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斜斜切进明理学院的走廊,锦书澈裹紧校服外套,指腹无意识摩挲着书包侧袋里的抗焦虑药瓶。消毒水的气味仍残留在鼻腔,昨夜柏崇屿守在病床前修改竞赛笔记的模样挥之不去——少年的钢笔在概率公式旁写下歪斜的字迹:"等你"。
教室门推开的瞬间,粉笔灰扑簌簌落下。柏崇屿骤然抬头,银色镜框闪过冷光,概率计算器在掌心发出轻微嗡鸣。他看着锦书澈眼下淡淡的青影,将保温桶推过两人课桌间的分界线:"小米粥加了山药,符合术后食谱要求。"
锦书澈盯着保温桶氤氲的热气,想起昏迷时模糊的梦境里,总有个声音在计算他的呼吸频率。"理性主义者的关怀也能量化?"他扯出冷笑,却在揭开盖子时,发现粥面上漂浮着用胡萝卜雕成的小太阳。
课间操铃声突兀响起,瑾珩川抱着篮球撞开教室后门:"两位祖宗!江屿昂那疯子研发出会变色的粉笔,咱们文学社和数学组..."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柏崇屿正用镊子小心翼翼夹起锦书澈掉在地上的橡皮,而锦书澈则在课本空白处画着扭曲的心电图。
"根据认知行为疗法,"柏崇屿将橡皮放进特制的收集盒,金属碰撞声清脆如冰裂,"重复正向行为21天可形成新习惯。"他翻开随身笔记本,里面贴满锦书澈不同阶段的画作,每张下方都标注着情绪波动曲线,"从骷髅到心电图,你正在创造新的..."
"够了!"锦书澈突然将课本砸向地面,纸张纷飞间露出夹在其中的诊断书。"重度抑郁、创伤后应激障碍、厌世倾向..."他的声音发颤,"这些冰冷的术语,你用公式算得清吗?"
柏崇屿的钢笔在掌心刻出月牙形的痕,这是他面对失控情绪的应急机制。但此刻他却缓缓摘下眼镜,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我算不清。"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甚至算不出为什么看到你咳血时,所有公式都在我脑子里爆炸。"
空气突然凝固。锦书澈盯着少年泛红的眼眶,记忆闪回医院里那个固执的身影——柏崇屿握着他的手,用概率计算器播放海浪声,说要当他的"非零解"。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他弯腰捡起散落的诊断书,却在触到柏崇屿递来的纸巾时,指尖不受控地颤抖。
"下午有场特殊的实验课。"柏崇屿重新戴上眼镜,声音恢复冷静,却将概率计算器调成白噪音模式放在锦书澈手边,"江屿昂改良了烟雾发生器,安全系数99.9%。"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这次,我陪你直面所有的恐惧。"
放学铃声响起时,锦书澈的课桌里多了个铁盒。打开后,二十三个不同颜色的橡皮拼成完整的太阳,最底下压着张便签:"已知绝望是常数,求与你并肩的无限可能。"他攥着便签望向教室门口,柏崇屿正在和江屿昂调试实验设备,银色镜框反射的光里,藏着比任何公式都炽热的执着。
暮色将巷口的阴影拉得细长,锦书澈抱着装猫粮的铁皮盒,避开路灯昏黄的光晕。墙角的纸箱传来微弱的呜咽,三只玳瑁色幼猫挤作一团,最瘦小的那只右爪结着暗红的痂。他的手指悬在半空,突然想起柏崇屿课本里夹着的流浪猫救助手册——每一页都用红笔标注着"感染风险降低策略"。
"伤口需要用生理盐水冲洗。"熟悉的金属碰撞声从身后传来,柏崇屿提着医药箱,概率计算器别在腰间闪着幽蓝的光,"根据泊松分布,连续三天在固定地点投喂,猫群形成依赖关系的概率是78.6%。"他蹲下时,白衬衫下摆扫过潮湿的地面。
锦书澈攥紧猫粮袋,指甲陷进掌心:"理性主义者连同情心都要量化?"他将食物倒在纸箱旁,看着幼猫们争抢的模样,"就像你计算我什么时候会再次崩溃那样精准?"话音未落,最活泼的小猫突然窜到柏崇屿脚边,在他锃亮的皮鞋上留下梅花状的泥印。
柏崇屿的手指顿在准备涂抹药膏的棉签上,镜片后的目光追随着小猫蹦跳的轨迹:"我重新编写了模型。"他的声音混着夏夜的蝉鸣,"现在的变量里,加入了你给猫起名字时的犹豫时间,和看到它们吃饱时瞳孔的扩张弧度。"
夜风卷起锦书澈的衣角,他盯着少年认真给猫包扎的侧脸,绷带缠绕的手法像在解一道复杂的几何题。记忆突然闪回实验室那场模拟火灾,柏崇屿将他护在身下,概率计算器在爆炸声中显示着"保护优先级100%"。"你明明知道,"他的声音发颤,"所有生命最终都会走向..."
"消亡。"柏崇屿接口,指尖擦过小猫柔顺的毛发,"但泊松分布也告诉我们,每个偶然事件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他举起计算器,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映着猫瞳的幽绿,"就像你今天的驻足,让这三只幼崽存活概率提高了43倍。"
远处传来醉汉的怒骂,猫群受惊炸散。锦书澈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护住想要逃窜的小猫,却被柏崇屿拽进怀里。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带着薄荷糖的清凉:"危险距离0.8米,保持静止。"概率计算器发出急促的蜂鸣,而他的手臂将人圈得更紧。
当醉汉骂骂咧咧走远,锦书澈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死死揪住柏崇屿的衬衫。月光下,少年苍白的脸上泛着薄红,怀里的小猫却已安然入睡。"你看,"柏崇屿轻声说,将猫重新放回纸箱,"连厌世者都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锦书澈的喉咙发紧,想起白天课桌里的橡皮太阳。他弯腰捡起掉落的猫粮袋,在柏崇屿惊讶的注视下,掏出马克笔在纸箱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就叫...小太阳。"他别过脸,声音轻得像羽毛,"反正都是注定消逝的存在,至少此刻..."
柏崇屿的概率计算器突然发出异常的长鸣,屏幕上的数字疯狂跳动。他望着锦书澈耳尖的绯红,第一次觉得,或许那些被他奉为圭臬的理性公式,从来都无法计算——当心动发生时,连泊松分布都会出现意料之外的峰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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