的布巾。少年清秀的脸上带着看到兄长的喜悦,但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也清晰地映照出炼狱此刻不同寻常的凝重。
“唔姆!千寿郎!” 炼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往常一样洪亮有力,他大步上前,习惯性地想用力拍拍弟弟的肩膀以示鼓励。然而,当手掌即将落下时,他却顿住了。他看着弟弟单薄的身躯和充满信任的眼神,心中那根紧绷的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这次任务…凶吉难料。
他深吸一口气,那只宽厚的手掌最终只是轻轻地、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落在了千寿郎的肩上。力道很轻,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重。
“千寿郎,” 炼狱的声音低沉下来,洪亮中带着不容错辨的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过粗粝的岩石。他从怀中取出一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用火漆仔细封好的信,郑重地、几乎是用双手捧着,递到弟弟面前。“收好它。”
千寿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敏感地察觉到了兄长语气中那份从未有过的沉重。他小心翼翼地接过信,指尖触碰到兄长带着薄茧的大手时,感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那封信仿佛有千斤重。
“兄长大人…?” 千寿郎的声音带着不安的颤抖,清澈的眼眸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
炼狱俯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弟弟齐平。他火焰般的瞳孔紧紧锁住千寿郎的眼睛,那里面燃烧着无比严肃的火焰。“听着,千寿郎。”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打在寂静的庭院里,“把它收在最安全的地方。如果…如果哥哥这次没能回来…”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你就打开它。记住哥哥的话,**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昂首挺胸,像火焰一样,正直而坚强地活下去!** 守护好这个家,守护好你的心!”
“兄长!” 千寿郎再也忍不住,泪水瞬间涌出眼眶,他紧紧攥着那封信,小小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和悲伤而微微发抖。他明白这封信意味着什么——那是遗书,是兄长在奔赴极可能无法生还的战场前,留给他的最后嘱托。
炼狱看着弟弟的眼泪,心中如同被滚烫的熔岩灼烧。但他不能软弱。他再次用力地按了按千寿郎的肩膀,那力道传递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和守护的承诺。然后,他直起身,最后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弟弟哭泣的脸庞,仿佛要将这面容刻入灵魂。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父亲紧闭的房门,那里面是更深的沉默和无言的割裂。最终,所有复杂的情绪都被他强行压下,熔铸成眼中那永不熄灭的火焰。
“我出发了!” 炼狱转身,火焰纹羽织在夜风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他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炼狱家,将弟弟的哭声和整个家的寂静抛在身后。每一步踏出,都离那黑暗的漩涡更近一步,也离那渺茫得如同幻影般的“再见一面”更近一步。他的背影在月光下挺得笔直,如同即将投入烈火的薪柴,明知结局,却依然燃烧得义无反顾,只为照亮身后需要守护的一切。火焰的纹路在羽织上流淌,像是无声的咆哮,宣告着黎明前最惨烈战斗的序幕,已然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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