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有涉猎,不算精通。”
江蕙真听了这话,只笑道:“那便是会了。”说着便替江菀之备好笔纸,调好墨,将案前的位置让予江菀之,“菀之师妹,请。”
江菀之没什么好推辞的,接过江蕙真手中的笔,道一句“献丑”,便画出一小方水墨写意自画像。
“菀之师妹谦虚了。”江蕙真道,“先前便听师妹未曾学过剑,可学宫中能在尚武台上以剑道胜过师妹的弟子怕是凤毛麟角吧?如今师妹自称有所涉猎,倒是我有幸能一饱眼福了。”
江菀之下笔也不多加思索,寥寥几下就以淡墨泼出青袍轮廓,焦墨两三笔勾勒侧影;发髻松挽,数缕垂丝化作飞白笔意,眉梢染月白,眼角扫黛青,面容在似与不似间,墨色浓淡间尽得疏狂之气。这才停笔问江蕙真可有朱砂否,江蕙真便命身旁的木丹去取,又替江菀之换了新笔,于是这画中小人唯眼下多了一点朱色,如寒梅破雪。
江蕙真面上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像是早有预料,略颔首示意,木丹便推门将染秋放了进来。染秋手上仔细捧着一方木盒,其上满布繁复符文,与之相比精细的雕工已不值一提。染秋将木盒放在案上,并未打开,显然她与木丹身为太岳江氏的侍从都无权动此盒中之物。江蕙真也不着急打开,反又同江菀之说起话来。
“山医命卜,丹器阵符,无一不通,无一喜爱;古今兴废,春秋代序,无一不知,无一关心。”江蕙真浅笑着,“我原以为世上没有这般人,今日见了师妹才信了几分。”
江菀之一时不明白江蕙真说这话的用意,对万事万物漠不关心,却又悉数精通?别说江蕙真,江菀之现在也是不信的,而且这样的话是他人评价,还是那人自述,无论如何要真有这样一号人物早就该名扬天下了。
“说来你与那人也的确有几些缘分。”江蕙真倒是不太在意江菀之的反应,当江菀之还是做出一副敬听下文的模样,但江蕙真后面说的话依旧让她大吃一惊。江蕙真面不改色的说出那个称号——元清仙子。
虽说按照常理,江蕙真不可能知道她“前世今生”的恩怨纠葛,但近来怪事频出,江菀之难免有些草木皆兵。
“江师姐这话菀之就听不懂了。”江菀之的理智告诉她这不过是个巧合,“一来,菀之何德何能可与元清仙子相提并论?其次,元清仙子将自己两件本命法宝都留给了人族,又何来‘无一关心’之说?”
“当时看戏本子上所写只觉有趣,倒不像师妹想的这般细。说书的未必周全,但有些话说得不错,元清仙子的确是位空前绝后的天纵之才。”江蕙真笑着解开匣子上的符文,打开后其中只有一方小印。江蕙真将那一小枚印章细细放在江菀之手中,玉到手中冰凉而温润的触感唤回江菀之的一点记忆。
江蕙真耐心指导江菀之如何使用这方大有来头的小印,其实并不复杂,主要用法和度光简异曲同工。
江蕙真又取出一空白长轴在案上半展,再三确认江菀之已准备好了,才让江菀之自己拿着那枚小印。江菀之看着那枚小印,底部是复杂的云篆,随着灵气的渡入更替,这些雕刻出来的纹路也开始重新排列组合。这方小印也不需要印尼,往画好的小像纸上直接钤盖,留下的赤红印记清晰可辩——“江菀之印”。
江蕙真接过那张小像,将其平铺在卷轴上。小像上的印迹隐隐发光,而画纸边缘处则又如同万木欣欣向荣一般,开始生长,与卷轴渐渐融合,最后两者浑然一体。刹那间,江菀之等到了意料之中的天旋地转,整个人被吸入长卷中。待江菀之完进入画中,那长卷便像是开了灵智一般,自己一合。
再一睁眼,远处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山巍峨矗立在云海之巅,峰峦如削,四壁陡立。上有七千两百级石阶,直通天际,云雾流转,宛若天河。下则瑶花遍地,灵气氤氲;清泉汩汩,映照天光。而江菀之现在所处之地,琉璃为瓦玉作柱,檐角悬挂着渡厄铃。
这种以画为媒介,贯通画中画外虚实,而使人真身临其境的想法,在她还是白玉京弟子时游经玉皇顶时曾与太岳江氏的人提过一嘴,留下了几道关键符文。不曾想五百年后,太岳江氏能将其完善至此,运用自如。难怪江蕙真说速去速回耽搁不了多久,左右不过一睁一闭的功夫,的确神速,虽可惜少了路上打探的机会,但至少说明五百年间太岳江氏至少出过能人,不至于没落。
“你就是江菀之?”
江菀之循声望去,就见一梳着双髻的娇憨少女,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
“我瞧着你与我们长得也没几分相像。”少女说着,“当然,我还没见过天底下长得全然一样的人呢。我与蕙真姐姐长得也没几分相似,我是江映蓉,蕙真姐姐让我来招待你。”
江菀之道:“既如此,我想见恩师一面,不知可否?”
“什么恩师?”
“一位哑女,曾教我书画,自称曾师承太岳江氏。”
江映蓉只想了想,道:“如果她真与太岳江氏又关,为你引见不是难事。但丑话说在前头,现在这些修士只要修了画道都爱与我们攀扯些关系,如果只是‘自称’,我未必能替你寻着。”
江映蓉看着年纪轻轻,办事却是利落。这边刚答应了江菀之,就已去取了笔墨,在纸上写好找人的命令,那些墨便又凝作一团,跳离纸上,落入一旁的潺潺流水当中,化为一条墨色小鱼,向远方游去。再一眨眼,顷刻便不见了踪影。江映蓉见江菀之看着出神,解释道:“这是太岳江氏的传秘法,唤做‘水成文’,并不难,你要是想学,我现在就可教你。”
江菀之笑着谢绝了江映蓉的好意,这个方法她自然是会的,“江蕙真师姐说老祖想见我一面,我想还是不要让他老人家就等了吧?”
江映蓉却道:“他老人家等了少说得有几百年了,也不差这一会儿。”根本不管江菀之的拒绝,热情地将水成文这一秘法传给江菀之,江菀之也只好耐心地配合着。待江映蓉讲完,江菀之才问起该去哪里拜见。
江映蓉指着远处,“山顶上,东极妙严宫,进去就是。”
江菀之道:“登山日久,不知可否借些辟谷丹?”
她当然不需要辟谷丹,但做戏还是要做全。而且江菀之现在是真不想在太岳久留,虽说取尽了剑林的灵气,但这太岳江氏得蓬玄洞天与青帝福泽,灵气充沛,让江菀之那难得平和下来的奇窍隐隐又有躁动的迹象。
江映蓉听了江菀之的话,嘻嘻一笑,“那都是吓唬外人的,你是自家人,要是让你去受那番苦,蕙真姐姐知道了可是要责备我的。再说了,你不是想找你的恩师,总也要给下面人一些时间。至少三日,三日后我便能给你个准信。”
江映蓉就这样将江菀之在太岳江氏的行程拍了板,今日先好生休息,明日去玉皇顶上拜见江氏的老祖,老祖留的时间长那下来就有消息,如果只说几句话,剩下的时日就由江映蓉带着游览太岳群山,一观江氏美景。自然,这几日江菀之要是想先自己在太岳江氏转转,也没人会拦她,从在天衍学宫用那一方小印钤盖完后,太岳江氏的长老和家臣们早就知道又多了个族人。
第二日五更时分,江映蓉便将江菀之拽起,带着江菀之到一小亭,让她看天观日。这番奇景对江映蓉来说已是家常便饭,奈何在江映蓉眼中江菀之是第一次来,又急着走,也只能她按着才能看到这壮丽奇观。但见亭外云海翻涌,聚化成一九头狮子,吞吐朝霞,正是昔日青帝坐骑五彩霞鬃兽。
江菀之见此,心中顿时有了想法,便问其此兽来历。江映蓉自然乐于解答,也按着江菀之知道的说出青帝开辟画道,有一画开天的传说,而这霞鬃兽原也只是青帝画中之物。
江菀之便顺着话,问道:“在学宫时就曾听说画道若修至极境可化虚为实,今日总算是信了。只是不知自己究竟何时才能到这种境界。”
“这有什么难的?”
江菀之笑道:“学宫里修画道的弟子也不乏有能化虚为实的,但多是凭着时时刻刻用灵力才得以维持实形,一分心形就散了。”
而青帝在江菀之跟随江朔修行时就早已身死道消,只留下了传说。而到现在,青帝留下的霞鬃兽仍旧守着太岳,从古至今不知多少年了,灵智依旧、威力依旧——未显真形就足够引起一番天地异象,这才是真正的化虚为实。
江映蓉却还是坚持“这也没什么难的”,其余的话却又不肯多说。江菀之这下看出来了,江映蓉年纪虽小倒是“好为人师”,也就顺着她的性子追问一句。
江映蓉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口道:“青帝曾留下一根神笔——点睛之笔,有这根笔,就算只是个凡人,所画飞禽走兽也能像霞鬃兽一样。”
江菀之也曾听过青帝留下的三支神笔,便笑着接过江映蓉的话:“青帝果然神通广大,待我见了老祖,便也试着能否见一见这根奇笔。”
“那你应该来着再急点。”江映蓉说着,又想到了什么,改口道:“听蕙真姐姐说你与苍梧卫氏关系不错,那也不算晚,你可以问问卫氏的长老——昨日苍梧卫氏刚来人将笔借走了。”
终于写完了,假期后有个近14天的集训,但周更压力不大还是可以保持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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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笔底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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