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握住镇山珠的那刻,云临泱的精神力开始与幻术抗衡。
她静立原地,失焦的瞳孔有片刻回神。
但只来得及看一眼颜色黯淡后又复亮的珠子,便被漫天的魔息遮蔽了五感。
镇山珠的触感和质地和她从前在长灵宗见到的一模一样。
但刹那的失色让它的浩然灵气荡然一空,变成一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玉珠。
而当它复亮时,珠面上浮起转瞬即逝的纹路,恢复了原来的莹白光泽。
混沌之中,她心头一颤,惊诧之余还有些茫然。
即便纹路只出现了一刻,她也看清楚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幻阵。
阵线的走势蜿蜒华丽,是她十分熟悉的画法。
这是蓝祝设的幻阵。
世上无人能解。
她也不例外。
蓝祝为什么要做一颗假的镇山珠?
真的镇山珠在哪里?
云临泱喉间涌起腥甜味,忍不住蹙眉咬上舌尖,尝试抑制住不适感,她的痛感全无,但如铅重的四肢昭示着她目前的身体情况很糟糕。
五感全封,灵力用不出来。
她还是把那口血吐了出来。
鲜血从唇边滴到下颌,再坠落到那颗假镇山珠上,刹那,魔息翻腾,井然有序地涌进假镇山珠中,黑魆魆的周遭瞬间敞亮起来。
莹白珠玉被浸染成黑色,像真正的镇山珠一样,能够吸收所有魔息。
只不过真的镇山珠,需要处于禁地阵法中才能发挥作用。
云临泱的五感被归还,筋疲力竭地往前倒去,强烈的冲击让她视线一片模糊,看不清是什么人将她扶住。
在晕过去前,她只知道,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镇山珠抽走了。
渡危惊险地接住她,让她不至于脸朝地倒下。
他的四肢百骸像被重刃碾过,不得不用长剑撑地,才能勉强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他低头去探云临泱的鼻息,发现呼吸频率均匀,只是力竭昏了过去,并不像上次杀七阶影魔后一样身体僵硬。
自从知道她大概率就是他从地牢里带出来的那具无脸女尸后,他的心里一直都有个猜测。
真正的云临泱三年前就已经神魂俱灭,现在的她是借尸还魂。
而且,这具身体并不是**凡胎。
黑雾消散,霍望竹瞬影至他的身旁,问道:“她发动了镇山珠?”
渡危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霍望竹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长老们,被问及云临泱的身体状况时,她说:“气流屏障抵挡了大部分的魔息,她身上没有明显伤口,只是单纯累昏过去了。”
陈决颔首,接过那颗已经吞噬完魔息变得锃亮的镇山珠,吩咐弟子们去清点宗内还能住的院落。
新舍被炸毁,大部分新生都被霍望竹收留到紫极宗内部较为偏僻的楼舍。
至于云临泱……
她看一眼还在渡危背上酣睡的人,问他:“要带到你院里?”
渡危:“嗯。”
霍望竹想了想,觉得也行吧,毕竟之前是师兄妹。
其实现在也是。
宋涵跟着其她新生离开时,悄悄捏碎了一张通讯符。
殿下不允许她用灵力通讯,但事出紧急,她不得不请示。
-
帝京,东宫。
侍从揣着收到的信件,在金碧辉煌却又寂若死灰的宫内行走,忽略洒扫宫人的垂首致礼,径直步入内院。
院中青叶逢秋,枯黄的叶尖在风中摇曳,有随时凋落之势。
游廊下,青年女子伫候,明明还是一张年轻的脸,发间却已经有了些许银丝。白发被秋风卷起,蹭过她怀中温顺雪狐的毛发,与其融成一片颜色。
“什么急事要用通讯符?”
仅是初秋,她却穿了一件厚重的裘衣,随着她侧首的动作,温暖的毛领抚过她病态苍白的脸颊。
冰冷疏离的嗓音响起,琅玕般的眼瞳显出空洞的灰色,让侍从感觉有些压抑。
“回殿下,宋涵去了紫极禁地。”侍从阿舒上前几步将信递上,顿了顿,补充道,“她将信寄给了宫外的驿站,并没有被监视到,还请殿下放心。”
将熹颔首,接过一封书信和一封通讯符,粗略览过。
书信是昨天寄的,上面写渡危是阮殊的大弟子。
而通讯符的内容让她的眉峰拧起。
阿舒明白她在对宋涵的提前行动感到不满,垂首道:“虽然她行事冒进了,但云临泱的灵脉并没有——”
她话未说完,被将熹打断:“羡云给了她什么?”
许是这世间太久没有人提及这个名字,阿舒一时没反应过来。
将熹鸦羽般的长睫垂下,将信递回,摸了摸怀中的狐狸毛。
“云临泱的父亲,给了她什么能力?”
阿舒摇摇头,“宋涵不知道。但……应该已经被镇山珠吸收走了,至于对她本人影响有多少,还是未知。”
将熹没有说话,应该是在推算羡云的能力。
阿舒瞄一眼宋涵的请示,问道:“那我们在做的事,要告诉她吗?”
将熹嗤笑一声:“她迟早会猜出来,说与不说并没有区别。”
“明白了,我会按您的意思回信。”阿舒垂眸,“那渡危呢?”
将熹走出游廊,望着初秋西沉的太阳,半张脸隐在阴影中,沉默许久。
良久,她启唇:“都奄奄一息了,还要用那点力气让他被遗忘。既然如此,就别对他有过多的关注,免得徒劳。”
反正她最初的目的,只是让他带云临泱脱离掌控。
他做得不错,之后应该没什么要用到他的地方了。
……也许吧。
—
云临泱昏死过去后,脑中意识尚存,于是处在一片黑暗中猜测——
她这回昏过去后,呼吸还在不在啊?!
光是想象一下紫极宗众人以为她死掉后,为了感激她的贡献举行盛大葬礼,结果头七那天她从墓里爬出来的场景。
她就觉得诡异至极。
不过……有没有一种可能,紫极宗有非常厉害的医者能够治疗她这种情况呢?
云临泱开始认真盘点紫极宗出名的医者。
结果无论怎么盘,都觉得他们是一群废物。
好像都没有做出什么稀奇的贡献,比如炼制出个绝世神丹啥的。
绝世神丹这种东西,对她来说真的不算稀奇。
因为禾曦宗有位出名的医圣,是黎承轩的妻子,所以从小,她和黎宗主的女儿吃神丹都跟吃普通糖丸一样,一点也不稀罕。
只是可惜,黎承轩后来和这位医圣和离,导致她吃灵丹妙药的次数也变少了。
和宁千机和离这件事,是黎承轩的禁忌,所以,她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提宁姨的名字,都是通过云瑾去找她。
胡思乱想着,云临泱觉得自己的意识快要与身体一起沉入昏睡。
但她并没有如愿,而是被一阵交谈声吵醒。
云临泱睁开眼睛,发现四周陈设是记忆中领主府房间的模样。她的床边,正站着云瑾和宁千机。
想什么来什么,这是她的哪段回忆?
宁千机离她更近些,正从她的头上取下银针。她的长相柔美,笑眼弯弯,即便没有表情,也是一副亲和的模样。
她取下银针后,半眯着眼,根据窗外光线观察着银针的色泽变化。
云临泱也跟着她看,虽然根本看不懂。
“融合得不错,没什么问题。”宁千机说着,朝云瑾看去,“行了,你摆弄什么呢?”
云瑾正在云临泱的脸上到处戳戳,惊奇道:“小泱长多大,她也就长多大欸。”
云临泱闻言,才去看自己的身体。
她此时应是在梦中,无法移动自己的眼珠,但神识让她能够在整个梦境中自如切换视角。
神识腾空,她看见这副身体的全貌——
大约只有四五岁,一双大眼睛睁着看房梁,有些骇人。
但云瑾丝毫不这么觉得,自顾自地把她当小玩偶摆弄,一会掐掐脸一会捏捏鼻梁。
云临泱惊觉,自己的记忆里从没有这一幕。
她本以为是回忆,如果不是的话,难道是幻想?
宁千机听完云瑾的话,笑着道:“你是第一天知道这件事吗?每次都要戳来戳去,以后长大了,也要继续当小孩一样玩吗?”
云瑾伏在床头,盯着那张和五岁云临泱一模一样的脸,回道:“五岁是我的孩子,十五岁也是我的孩子,以后长到一百多岁,就不是我的孩子了?”
宁千机想了想,似乎觉得她的话有道理,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云瑾喃喃道:
“如果能看到她变成小老太的样子就好了。”
宁千机的话停在嘴边,凝了一瞬转了说辞:“有那一天的话,这具身体应该也用不上了。”
“到那个时候,你也是一把年纪,和临泱互相掐脸,啧啧。”她啧声道。
云瑾单手支着下巴,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戳戳眼前身体的脸颊:“要是小泱用这具身体活到一百多岁的话,那也是好的。”
宁千机蹙眉:“不要说这种话,这副身体只是防患于未然。说不定这一次——”
她的话没有说完,推门声响起,羡云和黎承轩步入室内。
“刚在说什么?”羡云走到床边,自然而然地蹲在云瑾旁边,牵住她的手,和她一起看床上的小人。
“没说什么。”云瑾捏了捏他的掌心,转移话题道,“我给的东西融合好了。你呢?准备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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