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就下暴雨，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周予安站在教学楼屋檐下，甩了甩湿漉漉的刘海。她的校服衬衫已经湿了大半，紧贴在背上，凉飕飕的。早上明明看了天气预报，却还是忘了带伞，结果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浇了个透心凉。
"该死。"她小声咒骂着，低头看了眼手表——7:58，还有两分钟早自习就要开始了。作为高一新生，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周予安咬了咬牙，把书包顶在头上，准备冲刺。就在她抬脚的瞬间，拐角处突然冲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砰——"
她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堵人墙。冲击力让她踉跄着后退两步，差点摔倒，而对方似乎也猝不及防，手中的书本散落一地。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周予安揉着被撞疼的肩膀，怒气冲冲地抬头。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高个子男生，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他的头发也被雨水打湿了，几缕黑发贴在额前，却遮不住那双带着不耐烦的眼睛。
"这话该我问你吧？"男生蹲下身捡书，声音低沉，"站在拐角处突然冲出来，你是想碰瓷吗？"
周予安气得脸颊发热："明明是你——"
上课铃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她的话。两人同时僵住，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教学楼方向。
"完了。"周予安绝望地喃喃自语。
男生迅速捡起最后一本书塞进包里，起身时瞥了她一眼："还不快跑？"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大步冲向教学楼。周予安愣了一秒，随即跟上他的脚步。雨水打在她的脸上，模糊了视线，但她还是紧盯着前方那个奔跑的背影。
高一(7)班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周予安气喘吁吁地停在门口，头发上的水珠不断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水洼。她紧张地看向讲台——班主任李老师正低头翻看花名册，似乎还没注意到她的迟到。
"报、报告。"周予安小声说。
李老师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周予安？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教室里顿时响起几声轻笑。周予安感到脸上一阵发烫，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湿漉漉的衣角。
"对不起，老师，我..."
"行了，进来吧。"李老师摆摆手，"正好，你后面那位也是迟到的吧？一起进来。"
周予安这才意识到有人站在她身后。她转身，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睛——是刚才撞到她的那个男生。他看起来比她镇定多了，只是微微点头就径直走进了教室。
"同学们安静。"李老师敲了敲讲台，"在开始早自习前，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转学来的程野同学。程野，你自我介绍一下。"
男生站在讲台旁，表情淡漠："程野，十六岁，从临江中学转来。"
简短的介绍后，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周予安悄悄打量着这个叫程野的男生，发现他的校服外套已经干了，但T恤领口还带着雨水的痕迹。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朝她的方向看来，周予安赶紧低下头。
"程野，你先坐那里吧。"李老师指了指教室后排靠窗的一个空位，"周予安，你坐他旁边。"
周予安猛地抬头："老师，我——"
"有什么问题吗？"李老师皱眉。
"没、没有。"周予安硬着头皮走向那个座位，感觉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拉开椅子坐下，刻意与程野保持着最大距离。
程野似乎并不在意，只是从书包里取出书本，安静地摆在桌上。周予安偷偷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分明。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确实好看，如果性格不那么讨厌的话。早自习结束后，周予安立刻起身想换个座位，却被李老师叫住。
"周予安，作为班长，你要多帮助新同学熟悉环境。"李老师递给她一张表格，"这是程野的转学资料，你带他去领一下教材和校徽。"
周予安接过表格，不情不愿地点头："好的，老师。"
走出教室，两人之间的沉默几乎凝固成实质。周予安加快脚步，希望尽快完成这个任务。
"你讨厌我？"程野突然开口。
周予安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什么？"
"从刚才起你就一副想离我远点的样子。"程野的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因为早上那件事？"
"不是。"周予安下意识否认，随即又觉得没必要撒谎，"好吧，有一点。不过主要是因为你说话的方式很让人火大。"
程野轻笑一声："彼此彼此。"
领教材的过程还算顺利，除了程野拒绝领取音乐课教材这个小插曲。
"为什么不要？"教务处的老师皱眉，"音乐是必修课。"
"我听力有问题，医生建议免修。"程野面不改色地说。
周予安惊讶地看着他。听力问题？早上他明明对铃声反应很快，而且对话时也没有任何障碍。
回到教室后，周予安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有听力问题？"
程野正在整理新领的教材，头也不抬："假的。"
"那你为什么——"
"不喜欢唱歌。"他简短地回答，然后拿出一本素描本开始画画，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周予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追问。她转头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依然阴沉。这个奇怪的转学生，就像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一样，打乱了她的开学第一天。
午休时间，周予安习惯性地去了音乐教室。这是她的小秘密——每当心情不好时，她都会来这里弹一会儿钢琴。学校的老钢琴音准有些问题，但对她来说足够了。
她轻轻推开门，惊讶地发现钢琴盖已经打开了。更让她震惊的是，程野正坐在琴凳上，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灵活地移动。他弹的是一首她从未听过的曲子，旋律忧郁而深沉，与他平时冷漠的形象截然不同。
周予安站在门口，忘记了离开。程野似乎完全沉浸在音乐中，闭着眼睛，眉头微蹙。阳光透过云层照进教室，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程野睁开眼睛，突然转头看向门口。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周予安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你会弹钢琴？"她脱口而出。
程野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谁让你偷看的？"
"我没有偷看！"周予安走进教室，"这是我平时练琴的地方，谁知道你会在这里。"
"现在你知道了。"程野"啪"地合上琴盖，"以后别来打扰我。"
周予安气得胸口发闷："你以为你是谁啊？音乐教室是公共区域，我想来就来！"
程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随你便。不过要是让我发现你告诉别人关于我弹琴的事..."
"怎样？你要打我吗？"周予安挑衅地抬头。
程野的眼神暗了暗："我不打女生。"他拿起放在一旁的书包，"但我会让你后悔多嘴。"
说完，他大步走出教室，留下周予安一个人站在原地，又气又困惑。
下午的课程平淡无奇，除了程野在物理课上解出了一道连老师都认为超纲的题目，引来全班惊叹。周予安偷偷观察他，发现他解题时那种专注的神情与弹钢琴时如出一辙。
放学铃声响起时，窗外又开始下雨。周予安收拾好书包，懊恼地想起自己又忘了带伞。她看了眼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叹了口气。
"又没带伞？"
一个声音从身旁传来。周予安转头，看到程野正站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
"关你什么事。"周予安没好气地说。
程野没有回应她的挑衅，只是突然将伞塞进她手里："拿着。"
"什么？那你——"
不等她说完，程野已经转身走向教室门口。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明天记得还我。"
然后他拉上外套的兜帽，冲进了雨幕中。周予安愣在原地，手里握着还带着余温的伞柄。透过窗户，她看到程野在雨中奔跑的身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她慢慢撑开伞，发现伞骨上刻着一行小字："给阿野，十七岁生日快乐。"
这把伞，对程野来说应该很重要吧？那他为什么...
周予安摇摇头，撑伞走进雨中。雨点打在伞面上的声音清晰而规律，像是某种心跳。她突然想起程野弹钢琴时的样子，那种与平日冷漠截然不同的温柔专注。
也许，这个奇怪的转学生并不像表面那么讨厌。
雨还在下，十七岁的雨季，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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