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食堂蒸腾着饭菜香气，不锈钢餐盘的碰撞声混着学生们的喧闹。锦书澈端着装满清炒时蔬的餐盘，刻意避开熙攘的人群，在角落空位坐下。瓷勺搅动紫菜汤的涟漪中，倒映着他苍白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
“根据膳食营养标准，”熟悉的金属碰撞声从身后传来，柏崇屿将餐盘重重放在对面，糖醋排骨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你连续17天的蛋白质摄入量低于推荐值34%，铁元素缺口达...”
“闭嘴。”锦书澈的筷子狠狠戳进白米饭，“还是说，理性先生连别人的饮食偏好也要用公式纠正？”他盯着对方餐盘里色泽诱人的肉类，想起火灾后很长一段时间，烧焦的肉味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柏崇屿推了推银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锦书澈微微发抖的指尖。他突然拿起筷子，将排骨仔细剔除骨头，切成均匀的小块：“按照贝叶斯算法，当尝试新食物的次数超过7次，厌恶反应降低概率为62%。”他把装着肉丁的小碟推向对面，“现在，你只需要完成第一步。”
锦书澈的指甲掐进掌心，记忆如潮水翻涌。八岁生日那天，母亲端上精心烹饪的糖醋排骨，却在火灾中化作刺鼻的浓烟。“我永远都...”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柏崇屿突然夹起一块肉，递到他唇边。
“张嘴。”柏崇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概率计算器在口袋里发出轻微震动，“这是最新修正的情感干预模型，误差允许范围...”
“你根本不懂！”锦书澈猛然起身，餐盘在地面摔出刺耳声响。汤汁溅湿了柏崇屿的白衬衫，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只是死死盯着少年通红的眼眶。食堂突然陷入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对僵持的身影上。
“我懂。”柏崇屿弯腰捡起散落的餐具，动作精准得像在完成一场实验，“就像我懂你藏在素描本里的求救信号，懂你故意激怒我时颤抖的尾音。”他重新盛了碗热汤，推到锦书澈面前，“这次换个变量——信任。”
瑾珩川抱着篮球撞开食堂门，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骤然僵住。江屿昂从他身后探出头，试管里的液体诡异地变成粉色：“新研制的‘勇气调料’，要不要...”话未说完，被柏崇屿冰冷的眼神逼了回去。
锦书澈盯着碗中袅袅升起的热气，突然抓起勺子，舀起一小块肉。咀嚼的瞬间，记忆中的焦糊味与现实中的香甜在舌尖碰撞。他的眼泪砸进汤里，惊起圈圈涟漪：“为什么...要在注定失败的事情上浪费精力？”
柏崇屿的手指抚过他颤抖的手背，概率计算器显示的数值疯狂跳动：“因为你教会了我，”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有些答案，不在预设的最优解里。”窗外的阳光穿透玻璃，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勾勒出比任何公式都温柔的曲线。
深夜两点十七分，锦书澈蜷缩在发霉的地毯上，胃绞痛如潮水般翻涌。他摸索着够到床头的铝箔包装，颤抖着吞下胃药，药片卡在喉咙里，泛着苦涩的金属味。月光透过破旧的窗帘，在诊断书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胃溃疡伴出血”的字样被反复摩挲得模糊不清。
咳嗽突如其来，腥甜的铁锈味漫上舌尖。他慌乱地捂住嘴，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褪色的床单上，绽开暗红的花。记忆如走马灯般闪过：白天食堂里摔碎的餐盘、柏崇屿固执递来的糖醋排骨、火灾后母亲临终前咳血的模样——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残忍咬合。
“反正都是...迟早的事。”他喃喃自语，伸手摸向安眠药瓶。白色药片哗啦啦洒落掌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计算器突然在裤兜里震动，是柏崇屿发来的消息：【监测到你今日膳食纤维摄入不足，明日早餐建议搭配...】
泪水不受控制地砸在手机屏幕上。锦书澈将药片混着血水吞下，黑暗如潮水般漫上来。意识模糊前，他最后看到的，是柏崇屿发来的未读消息，红色的未读提示数字在锁屏界面格外刺眼。
与此同时，柏崇屿盯着概率计算器上异常跳动的数值，冷汗浸透了睡衣。他反复刷新着锦书澈的步数记录，最后一次更新停留在三小时前。母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半夜不睡觉又在搞什么名堂？明天还要参加奥数集训！”
“我要出去。”他抓起外套冲向门口，概率计算器显示锦书澈此刻处于危险状态的概率高达91.3%。父亲的怒吼在身后炸开：“为了个问题学生连前程都不要了？！”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冲进雨幕的瞬间，手机弹出医院的短信提醒——是锦书澈病历卡绑定的自动预警系统。
锦书澈的家在老城区深处，楼道里的声控灯早已损坏。柏崇屿撞开虚掩的房门时，血腥味扑面而来。月光下，锦书澈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枕边散落着带血的纸巾和安眠药瓶。概率计算器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串混乱的数字——那是他连续七天记录的锦书澈的心率、睡眠时长和情绪波动曲线。
“醒醒！”柏崇屿跪在地毯上，手指颤抖着探向对方颈动脉。锦书澈的皮肤冷得像冰，嘴角还挂着未擦净的血迹。他慌乱地拨打急救电话，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对，吐血...还有过量服用安眠药...求你们快一点！”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柏崇屿将锦书澈颤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感受着那微弱的跳动：“你说过所有美好都是骗局，”他的眼泪滴在少年苍白的脸上，“但这次我要证明给你看，有些牵挂，比任何公式都真实。”概率计算器在地面发出最后的嗡鸣，屏幕定格在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数值——那是超越理性与悲观的，名为“在乎”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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