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一个接一个,杂乱无章法,让人陷入混沌。它是虚想,是未来,是过去。
它勾着做梦者沉沦虚幻。沉缚沉浮在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里,那些隐秘且模糊的东西——是情。
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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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还没醒?”危肆不解:“我将她护得严严实实。况且,不过一场慈雨。”
不过…一场…慈雨?
哇,这是人话吗?哦,忘了,他的主本来就不是人。
“或许是因为她是凡人?”卞芜耐心解释道:“凡人没有术灵,就算被结界护住也会受些影响。”
“这么脆弱。”他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温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碰碰了沉缚的额心。
辜怜瑟瑟发抖地躲在沉缚脑子里。太恐怖了!先是异象环生,又是游戏人物活生生出现,再是那些稀奇古怪的法术?现在,他还要被不知名的声音威胁:
【恭喜主,穿越了。欢迎来到勒赫乐缇。】
空灵的女声在辜怜耳边响起。“你是谁?我知道穿越了,你是谁?”
女声并未理会,自顾自地说下去: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三至阳极,梏九。】
【渡梏,教人以知爱,谓之解。】
【望主早日离去命门之苦。】
卧槽……说白话啊,他是理科生!什么一二三、三二一的?辜怜都快疯了,只能疯狂记下它说的所有话,然后转头就去闹他半死不活的姐姐。
半死不活的人,安静柔和地躺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嘶,怎么看都不像是疼得晕了过去。
卞芜看着沉缚恬静的睡颜,斟酌着开口:“她怎么像是睡着了?”
危肆顺着他的话头,细细观察了下沉缚。
她面上没有任何疼痛之色,相反,眉眼舒展,呼吸清浅。
还真是……睡得香甜啊。
“您就别担心了。”卞芜宽慰道。
危肆闻言撇开眼,看向别处:“我没有在担心她。”
卞芜哽住,主说没有,那便没有。
“不过,睡这么久正常吗?”危肆说完觉得不对,又补了一句:“我没有关心她的意思,毕竟她是第一个来这的凡人,要是死了不好向神交代。”
随后还郑重其事地问卞芜:“懂吗?”
卞芜不想懂。
危肆起身,月白的长袍随着他离开的步伐展开,映出皎皎月光。
“主,勒赫乐缇为什么会有凡人来?神的指示吗?神还有说什么吗?”
危肆不语,只是盯着那轮月出神。
“神?”他轻笑:“不知道。”话锋一转:“不过,你很渴望见神吗?卞芜。”
身侧的人“噗通”跪下:“没有。”
长久的静。
卞芜垂着头,看不见危肆的神情:“我不该妄想见神。”他淡淡地说。
“但愿。”
屋子里,愈发静,辜怜就越害怕,害怕沉缚醒不过来。
他强迫着自己冷静,开始运用一些专业知识,尝试着唤醒他姐姐。
辜怜记得,一些修仙小说里会经常提到神识之类的东西,那么以此类推,他现在在沉缚的脑子里,应该也能控制她的一些念头。
他学着书里那些人打坐、屏息凝神。
他真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很快就进入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雾蒙蒙又阴沉沉,冷气直冒。卞芜哆嗦着喊:“姐?姐?”
越往里走,辜怜就越觉得冷。那些冷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缠上他的四肢,梏住他,拽着他的脚步。
直到他完全动弹不得。
“姐——沉缚——你在哪里?”面前的雾也渐渐浓重,辜怜害怕了。
他艰难地挥开眼前的浓雾,但这些东西无止无休。
辜怜呼喊的声音也愈发急促,甚至撕心裂肺:“我求求你了,姐!沉缚!你出来吧,我害怕,我害怕……”
那一团团雾忽然从他周身散开,托起一个东西。
是沉缚!
“姐,姐!”辜怜顾不上手脚被冷气所缚的疼,他费力挣开无形的绳索,连滚带爬地够到沉缚身边。
凑近了才发现,那些雾正在低语着什么。
这根本就不是雾,这些东西是活的!
诡异的声音绕着他们一圈又一圈。
“你为什么是个女的?”
“你不该仁慈的!”
“跪下!受罚!”
……
这些声音,像是从哑巴的嗓子眼里扣出来,听起来似人非鬼。
辜怜吓得不轻,颤颤巍巍地捂住沉缚的耳朵:“沉缚,我是辜怜,我是你弟弟,求你……求你醒来。”
“姐——姐——”
一声声清脆的叫喊,在沉缚耳边里炸开,混沌的脑子陡然清明,辜怜将她从梦里拽了出来。
隐匿的王杖忽然飘出来,泛着微弱的白光。危肆手中的吾骨笛也发出低低的声音,笛声弥漫在空气里,渗透进整个勒赫乐缇。
“她醒了。”卞芜和危肆几乎同时轻语。
沉缚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长到她浑身都酸软。
她缓缓睁开眼,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四周飘着蜡烛,蜡烛周围又绕着光点,星星点点的光,映出墙壁上繁丽的壁画。
还没等她搞清楚状况,就又听见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叫喊:“沉缚!你要死啊!睡那么久,你知不知道你弟弟刚刚为了救你差点就没命了,你知道我刚刚去……”
辜怜忽然想起那些怪东西的低咒,他又硬生生的转了弯:“反正就是很恐怖的地方。”
“怎么?你看见鬼了?”沉缚看见她弟弟满脸泪痕,知道他被吓得不轻。
辜怜顿了顿:“比鬼还可怕。”
能让辜怜觉得比鬼还可怕的东西,那确实很恐怖了。
沉缚刚想开口安慰她弟弟,余光里却忽然传来刺眼的光。她顺着望过去,看见了那月白的长袍,再往上就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危肆。
这一切还是令人有些难以接受。
她慌忙移开视线,悄悄问脑子里的辜怜:“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这辜怜就激动,一激动就直接闪了出来。
“你知道吗,刚刚有个女人在我脑子里讲话,说什么我们穿越了,然后要完成什么任务?”
“任务?什么任务?”沉缚觉得有趣。
两个人聊得投入,全然忘记身旁的卞芜和危肆。
“主,”卞芜凑了过去,迟疑着开口:“她刚刚脑子是吓坏了吗?为什么嘴巴在动但没声音啊,还有她在跟谁说话啊?”
危肆有些呆愣:“她醒了。”
“她是醒。不过,主,不检查一下她的……脑子吗?”
“她醒了。”
卞芜:“……”
这地方还有一个正常人吗?
沉缚总结道:“所以说,我们是穿越进了我创造的游戏世界,但这里又不完全是游戏的世界。然后,那个声音的意思是,我们要破除一些叫‘梏’的东西,还要教会一个人懂得“爱”?最后就能离开这里。”
“对!”
“不过,辜怜你有问教谁懂得爱吗?”
“……”辜怜一时塞住,随后坚定地回答:“那个谁,危肆。”
他还冲沉缚有条有理的分析:“你看,危肆是你创造出来的人物对吧,你老板也说这个人物差点什么对吧。差点什么呢——爱!”
沉缚头一次觉得她弟弟的分析条理清晰,头头是道:“没错!”
两姐弟一拍即合,说干就干!
“不是,等一下,姐,你有没有觉得有点不对?”
“有吗?”
“你没发现我们说了这么久,那两个站着的人一点反应没有吗,他们难道听不见我们说话吗?”
卞芜正想上前用术灵看看沉缚的情况,就见刚刚自言自语的女人,忽然转头朝他们微微一笑。
诡异,太诡异了。
那个凡人扬起眼角,面容极其艳丽,那一笑让他不寒而栗。
卞芜机械地收回手,默默躲到危肆身后。
沉缚不好意思地笑笑,为刚刚对他们的忽视表示抱歉,却没想到那个素白长袍的男子,直直地转身走了。
倒是危肆,一步步向她逼近。
她下意识朝床里面缩,手死死地捏着被子角。
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次元的两个人,此刻却在一个次元,甚至间隔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沉缚还是有些不可置信:隔着屏幕的人,现在正活生生地坐在她面前。
她壮起胆:“危肆。”她抬头望向他,尝试着开口道:“我知道你叫危肆。”
卞芜被惊得说不出话,他吓得口齿不清:“你你你这个凡人……怎么知道主的名讳?”
面前的男人却毫不意外,反而缓慢蹲下身,跪在床边:“你是凡人。”
“主?”沉缚敏锐地抓住这个称呼,她对上危肆的眼睛:“你们是神吗?”
半晌,没有人搭话,她的手忽然被危肆握住,潜意识往后一缩,却被捏得更紧。
“别动。”危肆的指尖轻轻拍了拍她:“别害怕,只是检查你的身体。”
“噢…哦…好。”她没在害怕。
两人掌心相合。
危肆玉白的指尖,搭在她的手腕内侧,沉缚渐渐看入了迷。
银白色的东西,流进她手背的皮肤里,很漂亮。
沉缚感到有一股暖流从掌心处涌进她的身体,那些藏在角落里的“杂”都被这暖流冲得无影无踪。
沉缚有些惊讶:“这是,你们的魔法吗?”
“噗哧。”那个一直躲在后面的素白长袍男子笑出了声。
然后卞芜就被危肆睨了一眼。
“差不多,不过它不叫魔法,它叫术灵。”危肆解释道。
又接着说:“你身体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
“谢谢。”她的目光还是没从危肆的手移开。
“不过,你脸怎么那么红,是发热了吗?”危肆说着就要上手挨额头。
“没…没有…”她往后一躲,“可能有些热吧。”
沉缚觉得一直盯着别人的手看,简直太丢脸了,慌乱转移话题:“你们除了我,还能看见其他东西吗?”
比如,正在她身旁乱飞的辜怜。
其他东西?!卞芜真是怕了这个凡人了,这里除了他们三个还有谁吗?他快吓死了。
沉缚观察着他们的神情,素白长袍的男子警惕地左看右看。
她明白了。
偷偷跟辜怜讲:“他们好像看不见你,也听不见我们俩讲话。”
“真的吗?真的吗?”辜怜有些激动,他小时候羡慕仙侠小说里的隐身:“这么说,我会隐身!啊哈哈哈哈我太厉害了!”
沉缚弯了弯嘴角,幼稚。
“我……”危肆清浅的声音忽然在她耳畔响起:“我不是。”
“不是什么?”她有些不解。
“不是神。”
这反应也太快了,十几分钟前问的问题只过了十几分钟就回答了耶。
沉缚松了口气,还好不是。
这个世界不完全是勒赫乐缇,比如危肆身旁的那个男子,就不是她游戏里的人物。她害怕危肆变成什么神仙之类的,还好没有。
那些神啊,仙啊,不都求一个无情,最害怕动心了吗。那还怎么教他懂爱,这不一辈子都回不去了啊。
教人懂得“爱”。
她反复碾磨这几个字,抬眼看向危肆。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危肆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盯得受不住,侧过头,想要起身。
手腕却被沉缚猛得一拽,随即了,他整个人顺着那力道压了下去,倒在沉缚身上,然后就听见她说:
“我爱你。”
“我爱你,危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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