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可能是声音太低了,以至于沈知意并没有听清许临洲说了什么。
侧头看去,只见许临洲仿佛愣住了一般僵在原地,沈知意以为对方是不好意思,无奈起身,走过去拉着人坐下。
玉颜则沉默地将烤鱼接过,放到一旁清洗过的叶片上,拿起钓上来的鱼到不远处清理去了。
“你刚刚在说什么?”
许临洲默然地坐在沈知意身侧,微微转头,就能看到对方在昏黄的火光下,还是那么的昳丽夺目。
但过于锋锐的美丽被夜色中和,朦胧而温柔。
“你为什么不怪我?”喉间有些许沉重,但许临洲还是用力问了出来。
可沈知意只觉得诧异,“我为什么要怪你?我说过了,这本就是北燕人起了坏心,我要怪也该怪他们。
而且如果你是指你口中的我受你牵连之类的话,我反倒不这么觉得,我只觉得你给我解决了个大麻烦。
否则被孙炔缠上,他身后还跟着北燕,我们整个沈家岂不是都要完了?”
“再说了,如果是你的原因,他们大概率只会想报复我和你,那直接杀了不更好?而不是千辛万苦地把我弄到这山上来。”
“我从不牵连无辜的。”最后这句话,沈知意说得很认真。
星光之下,篝火闪烁,但发光的,只有沈知意。
许临洲别开眼,视线虚虚地落在远方,整个人无端透着股乖巧。
一时间,只有枯枝被燃烧时发出的些许噼啪声。
沈知意抄起一根枯枝拨弄了一下篝火,确认尚不需要加柴之后就停了下来,手腕上摩擦出的伤口还在灼烧,委实不算好受。
很突然的,眼前多了一支红蔷薇,其实并没有花园中精心养护时好看,却是这无边夜色中,盈盈一点的红。
“抱歉,蔷薇花被衣襟压着,有些不好看了。”
耳边传来许临洲独有的清润嗓音,泛着柔和,被夜风送到耳畔,沈知意却没有及时去接班,反而问道:“你是来救人的,怎么还随身带着朵花?”
许临洲手心不自觉沁出了一点薄汗,“想着你喜欢,看到之后也许心情会好一些。”
“那这次,应该不是道歉的意思了吧?”
沈知意转头,直视着许临洲,许临洲觉得自己似乎都能看清对方眼中的那些调皮和狡黠。
他也笑:“不是。”
只是因为你喜欢,而红蔷薇,也的确与你相配。
“好吧,那我就大方接受了,也谢谢你,来救我。”
从有记忆以来,沈知意收到的礼物不知凡几,或名贵,或精巧,也或许是一些自诩深情的微薄心意。
她收或不收,从来都是看心情。
今夜月色朦胧,恰适合收获一支红蔷薇。
“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听到这话,沈知意嘴角微微勾起,眼中也漫上笑意。
很多事情,于她而言,都近乎本能,如呼吸一般简单。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她愿意,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嗯?”伸手欲将那支蔷薇接过,却被阻止的沈知意不解。
“你受伤了?”许临洲抬手隔着衣袖虚握住沈知意的小臂,眼神定定落在手腕间那处已经结痂的红色。
伤口斑驳细碎,缠绕住一整个手腕,瞧着甚至有些可怖。
“你说这个啊,那个绑架犯用的麻绳太糙了,挣扎间留下的。”沈知意顺着许临洲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腕,这也是她打坐在这开始第一次仔细瞧这些伤口,之前只是草草用河水冲洗了一下。
“现在看着竟然还有点好看?像戴了个红色编织花环一样。”思绪不断跑偏的沈知意如是道。
“等留了疤我看你还会不会这么想。”看着还有心情开玩笑的沈知意,许临洲没好气道。
被瞪了的沈知意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她自己都不着急。
“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找点草药。”说着,许临洲就做了个简易的火把就要起身离开。
眼看着许临洲就要走了,没想明白对方为什么生气的沈知意连忙跟上。
“你坐那等着就行,我一会就回来了。”许临洲认真劝道。
“不用,我已经坐了好一会了,再坐下去就该麻了,正好我跟着你,也可以辨认一些草药,说不定以后还能用上呢。”
终究还是许临洲退了一步,默许了沈知意的行动。
青山之上,人来人往的只有前山的玉台寺,其余地方大多人迹罕至,不然那些北燕暗探也不会在这里建一个不算小的宅院。
人迹罕至的地方,难免植被茂盛,稍不注意,就会一个踉跄。
沈知意下意识扭转重心,又眼疾手快地拽住了许临洲,才及时避免自己摔个惨烈。
等彻底站稳,沈知意才恍然想起,刚刚似乎觉得手上有一瞬间的坠感,低头看去——
许临洲的衣袖破了一个大洞,她的手就是始作俑者。
若非许临洲及时抓住另一端,恐怕她只会把布料彻底扯断,然后跌倒。
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沈知意发誓她活这么多年都没这么尴尬过,半晌,还是憋出一句,“之后我再赔你一身衣裳。”
及时靠近了一步的许临洲不动声色,只应道:“好。”
“不过,你的袖子已经这样了,不如就让我拽着吧,出了意外,我们也好及时拉住对方。”
沈知意从不为难自己,那点尴尬和羞赧早就抛到了脑后,眼下自然是自己的安全比较重要。
这要一不小心摔出个好歹,万一在破相了,沈知意想想都觉得黑暗。
“嗯。”
对于许临洲的寡言,沈知意也不在意,从那支蔷薇开始,事情早就不一样了。
“这是艾蒿,背面密布白色绒毛,可消炎止血……黄花地丁,捣汁可涂擦伤……”
许临洲的声音不急不缓,但每种可用的药材的特征和作用都讲得通俗易懂,沈知意觉得再碰到这种事情,她也知道怎么找药材了。
回程的路上,沈知意抓着一把药材,只觉得自己呼吸间都是草木味。
“我听王爷爷说过,你小时候是拿百草集认字的,抓药没有问题。”
沈知意跟在许临洲身后,断裂的衣袖已经被彻底扯下,变成布条缠绕在两人的臂弯间。
许临洲的话,沈知意自是听懂了未尽的疑问之意。
但她只是无声挑眉,淡定答道:“药柜上都标着名字,又不需要我去专门认识草药,至于百草集,我只当它是个认字的书,不记内容的。”
她对这些好像总有些差不多的草药只有头疼,明明都容易混淆在一起,偏偏编的时候还都放在一起。
就这么沿着来时一深一浅的脚印慢慢往回走,还没靠近营地,沈知意就闻到了一股烤鱼的香味。
“咕咕咕——”
沈知意浑身一僵,很快又恢复自然,并顺势快步朝前,“玉颜,我找草药回来了。”
许临洲默默跟上,抬眼关注着沈知意,却恰对上玉颜看过来的眼神。
玉颜很快收回了视线,“小姐,我已经将鱼烤好了,还烧了点水。”
“玉颜你真的太贴心了,回去我就给你涨月例!”
沈知意生在大富之家,自来不吝啬这些钱财。
而生意场上,也见多了为一毫一厘争得头破血流。
赏罚分明,她从不偏颇。
“手伸出来,我给你上药。”
虽被打断了话头,但沈知意还是顺势伸出了手。
站在玉颜的角度,沈知意略狭长的眉眼此刻仿佛敛着湛湛情意,不过一个流转间,就引人生出许多遐思。
而顺着交叠的手腕转向另一人,神色专注,动作间更是带着些许轻柔呵护之意。
曾在玉颜看来有些许阴郁的男子,竟在此刻有了无与伦比的光华。
随着那缠绕在臂间的布条被解下,玉颜明显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了些不同,对视之间都是无法言语的默契。
“小姐,我来吧。”玉颜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两人。
她家小姐可是要招赘,立志成为大昭首富的。
这么个只会勾引自家小姐的男狐狸精,玉颜当仁不让地要保护好自家小姐。
“你会?”许临洲动作不停,甚至都没看玉颜一眼。
“你可以教我。”玉颜毫不犹豫地反驳道,“况且,我自小就在小姐身边伺候,想来应该是比许公子你贴心。”
沈知意想不明白,她刚刚不过就是起了困意走了个神,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怎么两个人就争起来了?
这伺候人,也要争吗?
之后不会还要她来评理吧?
“沈姑娘,不如还是让我教你的丫鬟,由她来给你上药吧,只是你这伤拖的久了,还是尽快敷药好一些。”
许临洲看似退了一步,却将选择权放到了沈知意的手上。
而他给出的理由,又是某种程度上的非他不可。
现在,除了许临洲连玉颜也目光灼灼地看了过来。
沈知意迟疑一瞬,却是玉颜先开了口。
“小姐,还是让许公子来吧,我在旁边看着,下次再我来。”玉颜咬咬唇,眼神划过沈知意腕间的暗色,终究还是心中担忧,退了一步。
其实沈知意觉得这伤也没那么严重,但现在没人为难她了,也不用做这个恶人,那缄默不言才是她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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