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跟在小姐身边的日子，却似踏入逍遥仙境，当真是千金不换、神仙不羡。
小姐家财万贯，对他这个半路投奔而来的人，却毫不吝啬，慷慨至极，不遗余力地供养着他。
每日都有数不尽的珍贵药材，还有来自天南海北的疑难杂症，供他钻研医术，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忽而思及小姐方才的脉象，云亭神色微微一滞，思虑片刻后道：“小姐，您的脉象……隐隐有食用过阴寒药物的迹象。”
说到此处，他稍停顿了一下，目光在严时清那清丽绝美的脸上轻轻扫过，似有顾虑，有些欲言又止。
严时清何等聪慧，自是一眼便瞧出了云亭的犹豫，她嘴角微微上扬，温婉一笑，柔声道：“亭叔，有话不妨直言，在我面前，无需如此顾虑。”
“小姐，根据脉象显示，您应当食用过极寒一类的药物，这分明是有人暗中作祟，不想让您有孕。您月信失调，身体时常畏寒，手脚冰凉，这诸多不适，自然也与此等药物脱不了干系。”
然而，他说完之后，却神情平静，面无焦色，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其实，就算无人暗中下药，以小姐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宜怀孕生子。当年您雪夜被困，寒意侵体，加之近年来劳心劳力，忧思过度，导致体内阴阳失衡，气血不畅。莫说难以有孕，便是有了身孕，想要母子平安，亦是难如登天。”云亭耐心地解释道，目光中满是关切。
严时清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垂在自己手上那洁白如雪的狐裘上，那柔软的毛皮在指尖轻轻摩挲着，似在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也似在思索着什么。
她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平静，如潺潺溪流：“子嗣艰难一事，从未听亭叔提及。若非我入了宫，亭叔是否不会坦然相告？”
“是。”云亭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眼神中满是坦诚，“因为我有十足的把握，为您调理好身子，不过时间早晚问题。小姐每日要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既然能够调理好，又何须说出来，惹小姐烦忧呢？”
严时清抬眸，展颜一笑，那笑容如春花般绚烂，正巧对上云亭的目光。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
“亭叔这话听着，是早有打算，欲留在云氏不走了？”
美人笑靥如花，恰似春日里最绚烂的桃蕊，娇俏动人，惊得云亭微微一愣，着实没想到小姐会突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
他先是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反应过来，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抹爽朗笑意。
“小姐的关注点，当真是……与众不同呐。不过，既然小姐问起，那云亭便如实相告了——若小姐不弃，我愿留在云氏，直至终老。”
“毕竟，小姐位高权重，又富庶阔绰，既可保我一生衣食无忧，又能安心钻研医术。这等两全其美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不愧是亭叔，当真是深谋远虑，又极有眼光。”严时清抿唇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得意与狡黠，毫不吝啬地赞道。
只是这话听在旁人耳中，更似在赞扬她自己，惹得云亭又是一阵朗声大笑，那笑声在庭院中回荡，惊起了几只栖息在枝头的鸟儿。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轻盈而沉稳，回首望去，只见虞墨手持一卷书册，身姿如松，款步而来。
他身着一袭黑色氅衣，氅衣上隐约可见暗纹，似是蜿蜒的云纹，在光影交错中若隐若现，衣袂翻飞间，如同一幅流动的墨色画卷。
面目清秀，眉如远黛，目若星辰，鼻梁高挺，嘴唇微抿，恰似一位清雅的翩翩公子，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之侧目。
严时清率先开口，面带笑意地调侃道：“虞大人，脚程倒挺快。”
虞墨微微一笑，走上前来，向严时清和云亭拱手行礼，说道：“娘娘吩咐，皆已办妥。”说着，他直接将手中书册递给云亭。
云亭接过书册，微微后退半步，回了个拱手礼，朗声道：“有劳虞大人了。小姐，我这便去给您配药。”言罢转身，便步履匆匆朝药庐走去。
虞墨的目光望向云亭离去的方向，转而面向严时清，拱手道：“娘娘，此时药童不在，亭叔一人忙碌，恐有疏漏，奴才去给亭叔打个下手。”
严时清轻轻点头，笑着应允：“好，去吧，我便在此处等候。”
看着虞墨离去的背影，严时清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正如她所料，入宫后，她的膳食果真被人动了手脚，而此事，虞墨显然也知晓。
济世堂的药庐内，氤氲着淡淡的药香，那一排排比人还高的药柜井然陈列着，每个抽屉上都贴着药材名称的标签。
云亭正端坐在案几旁，专注地书写着药方，他笔下的字迹工整秀丽，透着几分温润儒雅与沉稳笃定。
察觉到虞墨的到来，他未有丝毫惊讶之色，甚至连头都未曾抬起，只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虞大人怎的不在院中陪小姐，反倒来这药庐了？”
“亭大夫，叨扰了。”虞墨微微拱手，神色恭敬坦诚，他也不绕弯子，径直说道，“虞某有事相询，不知亭大夫可听过「绝嗣散」？”
云亭是娘娘极为信任之人，更是天赋卓绝、医术超凡的能人异士。与这类人打交道，强权与利诱皆非上策，唯有坦诚相待，方能换得信任与帮助。
云亭手中的笔微微一顿，随即缓缓放下，他抬眸看向虞墨，目光深邃平静，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狂妄至极。
“什么绝嗣散，不过是将一些极寒之物拼凑配制而成，起了个耸人听闻的名字罢了。怎么？虞大人此言，莫非是想说，我家小姐被人下了「绝嗣散」？”
云亭一边说着，一边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当今皇帝的近身内侍。只见虞墨身姿挺拔，眼神锐利，虽为内侍，却自有一股不凡气度。
此人能从一介籍籍无名的小卒，一步步爬到如今这般显赫的位置，其心智与手段必定非同寻常，不容小觑。
虞墨亦是心中一凛，暗自惊叹于云亭那敏锐的洞察力，他微微颔首，沉声道：
“确实如此。前些时日，虞某暗中查探得知，自娘娘入宫之后，所用膳食皆被人暗中动了手脚，所下秘药正是「绝嗣散」，此药乃宫中隐秘能人所制，其配方与炼制手法皆鲜为人知。不知亭大夫可有化解之法？”
“解法嘛，自然是有的。”云亭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仿佛自带一种莫名令人心安的力量。
“小姐体质偏弱，平日里畏寒怕冷，且对汤药极为抵触，娇气得很。正因如此，小姐日常所用膳食，皆是我精心调配的滋补药膳，用以温养其身。那下药之人行事极为谨慎，每次所下分量都极少，意在徐徐图之。所以，小姐虽有被下药的迹象，但好在并未伤及根本。”
闻听此言，虞墨的眸光瞬间一亮，正欲开口询问，却被云亭抢先一步说道：“虞大人莫急，虽说未伤及根本，但以小姐目前的身体状况，怕是也子嗣艰难啊。”
云亭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灭了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虞墨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袖下双拳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眉头紧蹙：“此事，娘娘她……可知晓？”
“已然知晓，刚刚我已告知于小姐。”
云亭倒是饶有趣味地看着虞墨，见他神色瞬间变幻，便知自家小姐在他心中的分量着实不轻。
其实，小姐偏爱容貌出众之人，这在周家、云家可算不得什么秘密。但依云亭之见，世人终究太过浅薄。
他家小姐哪里是单单喜爱美人，她喜爱的，分明是要么能力超群、要么地位尊崇、要么手握实权的美人啊。
他云亭，自然当属第一类，凭借着一身精湛绝伦的医术和一头飘逸的白发，在小姐身边牢牢占据了一席之地。
那静安侯世子，当属第二类，出身名门，身份尊贵，更有一副风华绝代的好皮囊，当初也算担得起小姐未婚夫之名。
而眼前这位虞大人，便当属第三类了，虽身为内侍，却深得皇上信重，能把持宫闱，在宫中自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罢了罢了，既心同归一主，那便好心提醒一下。
如是想着，云亭开口道：“能在小姐膳食中动手脚的人，怕是那一位吧。”
闻言，虞墨抬眸看向云亭，只见云亭用食指指了指天，两人皆是意会。
其实，云亭这话，并非问询，而是斩钉截铁的结论。毕竟，能在宫中避开小姐与虞墨动手脚，且成功了的，怕是只那一位。
“我家小姐虽然心慈貌美，但绝非屈居人下、任人欺凌之辈。凭那人是谁，她都不会忍气吞声、善罢甘休的。虞大人可要有心理准备，思虑清楚，才不会在新主与旧主之间摇摆不定。大人要好生抉择，否则一步错，步步错，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了。”
虞墨闻言，倒面色沉静，目光坚定，毫不犹豫地答道：“虞某从无什么新主旧主，亦无他人，只她一人而已。”
只她一人，是他心尖上唯一特别的存在，是他穷尽此生想要保护与追随之人，无关名利，亦无关权柄。
“如此，极好！”
【小剧场】
墨：还一头飘逸的白发……什么鬼？
亭：嘛意思？你嫉妒我在小姐心目中的地位！
墨：呵呵……您老贵庚了，用得着让人嫉妒么？
亭：那……你就是嫉妒那位前未婚夫世子了？
墨：……（黑脸，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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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短篇完结文《深渊无边》《掌上珊瑚怜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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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坦相告 子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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