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崇屿将保温桶放在斑驳的木桌上,水蒸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细密的水珠,顺着桶身蜿蜒而下。他的白衬衫紧贴着后背,发梢滴落的雨水在地板上砸出小小的水花,概率计算器在掌心被攥得发烫,屏幕上"抵达成功概率100%"的字样仍在闪烁。
"为什么?"锦书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他蜷缩在阴影里,眼睛死死盯着对方湿透的衣角,"明明按照你的理性判断,在暴雨天赶来这种...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只会徒增风险。"
柏崇屿摘下眼镜擦拭镜片,露出被雾气熏得发红的眼眶:"因为有些变量,永远无法被纳入公式。"他打开保温桶,皮蛋瘦肉粥的香气瞬间弥漫整个房间,"就像此刻你颤抖的频率,或是我不受控制的心跳。"金属汤匙碰撞碗沿的声响里,他突然轻笑出声,"我的概率模型彻底失效了,在遇到你的那一刻。"
锦书澈的手指深深陷进掌心,那些结痂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记忆中无数个独自崩溃的夜晚与此刻重叠,可眼前这个永远冷静的少年,却带着不合逻辑的温暖,打破了他所有的预设。"你会后悔的。"他别过头,声音沙哑,"当你发现我是个永远解不开的死结。"
"黎曼猜想提出至今一百六十年,无数数学家前赴后继。"柏崇屿将温热的粥碗塞进他手里,"但人们依然相信,那个未被证明的答案始终存在。"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橡皮骷髅,"就像我相信,你的笑容值得所有试错的可能。"
窗外的雷声轰鸣,锦书澈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诊断书、退学申请、火灾现场的惨状在脑海中疯狂闪回,他打翻粥碗,滚烫的液体溅在柏崇屿手背上:"走开!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恶心自己!"
柏崇屿却突然抓住他挥舞的手腕,将人死死抵在墙上。少年的呼吸灼热,带着几分失控的颤抖:"我知道!我看过你的诊断书,研究过你的每幅画,甚至计算过你每次自我否定的频率!"他的额头抵上锦书澈的,"但那又怎样?这就是完整的你,是我..."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某种未知的情绪哽住。
死寂的沉默中,锦书澈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柏崇屿的体温透过潮湿的衣物传来,概率计算器从他口袋滑落,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屏幕亮起的瞬间,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像极了锦书澈画过无数次的,纠缠不清的克莱因瓶。
"我从来不是来拯救你的英雄。"柏崇屿松开手,声音突然平静下来,他弯腰捡起计算器,"我只是个固执的解题者,想和你一起,在混沌中寻找属于我们的答案。"他掏出密封袋,里面是新收集的橡皮碎屑,"这次,换我们共同定义什么是'正确'。"
雨声渐小,锦书澈盯着那些细碎的橡皮,突然想起柏崇屿说过的话:破碎的东西,也能拼凑出新的形状。月光穿透云层,照亮少年认真整理碎屑的侧脸,他的心跳突然变得不再那么慌乱——或许真的存在一种可能,在理性与悲观的夹缝中,生长出意料之外的解。
清晨的阳光穿透积灰的窗帘,在锦书澈家的地板上投下破碎的光斑。柏崇屿伏在破旧的书桌上,银色镜框歪斜地挂在鼻梁上,手中的钢笔在草稿纸上划出凌乱的公式——这次不是严谨的数学推演,而是用函数图像描绘着锦书澈的情绪波动曲线。
“你又在浪费时间。”锦书澈抱着双臂倚在门框,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冷漠。他盯着柏崇屿眼下的青黑,注意到对方校服纽扣系错了位置,“你的竞赛模拟考成绩下滑了12%,按照这样的趋势,保送至清北的概率...”
“已经降到68.7%。”柏崇屿头也不抬,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计算器边缘,“但我重新调整了评估模型,将‘你不再自我伤害’纳入了核心指标。当这个变量权重超过30%,整体收益...”
“够了!”锦书澈抓起桌上的橡皮砸过去,却在看到那是自己昨天新刻的太阳形状时,动作猛地僵住。橡皮滚落在柏崇屿脚边,被他弯腰拾起,小心翼翼放进贴身口袋。
楼道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瑾珩川举着手机撞开虚掩的房门:“大事不好!江屿昂那个疯子在实验室搞出了‘记忆香水’,现在整个教学楼都弥漫着...”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扫过屋内狼藉的药瓶、散落的画稿,以及柏崇屿手臂上未愈合的烫伤。
“出去。”柏崇屿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概率计算器在掌心发出轻微嗡鸣,“这里不需要误差干扰项。”
锦书澈看着好友欲言又止地退出去,突然笑出声:“理性主义者开始驱逐队友了?你父亲要是知道你为了个‘问题学生’...”
“我父亲?”柏崇屿猛地起身,金属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他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处的旧伤疤——那是小时候因奥数比赛失利,被父亲摔碎的奖杯划伤的,“他教会我用公式衡量一切,却忘了计算...”他的喉结剧烈滚动,“计算人心的重量。”
窗外突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化学实验室方向腾起诡异的紫色烟雾。锦书澈的瞳孔瞬间收缩,火灾现场的灼热感仿佛再次席卷全身。他踉跄着后退,撞上堆满杂物的书架,旧相框应声落地,露出背面母亲生前写的字条:“我的小太阳,要永远发光”。
“是烟雾弹。”柏崇屿及时扶住他颤抖的身体,声音混着急促的呼吸,“江屿昂三天前就报备过的实验项目。”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与江屿昂的聊天记录,每一条都标注着“可能引发锦书澈应激反应的风险系数”。
锦书澈的指甲深深掐进柏崇屿手臂,却在触到对方为保护自己留下的烫伤疤痕时,所有的防备轰然崩塌。他想起昨夜少年固执地守在门口,用概率计算器播放白噪音驱散他的噩梦;想起那些被认真收藏的橡皮碎屑,在对方眼中比任何奖杯都珍贵。
“为什么...”他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明明我是注定坠毁的流星,你却...”
“因为混沌系统中存在吸引子。”柏崇屿将人紧紧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对方发顶,“无论轨迹多么混乱,总会被某个点牵引。”他的概率计算器突然发出异常蜂鸣,屏幕上跳出从未出现过的数值——那是超越理性计算的,关于“羁绊”的答案。
紫色烟雾渐渐散去,楼道里传来江屿昂兴奋的呼喊:“成功了!我的香水能唤起最深刻的记忆!”而此刻的小屋里,两个身影在晨光中交织,像两条本应平行的函数,在某个意想不到的节点,开始了永恒的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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