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临安应了声“好”,便小心搀扶着林任源朝医务室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曲临安不时看向身旁脸色苍白的林任源,心头被愧疚填满:如果当时我能忍住不骂他们,林任源就不会被打成这样了。
林任源察觉到她小心翼翼的动作,轻声唤了唤她的名字。
曲临安抬起头,眼眶微微发红,湿润的眸子里写满了失落与自责。 她比林任源矮了半个头还多,此刻微微仰着脸,柔软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乱。
林任源看着,莫名觉得那蓬松的发顶仿佛会冒出一对沮丧下垂的小狗耳朵。
她不觉笑了笑,曲临安疑惑地望着她:“你笑什么?”
林任源想了想,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骂得好。”
曲临安苦笑了一下。
林任源又问:“你肩膀疼吗?”
曲临安摇了摇头,眉眼依旧低垂着:“你呢?”
林任源也摇了摇头。
到了医务室,校医简单检查后决定先给伤得更明显的林任源上药。
曲临安伤得较轻,被安排第二个处理,校医让她先去把门关上。
曲临安关好门转身,正看见林任源遵照校医指示脱下了校服外套,随后一只手撩起了衬衫下摆——几块紧实的腹肌不经意间显露出来。
曲临安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闪过一瞬崇拜的目光。
然而当衬衫继续上拉,露出一块不小的青紫色淤伤时,她的眼神又迅速黯淡下去。
她一直沉默着,直到校医开始为她处理肩上那片瘀伤。
药水接触皮肤的刹那,冰凉的触感瞬间被一阵持久的刺痛取代,曲临安忍不住轻呼出声:“啊…”
她下意识瑟缩着向后躲。
校医看着她。
她死不情愿地往前挪了一丁点,眼里满是怕痛的恐惧。
林任源走到她身边,手臂从后方轻轻环过来,将她拢在怀里,安抚般地拍了拍。
曲临安愣了愣,觉得这姿势有些奇怪,却没挣脱。
等她回过神,校医已将用过的棉签丢进垃圾桶,叮嘱道:“好了回去吧,记得每天来医务室喷两次碘伏。”
林任源神情自若地松开手,曲临安有点不好意思,连声道:“好的好的。”
两人走回教学楼。午休时分,楼里十分安静,只有风穿过走廊,带来树叶沙沙的响动。
路上曲临安小声道:“内个…那天的事情…我…我明天请你吃饭吧,怪不好意思的…”
林任源淡淡道:“没关系,不用在意。”
曲临安立刻抱住她的手臂:“老大,你真是大人有大量啊!”
林任源微不可见的笑了笑。
她们走到班级门口,林任源刚要开口说什么,曲临安却径直走向仍在班里的周济。
周济正写着什么,抬头疑惑地看她:“你怎么回来了?”
她又看到门口的林任源,探身问道:“你来了?陈老师呢?他不是去找你了吗?”
林任源停下脚步,略显疑惑:“找我?”
“对啊,每班有两个学生会名额,老师推荐了你和我,让我们回来写竞选稿。陈老师忘记通知你了,你走后才想起来,他没跟你说?”
林任源轻轻“嗯”了一声,便回座位坐下,望向窗外。
曲临安则一扫刚才的颓唐,神采奕奕地对周济讲起方才的经历:“你知道吧,姐直接就给他骂得说不出话!还有还有,林任源一个左勾拳,直接给他打得腰都直不起来,老帅了!”
说罢还隔着大半个教室朝林任源扬了扬下巴,“是吧?林任源,你刚才帅呆了,我都要成你小迷妹了。”
周济皱起眉,拉着曲临安上下查看:“你伤到哪没?去没去医务室?”
说着就要起身带她去。
曲临安把她按回座位:“也不看看姐是谁?衣角微脏,衣角微脏啦。”
周济仍皱着眉,一脸担忧与审视。
老陈出现在门口喊道:“曲临安,你俩来办公室一趟。”
周济和林任源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林任源目光中似乎带着一丝…不满?,周济反应过来惊恐得打消了心中的念头,对自己的猜忌满怀歉意地想着:林任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不满自己啊?看错了吧…
林任源没说什么,自顾自朝门口走去,曲临安“哦”了一声跟上。
两人跟在陈老师身后进了办公室。
一见到办公室里的人,曲临安心头那股怒火又窜了上来,手心一下子攥紧。
老陈捏了捏眉心,看向那个对林任源动手的男生:“你叫…张巡是吧?你不是要解释吗?啊?解释吧!”
那人站在原地不动,老陈压低声音怒道,“解释!快点!”
对方依旧吊儿郎当地站着,一副不知羞耻为何物的样子。
此时曲临安却开口了:“老师,我们去食堂的路上走得好好的他和他的狗腿就来拦我们。”
那人一听,立刻向前逼近两步,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老陈重重拍了下桌子,“砰”的一声在办公室里回荡。他眯起眼睛盯着张巡,提高了音量:“你想干嘛啊?嗯?想干嘛!”
那人咽了咽口水,退了回去。
曲临安又接着说:“还一直狗叫!”
那人指着曲临安:“你!”说着又想往前,被陈老师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老陈深吸一口气,朝林任源抬了抬下巴:“你来说,他干嘛了?”
林任源面无表情地看着张巡,缓缓道:“他先是拦住我们,然后言语骚扰,要求发生性行为。”
那人瞪大眼睛跳起来大声吼着:“你放屁!”
陈老师以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闭嘴!”又对林任源道,“继续。”
林任源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们拒绝后,他就动手打人,试图用暴力逼迫我们就范。”
那人不甘地嚷道:“没有!是她先动手的!我们这是正当防卫!”
老陈看都懒得看他,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你还正当防卫?她要是真打了你,那才叫正当防卫!”
老陈自然不会相信这个亲眼所见施暴的人。
而林任源转学半个多月来,一向规规矩矩,从不违纪;曲临安虽然调皮,但本质纯真。
对她们的话,他自然不会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
老陈眉头紧锁:“你们先回去吧,饭给你们买好了,在门口的桌子上。曲临安,你帮周济也拿一份回去。”说完便一边给学部领导打电话,一边紧紧盯着张巡。
若放在平时,只有她自己,她或许还能苦中作乐:被恶心一下就能换来一顿美食,也不算太亏。
但此刻她却一点也提不起劲。
林任源因她受了伤,如果这顿饭的代价是这个,她宁愿不吃。
一出办公室,曲临安就看着林任源,欲言又止。
林任源察觉到她的异样,停下脚步:“怎么了?”
曲临安有些犹豫地开口:“那个人…不是…”
“什么?”
“你说的那些…”
“说的那些他没做?”
“他确实有的没做…这样会不会…这样是…”
林任源双手环抱胸前,食指勾着装饭的袋子:“会不会什么?不太好?这样是不对的?是污蔑他?难不成你在为这种人打抱不平?”
她一边说,一边想起那人打量曲临安时的眼神,脸色沉了下来。
曲临安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这样确实是污蔑他,不太对吧…”
林任源叹了口气,努力压着怒气:“所以呢?这种人,污蔑又怎么样?死不足惜,不是吗?”
曲临安看着眼前的林任源,觉得有些陌生:“是。但是你明明说实话他也会有应得的惩罚,你这样不是在胡说骗老师吗…”
林任源斜睨了她一眼,气息有些不稳:“哦?难不成他就真的‘狗叫’了?”
随即把曲临安晾在原地,自顾自朝教室走去。
曲临安被噎得说不出话。
回到教室,周济和林任源都在各自座位上吃着饭。
她的那份,林任源也给她摆在了桌上。
曲临安看着林任源,赌气似的拿起盒饭,坐到了周济前面的位置,把饭放在周济桌上。
周济把自己的饭往里挪了挪,给她腾出地方。
曲临安难得安静地吃东西,一言不发。
林任源余光瞥见身边空了,抬头看了看,又低下头继续闷声吃饭。 周济吃得差不多了,看着这两人之间仿佛隔了堵无形的墙,甚至刻意背对着彼此。
她俯身到曲临安耳边小声问:“你们怎么从办公室回来就这样,怎么了?”
曲临安依旧低着头默不作声,也迟迟不愿回自己座位。
见状,周济也不再多问,拿出本子开始写竞选稿。
曲临安就在一旁看着她,看着看着脑袋就趴在了桌上,后脑勺对着林任源的方向,似乎快要睡着了。
然而周济却时不时感到一道炽热的目光。
她硬着头皮写了几个字,实在有些受不了,放下笔抬起头,正好对上林任源神色复杂望着曲临安的目光。
林任源注意到她的视线,迅速挪开目光,起身朝门口走去。
周济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下午最后一节是英语课,曲临安一如既往地不听讲。
林任源一整个下午都想找机会和曲临安说话,曲临安却像躲着她似的,一下课就离开座位,在走廊上碰到也是掉头就走。
林任源见曲临安好几次百无聊赖地趴着,看了她几眼犹豫着想开口,曲临安却一对上她的视线就把头转向另一边。
直到晚自习结束,曲临安看都不看她一眼,拿起书包就要走。
林任源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等一下。”
曲临安紧盯着被抓住的地方,林任源连忙松开手。
曲临安双手环胸,微微抬着下巴看她,一副“有屁快放”的样子。
林任源咽了咽口水:“你…别生气了。”
曲临安一听,头都不回,转身就走。
晚上洗漱完躺在床上,曲临安脑中依旧一片混乱。
林任源面不改色扭曲事实的场景反复浮现。
她心里一紧,半个多月的相处下来,她一直以为林任源是个外冷内热、乐于助人、听话的人。
可今天这一面却让她感到陌生,心中那个正直甚有丝丝神圣的形象仿佛突然崩塌了。
她躺在床上,看着月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映在铁床杆上,折出一道模糊的光线。
曲临安翻来覆去地想着,第二天顶着一双黑眼圈出现在了教室。
林任源坐在座位上,似乎正想着什么,一见曲临安来了立刻抬起头,挺直了背。
然后递出两包乐事薯片,眼神里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讨好。
曲临安扫了一眼,转过头背对着她。
林任源见状心里有些难受,不死心地又叫了她一声,曲临安淡淡道:“不想吃。”
空气再次凝固…
后桌的张掖好奇地拍了拍曲临安的肩膀,凑过去:“诶?你们这是咋了?薯片你都不想吃。”
曲临安依旧趴着一动不动:“没什么。”
这时周济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曲临安有些不耐烦地轻轻甩开:“没啥,你别瞎打听了…”
抬起眼看见是周济,才缓和了语气:“怎么啦?”
周济看着她一副颓败的样子,皱了皱眉:“我早上买了面包,最近中午我要留下改竞选稿,估计这几天都没时间陪你吃饭了。”
曲临安“嗯”了一声,又像一滩泥似的瘫在桌上。
她就维持这个姿势度过了整个上午。
中午放学,曲临安起身就要往门口走,却被林任源从背后叫住。
曲临安转过身,不耐烦道:“干嘛。”
林任源看着她,慢吞吞地说:“我又忘带饭卡了。”
曲临安继续双手环胸,一副“所以呢”的神情。
林任源接着说道:“我平时除了你,不怎么和别人说话…他们和我不太熟,不会借我饭卡…”
曲临安刚要说什么,张掖就在一旁道:“林任源,你可别这么想啊,咱们班同学都挺友好的!我借你吧。”一旁的严冬也附和:“对呀对呀,我借你也行。”
林任源有些尴尬,微不可闻地呵呵两声,应道:“不用了…”
张掖和严冬却不依不饶:“你别不好意思,只是借下饭卡。”
林任源有些着急:“下次有需要一定,今天先不用了。”
张掖二人看着有些古怪的她,耸耸肩走了。
曲临安刚要走,林任源有些慌张地一把抓住她:“我…我和她们不太熟,不好意思借…我…”
曲临安甩开她的手继续向门口走去,林任源向前追了两步,又停住了。
周济对林任源道:“你怎么不去学生会竞选?”
曲临安见身后没了声,转头就看到林任源还委屈又难过地站在原地,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纤长的睫毛低垂着,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此刻的神情,任谁看了都不免心疼。
曲临安没好气道:“走啊,不是借饭卡吗?还磨蹭什么。”
林任源闻言猛地抬头,给周济丢下一句“不想去”,就赶紧追了上去。
周济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对举止古怪的人。
林任源跑到曲临安身旁,小声道:“我错了。”
曲临安依旧快步走着。
林任源紧跟着她的脚步,继续说着:“我不该说是我他先动手的。”
曲临安闻言猛地停住脚步:“是这个问题吗?”
林任源也跟着停住,低着头像个认错的小学生。
曲临安咬了咬牙,生气道:“你这样为了让他受罚就不择手段地污蔑他,和他有什么区别!你说的和他做的都不是一个性质。你这…”
林任源小声反驳:“我的出发点至少没错…”
曲临安一听,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你和他比什么!对!你是出发点没错!你本来什么错都没有,但现在你就和他一样有错了!明明这个问题上该受谴责的只有他一个人!但现在不是了!”
她深吸一口气,“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老师发现你说谎了会怎么想?他心中那个品学兼优的林任源会变成什么样?嗯?”
林任源低着头小声道:“我知道错了…”
一边在心里确信地想:老师不会知道,他不会怀疑我。
曲临安见她一副委屈的样子,又有些愧疚,良心备受谴责:“昨天人家才因为你的一时冲动受了伤,今天就在这儿指责别人?再不济,她也是为了两人出头…”
两人继续朝食堂走着,曲临安小声道:“我不该吼你的…”
林任源闻言抬起头盯着她笑了笑:“没事的,是我的错。谢谢你还愿意借我饭卡。”
曲临安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去:“我要吃‘大波浪’。”
林任源笑了笑:“好!明天给你带!” 两人之间有些紧绷沉闷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许多。
曲临安这人脾气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吃完饭回教室的路上,曲临安突然停住脚步:“诶?我们顺便去医务室涂药吧,我差点忘了。”
林任源笑了笑,继续走着:“去医务室太麻烦了,我带了碘伏,等会回寝室我帮你涂吧。”
说罢拍了拍自己肩上的书包。
两人回到寝室时,曲临安的室友还没回来。
她们关上门,林任源从包里摸索出碘伏和棉签。
由于衬衫弹性有限,刚好拉到伤口上方一点就扯不动了。
都是女生,曲临安也就太在意,顺手将衬衫脱了下来,上身只余下文胸。
她低头捏了捏自己肚子上有点软软的肉,自言自语道:“诶?什么时候长小肚子了?难道是最近吃太好了?”
她疑惑着,身后的林任源却半天没动静。
她转过头去,只见林任源脸色绯红,额头上冒出了几颗细汗。
曲临安伸手就要去碰她的额头,却被林任源躲开了。
曲临安皱起眉,又要将手背贴上去:“你怎么了?发烧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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