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子不必如此,阿璃与我投缘,但凡有我瑾白一命在,便不会让阿璃伤到一根寒毛。”瑾白正色道。
“仙子言重了。”苏霖弦再抱拳,言辞诚恳,“有仙子这般人杰同行,身为阿璃兄长,我也能放心了。”
“你就放心吧,我机灵着呢!”苏璃向苏霖弦比了比拳头,只是配上她的脸蛋,真的很难有什么威慑力。
不过,苏霖弦知道,自家小妹的能力已经远超过他了,对她的信心比自己都要足。虽说看着小小一只,声音也是软糯娇柔的,但一旦握上了剑,她便是无往不利的剑刃。她想要向前,便没有什么能拦得住她的!
“那我们走了!”
苏璃回身招手,笑靥如花。
“一路顺风。”
苏霖弦也招手,笑容温暖。
只是,在到了相互之间看不见对方的表情的距离以后,二人的脸上,都浮现了几许落寞。
“才刚分开便舍不得了?”
陆从野笑了声,抽出苏霖弦的剑在他背后拍了一下,悠悠道:“她与你不同,她的天赋太高了,手法亦是无可挑剔,但凡有几分强者之心,她的路便很难同你保持一致了,更大概率是大相径庭、南辕北辙。而强者的路,无法从温室中蜿蜒出来,所以她必须要以战斗为食。灵髓于她的确是不可多得的逸品,这一去,不论能否寻见,于她都裨益不小。”
苏霖弦讶异:“老头子,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那是知晓你不愿苏丫头走向那条路,这才帮你规劝几句。结果你也知道,她对于剑道有着她自己的追求,阻拦不得,那便由她去吧。”陆从野感慨着说道,“至少,哪怕将来她走向了诺德尔撒的顶峰,她也还是你的妹妹。”
苏霖弦这才又笑了笑:“对,以阿璃的性格,她永远都是苏府的大小姐。”
……
已经进入幻阵的苏璃只是默默地跟在瑾白身后,二人都不曾说话,各自有着各自的沉默。
瑾白知晓阿璃是有些舍不得家人朋友的,但她并未出言劝慰。她觉得,此情此景,大约是不需要自己开口去说些什么的。洛魂虽然已经转世成了这个看上去香香软软的小姑娘,但有些属于他性格底色的东西,依然烙在魄心之中不曾消磨。
譬如,最典型的,那份执拗。
她已经决定了要溯北寻见奏,寻见颜霜,便一定会去做,任何其他事都无法阻拦——这是洛魂的态度。而她与洛魂又不同的是,她比洛魂多了太多牵挂,也会把真心放在这些她所牵绊的人或事之上。如果真的有更大的事件出现需要她去处理,她大概会推延自己的计划对其进行优先处理。不过,如今并未见有这样的事件,她要做的,便只剩下了寻见颜霜。
所以,阿璃是能够自我调整好心态的,只是才方与亲友告别,不舍在所难免。
直到下山,瑾白才问出第一句话:“阿璃,你欲如何往北行进?”
“直线穿行。”苏璃看着北方,眼中开始慢慢褪去那些柔弱与不舍的情绪,曾经所保有的坚定与执着,开始重新为她着墨上色。
“可是……”瑾白欲言又止。
“洛魂的全部力量,都在我这儿。”苏璃轻轻叹了一声,道。
如今,她早已接受了洛魂就是曾经的自己这一事实,也自然更能接受自己对自己的馈赠、对未来的投资。曾经的抗拒与别扭,早在实用性面前低下了头颅,由此,她甚至对洛魂产生了几分愧疚,可在想到那也是组成自己的一部分之后,才有所释然。
“所以,你已经是领域了?”
虽说二百余年之前,洛魂与瑾白分别之时他还尚未入圣,但瑾白在那次下山游历,从人世间听闻了洛魂的故事以后,也自然知道洛魂在销声匿迹之前,最后展现出来的实力是圣元境的领域位阶。
玄元境,分玄生、炼神、云魂三阶;
道元境,分道灵、彻地、通天三阶;
圣元境,此境修者往往被唤作入圣者,分圣蕴、长生、领域三阶。待领域修者何时能将自身的域以道履之,才算初窥圣域的门槛,晋入诺德尔撒的尖端强者一列。
而洛魂,最终倒在了领域之位。不过也并不可惜,他的路,注定了是无法登临圣域的,剑道的有情与无情两大类别,无论走哪条路,都有着足以登临圣域的能力。而他,偏偏是有情转无情,却又不够彻底,忘不记、放不下,最终便走出了那条死路,而他也如愿以偿,死在了那条路上。
“并非如此。”苏璃摇头,“我继承了他的全部力量,能够有限程度地调动为我所用,但领域的力量并非我一个炼神能随意驱使的,稍有差池便是被这股力量撑爆的下场。目前我所能做的,是汲取这份纯粹的力量借以修行,也能做一些无对抗性的事,但战力还是我本身——或许会比纸面实力稍微强上一些。”
考虑到瑾白的性格与为人处世,苏璃也能放心把自己的一些秘密与之分享。关乎她自己的,其实她并不介意说出一些以增进对彼此的了解;但关乎其他人的,尤其是霜儿,她便不肯多透露几分,这是一种为人的操守,也是她下意识的对霜儿的保护——就像曾经洛魂对奏那样。
“以洛魂的战力表现,‘一些’一词用得可就耐人寻味了。”瑾白笑了笑,既是对洛魂的肯定,也是对苏璃的肯定。
“其实,我也不清楚如今自己究竟是什么水平。或许,这路上遇见些乱七八糟的人,才能掌握自己的真实状态。”苏璃道。
“那走吧,先看看你能否跟上我了。”
瑾白话音未落,人已经飘飞了出去,体态之轻盈,恰似天边飞去的鸿雁飞羽。脚尖点在枝头的海棠花上,花瓣还未起颤动,人却早已远离,留下那似乎只是被风吹动过的嫣红。
苏璃也欣然接受了她的提议,玄气由足底生发,恰似抽芽的新藤,将她送入低空疾掠如飞之境,袖口卷起的风,压伏一地草木。显然,较于瑾白的控气之能,苏璃还有一段不短的路要走。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
如今,林中雾气被疾风揉作流云,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劈开缀着野蔷薇的藤墙,踏过覆满苔藓的青石时,还惊起了三两只碧色蚱蜢,虫翅搅动林间浮光,织成了金绿交错的纱幔。
瑾白已被苏璃所反超,先不论瑾白是否相让,此时这个问题没太大意义,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所以,瑾白尚在追赶苏璃,二人之间的间距,也随着呼呼的风声开始接近。
苏璃起了玩心,抛出一串沾着花蜜的藤条——方从身边经过的花边采的,主打的便是随取随用。而这藤条直落向瑾白,她眉眼的舒缓足以证明她并不反感这般孩子气的玩闹,便并指截断,踩着下落的绀青藤条起跃,以发挥它最后的作用追向苏璃。
再往后,苏璃旋身绕过老槐垂落的璎珞状花序,枝头的黄鹂被惊飞时抖落一丛绒羽。又在瑾白经过时,绒羽被猛的卷起,随她身边的风缠了上去,正巧落在她的鼻翼,痒痒的,于是便有春日的气息浮上心头。
真的是“正巧”吗?
有“人”不这么认为。
“真浪漫啊小瑾白,可惜,你须得记住你已经放手了哟!”
不合时宜响起的声音,让瑾白脚下步伐乱了少许,乃至她与苏璃之间被拉近的距离又开始放远。可她因此产生动作上的顿挫也就仅此而已,她没有去管那柔媚的嗓音,加紧追逐苏璃,俯身略过偶见的泉池,青荇缠上她手腕的瞬间,被玄气化作翡翠般的长绫,便织就了一条青碧色的缎带拖尾,可谓美轮美奂。
“又不理我?真没意思。”
恶鬼的语气充满了遗憾,但她也的确因此沉寂了下去。不得不说,瑾白的确找到了某种对付恶鬼行之有效的方法。她总是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来勾人注意,若是与她交谈,总会陷入被她牵着鼻子走的怪圈。不若无视她,倍感聊赖的恶鬼自会觉得无趣,从而停下她那些无聊的发言。
前方的苏璃自然不知道黑锦又跳出来刷了一波存在感,她的眼中,是泉池边上青葱的菖蒲,随她的经过而摇曳生姿,待她离去又恢复了安静耸立的模样。她忽然笑了笑,觉得这菖蒲有些像洛魂,随某些事某些人的到来而鲜活,也因某些事某些人的离去而消沉。
唔,其实也像自己。
说到底,洛魂同样是自己的一部分。
追逐的戏码,竟维持了近一日的光景,待到日影渐斜时,山中的小径收作羊肠小道,二人这才停下飞驰的脚步,落于实地,并肩而行。
石隙间钻出不知名的草正开着茸茸白花,虽不如桃花的娇,不如昙花的雅,不如海棠的艳,但也有着其自身独有的魅力。瞧这石隙当中,唯有这一类花笑傲,已经胜过太多了,何须再与他物作比?
苏璃看着花,缓了缓步子,恰见得瑾白的裙摆扫过道旁新生的蕨草,自己则踏着对方衣袂拂开的轨迹前行。想想晨日出发时她的裙摆尚且能露出鞋面,不由得开始猜测大约是她的束腰松了不少,才致使裙裾下移,该不该提醒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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