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王栩感觉自己好冷,不是冬天雪地里吹过寒风的冷,是一种浸入到你身体,从骨头缝里由内散发的寒冷。
冷的王栩呼吸不过来,像是喉咙被堵着一团冰。
王栩猛的一睁眼,入目没有熟悉的天花板,只有一片黑压压的天幕,压的人喘不过气。
脚下是一块块看不出本色的青石板路,潮湿的青苔的石板缝里顽强的生长。不远处隐隐传来水流声,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呜咽,好像无数人在哭泣,又寻不到源头。
“让一让,别挡道。”
一道嘶哑的声音从王栩身后传来,冷的好像针一般刺入王栩的耳朵。
王栩下意识的回头,只见一个身逾九尺着一身白袍,面似白纸嘴红似血的男人从她身边走过。肩上扛着一块木牌,牌上写着“引路”二字,字痕入木三分,像是渗着血。
王栩向开口问这是哪里,伸手准备拦人,却看到自己的右手以一种近乎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的衣服有明显的撕裂,袖口等地方还沾着深色的血渍,一只腿不正常的折成了九十度,最神奇的是她没有丝毫的痛感。
这时,原本还不清晰的水流声逐渐变大,道路旁摇曳着大片火红的彼岸花,河岸排着长长的队伍,全是和她一样眼神茫然的人。
“起”
白袍男子嘴唇微启,一声细长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王栩的身体竟然轻轻的飘了起来。
一道白光从王栩脑子里闪过,她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她在完成一个大单后准备出门庆祝一下,在过红绿灯的时候,看到一辆失控的货车冲向路口,脑子一热,一脚油门顶到了货车的面前,最后看到的是刺眼的车灯和嘈杂的尖叫声。
原来,她已经死了。
这里是地府。
她周围的人好像意识逐渐清醒,哀怨的哭声此起彼伏。
一旁的白袍男子对这场景习以为常,他利落的从腰间抽出一根丈余长的铁锁链向空中一甩。
“啪”的一阵破空声响起,铁锁链向后面不断延长,将周围的鬼魂一拢而进,王栩感觉一阵吸引力将她附着在铁锁链上。
白袍男子左手扛着木牌,右手拉着铁锁链向前走去,远远看着像是一人拉着一艘载满游客的船。
哭泣声逐渐减小,众人逐渐被周遭这陌生又熟悉的场景吸引,周遭一片寂静。
王栩看着前头独自走着的白袍男子,刚想开口询问,突然从身后炸起一阵黑风,带着一股沉闷的腥味,将满地的彼岸花卷断,花瓣漫天飞舞。
一道身影闪过,手指成爪,指缝弥漫着几缕黑气,直冲前头的白袍男子。
“小心!”王栩惊呼。
“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敢在你爷爷面前作乱。”白袍男子向着旁边闪躲,同时将手上的铁锁链拴在腰上,双手扛着肩上的木牌,脚间一转,将木牌重重的向黑袍人扇去。
顿时两人纠缠在了一起。
随着两人的打斗,周遭像是刮起了龙卷风一样。被白袍男子栓在铁索链上的王栩等人也被动的上下旋转,像是被甩进了洗衣机似的。
“哕”王栩没忍住,干呕了一声。
就在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之时,一旁另一道黑影闪过,直冲白袍男子腰间而去。
金光一闪。
“咔嚓”一声,锁头应声而裂。
白袍男子暗道不好,转身就朝锁头而来,却被最初的那个黑袍人拦住:“桀桀桀,你的对手是我。”
看着断在面前的锁头以及朝着她们闪来的黑影,王栩用了零点零一秒果断迈出锁链,捡起锁头一路狂奔。
她刚刚就发现白袍男子是在合拢锁头后才将她们这些人,不,是鬼牵起的。
现在锁头断了,自己果然就能走出锁链,至于断掉的锁头,再合拢一下就好了呗。
白袍男子气的鬼影乱颤,却被黑袍人缠的脱不开身,怒吼:“你们是谁派来的,敢在地府作乱,不怕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无法超生吗?”
“桀桀桀,等我主大业完成,十八层地狱又算得了什么。”
白袍男子心下一惊,脸上却不动生色道:“你主?什么阿猫阿狗的也敢称王,在阎王爷面前怕是都不敢现形!”
黑袍男却没有上钩:“等我主大业完成,阎王来了也救不了。”说罢,忍不住大笑,却被一阵阵惊呼打断。
“左拐左拐。”
“右右右,要撞上了!”
“慢点慢点。”
“哕~”
只见王栩牵着锁头拉着众鬼四处乱窜,远远看着像是在放风筝一般。
后边的黑影穷追不舍,眼看着就要撞上了,锁链里的众鬼七嘴八舌的惊呼,王栩连忙急转,一个惯性,锁链里的众鬼“啪叽”一声甩在了墙上,还没等反应过来又被扯了出去。
“嘿嘿,乾坤大挪移。”脸不红、气不喘的王栩美滋滋。
身后的黑影下手更加狠毒,一个闪现进身,手指划过王栩侧脸,火辣辣的疼痛感让王栩一阵哀嚎,身下的动作却没停。
一个大转弯躲过黑影,锁链随之一甩,里面的众鬼一个摆首狠狠的砸向黑影。
王栩跑开后,火辣辣的痛感慢慢消去,还没来的急松一口气,眼角余光扫到后头再次冲过来的黑影,连忙大喊:“救命啊!有没有管事的啊!鬼杀人啦-----不是,鬼杀鬼啦!”
白袍男子被这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惊的一顿:“往这跑。”说着一掌打开黑袍男,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圆盘向上一抛。
圆盘刚离手就“嗡”地一响,炸出金光,光芒里圆盘飞速旋转、膨胀,不过眨眼间竟化作几丈高的金色龟壳。
龟壳一侧开了一道弧形缺口,恰好可以容人钻进。王栩没有多想,一个翻滚就猫进了缺口。
“咔嗒”一声轻响,缺口自动闭合,一层金色光膜包裹住了整个龟壳。下一秒,黑影利爪闪过,只溅起细碎的光芒,连道痕迹都没有留下。
“蠢货!”黑袍男踹开白袍男子,朝着失利的黑影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走!”
路还是那条路,只不过现场一片狼藉。
白袍男子没有追上去,他还要开路送灵,甭管什么魑魅魍魉,让刑差去查就是了。
白袍男子走到龟壳前,手印翻转龟壳再次缩小回到他手里。目光对上了王栩。
刚从龟壳里被放出来的王栩,毫不犹豫地谄媚一笑,递上了锁头:“物归原主,物归原主,嘿嘿。”
白袍男子瞥了一眼王栩,接过锁头轻笑:“你倒是个机灵的。”倒是没让王栩再次进入锁链。
“赶紧的吧,别把时辰给误了。”说着拉着铁索向前走去。
王栩疾步跟上:“这位差爷我们是去哪?”
白袍男子抬眼扫了他一下,铜铃般的眼珠转了转:“走黄泉,踏鬼门关。”
真到地府了,王栩有点怅然。不过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倒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不过可惜了她卡里躺着的几百万了。
“鬼差大哥,你给我们讲讲规矩呗。”王栩接受的很快,指不定她这次就投了一个好胎,心里想着也问出声:“我能不能投个好胎啊。”
“别想了,人间啥样你不知道吗?按照这个出生率你们不得等个百八十年的才能投胎。而且投胎是要判投的。”
“判投?依据啥?”
“看你在阳间的功德罪孽呗。”
王栩想到自己死前的那一脚油门,嗯,稳了。下辈子妥妥一个富二代了。
白袍男看着美滋滋的王栩,面露不忍:“别美了,都是无名鬼了还想投啥好胎。”
“无名鬼?”
“死后无人祭祀且生前没有功德的都是无名鬼,在地府那是最糟糕的存在了。”白袍男子看了眼锁链里的鬼魂:“你们这批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在世间无人祭祀且生前无功无过的。”
无功无过?不对啊,自己明明是为了救人而死的。王栩皱了皱眉头,难道她没有救下人?
白袍男子看着一旁皱眉的王栩,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就冲你刚刚的行为,回头哥给你请个功。”
王栩立刻打蛇上棍:“那就先谢谢鬼差大哥了。”
“好说,好说。”
白袍男子一路领着王栩等鬼魂走到了鬼门关。
黑雾像凝固的墨汁一样笼罩天空,黑压压的乌云压的人喘不过来气。青石板的尽头矗立着一座关隘。
关隘前摆放着两尊丈高的恶鬼石像,青面獠牙,突出的眼球里一道血红的竖瞳尤为显眼。手里拿着刀斧,来回扫视过往的魂灵。
白袍男子解开锁头放出圈在铁锁链里的众鬼魂,指着关口道:“过了鬼门关,就不走回头路了,进吧。”
众鬼魂彼此对望就是矗立不前,后方还传来微弱的啜泣声。
王栩看着面前直盯着她们的两座石像,深吸一口气迈了进去。
一道亮光闪起,王栩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耳边微弱的哭声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为熟悉的场景。
“A376,请到三号窗台办理业务。”
“C928,请到四号窗台办理业务。”
“咋啦,看傻了。”白袍男子从一台业务机取过号码单递给王栩:“你先落个户,我待会带你去见个人。”
看着面前的营业大厅,王栩从呆滞的神情里回过神来:“地府这么与时俱进的吗?”
“姓名?”
“王栩。”
“身份证报一下。”
“56************1234”
柜台值班鬼劈里啪啦的在键盘上敲了一通,面无表情的道:“无名鬼4875号,落户在三区B9,一百三十三年后投胎,到时候会有人通知你的。”
“来,下一个。”
“等等,等等。”王栩连忙拦住值班鬼按号的手:“我记得我是开车挡住路口失控的货车才死掉的,路口那么多人我一个都没有救到吗?”
值班鬼面无表情:“这边显示你是自己开车撞到路边的,当时路上没有其它车和人。”
“来,下一个。”说着毫不犹豫的按下了叫号器。
王栩皱着眉头找到白袍男:“鬼差大哥,地府是怎么判断我们的功德罪孽的?”
“孽镜台,你们刚到地府就被照过了。”
“那孽镜台有没有可能出错呢?”
“怎么可能。”白袍男子奇怪的看着王栩,不懂王栩为何由此疑问,不过还是给她讲解的了一下孽镜台的原理。
“人在死后最开始的无意识的徘徊在原地的,由我们地府的鬼差牵引你们到地府。下来后得先在第一殿秦广王那里过孽镜台,由孽镜台区分你们的罪孽功德,罪孽深重的直接前往判官处根据罪孽罚判罪行。”
“你们是已经分类好了,我们按批次去接引的,千百年都是这样,不会出错。”
“行了,别想了。”白袍男子拍了拍王栩的肩膀安慰道:“刚刚你也帮了我,小爷我也不让你吃亏,跟上。”说着领着王栩向外走去。
“老白,回来啦。”
“回来了”白袍男子走过去跟人打招呼,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这谁啊?你怎么领这来了。”男子指了指一旁的王栩。
“唉,别提了。”白袍男子,也就是老白一脸恼火:“半路遇到截道的了,也是多亏了她,不然生魂全都得被抢走。”
说着老白的面色严肃了起来:“这事得上报一下,那些也不知道是什么鬼?”
“你也遇到了?”
“也?”
男子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前段时间不是新来的鬼差带队走魂一直没回来吗,上头一直在查,刚刚老李带队回来,说是遇到两个黑袍鬼影把生魂都给抢走了。”
“你也知道老李都是老油子了,带队走了不知道多少次。结果照样被人抢了生魂。”男子心有余悸道:“你不知道老李刚跑回来的时候,魂体淡了一大半,差点连魂都凝不起来。”
“上头现在在严查呢,我估计啊,那个失踪的鬼差应该也是遇到了这种情况,不过没逃回来罢了。”
老白闻言眉头紧皱:“我进去汇报一下。”
“去吧去吧。”男子拍了拍老白的肩膀,看了看一旁乖巧站着,支着耳朵听的眼睛亮晶晶的王栩:“小姑娘也是够胆。”
“在下严林,交个朋友。”
“王栩。”
也不知老白在里面说了什么,出来后面色就好了不少,还朝着王栩笑了笑:“走吧,我跟上头汇报过了,你今天也算是立了大功,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嘛,允许将此事算作你的功德,你投胎的时间抹个零,提前三十三年。”
有差吗,不还是得等一百年!
“我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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