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高二数学楼前的分班榜前挤满了人。虽说按成绩分班，但整个暑假，校领导为减轻学生压力，成绩单一直拖到开学才公布，连分班榜都是上学当天才能看到。
祁遇匆匆挤进人群，眉间皱起如山峰，手心沁出冷汗，从后往前查看分班名单。
这次祁遇成绩算是她的超常发挥了，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不过一中是重点高中，她也不知道那群变态能考多高的分，更何况考的是她不擅长的理科。
直到朋友的呼唤传来“祁遇，这儿，你是一班的！！你成了！厉害呀！”
听到这话，祁遇心中的巨石才落了地，挤出人群奔了过去：“真的？没骗我吧？！”直到确认哪一班的名单上确确实实是祁遇两个字，并且成绩和全班级一模一样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目光上移，相比于自己卡着最后几名进了一班，在第一位的成绩简直不像人能考出来的，甩了她整整50多分，甩了第二名30多分，而那名字赫然就是祁玉想的那个人，谢邘怀。
终于确定了自己和想见的人在同班，祁遇转身紧紧抓住她朋友，激动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嘴里喃喃："我做到了，我居然进1班了？平时想都不敢想。"
许清玉回过神笑道："可以啊，这帮美术生真要骄傲了，选理还考这么好。"作为从小和祁遇玩到大的好友，许清玉自然知道她付出多少努力。
唯一让许清玉不解的是，高一上学期时，明明身为美术生已决定选文，祁遇突然说"要学理，非理科不可。"起初以为只是玩笑，没想到高一下学期她真的转了理科。
祁遇最初理科成绩极差，理综满分300分只能考190分。许清玉不止一次见她崩溃大哭后又继续刷题，从最初练习册全错，到如今647分直进理科实验班。
许清玉安抚道："你当时选文早进文科实验班了，何必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祁遇嘟着嘴撒娇："你不懂，这是成就感，再说了，选文我只能进艺术班。"
许清玉无奈叹了口气："幸好你稳住了，你都不知道当时你选理科阿姨多生气，行了，行了，快去上你成就满满的理科吧，我也要回班了。"
许清玉虽然不是美术生，但一直热衷于与文字打交道，自然是学了文科。再加上许清玉本身成绩也不错，进了文科实验班。
文科实验班和理科实验班虽然在同一层，但是一个在头，一个在尾，相隔甚远。楼上则是艺术班，体育班和吊车尾的平行班。
高二1班，祁遇还没来，班上却早早已经展开了对她的讨论，本身1班在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班的时候就已经算是定型了，按照历届的经验，每年高一下学期期末考后能冲进1班的人少之又少，而现在不仅有一个从后面冲上来的，还是个美术生。这是江城一中往前翻到建校期间都翻不出来独一无二的案例。
原因无他，最早的一中是半强制艺术生学文科，直到后来才放宽的制度，但就算这样学理的艺术生也少，更别提在专业文化同时进行时把两边都抓好。
当然，祁遇自然是不知道这群尖子生对自己的激烈讨论。只因为在她的观念里，那些尖子生肯定一整天都在拼命学习。没多少闲心注意外物，更别提讨论自己冲进1班的这种事情。
推开教室门的瞬间，祁遇僵在原地。
她幻想过无数次的「学霸殿堂」——
该是鸦雀无声的自习室，或是沙沙疾书的竞赛场。
可眼前这群踩着课桌嚎叫的男生，活像动物园逃窜的猴群。
巨大的落差，让祁遇以为自己是走错班级再退出去仔细看清班牌号后，才重新推门进了班
教室内已经安静了几分，半响有人带头喊了一句 "欢迎新同学加入1班和谐大家庭！"
紧接着是一声又一声的欢迎，隐隐有越喊越大声的区势。声浪震得粉笔灰簌簌飘落。
对着面前的这一幕，祁遇头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不知所措。
终于，有人制止了这场闹剧。是一位匆匆赶来的女生，中气十足的对着那群男生喊“你们发什么神经？都跟你们说了要对新同学友好一点，不是像你们这样的友好都吓到人家了。其次我们是文化班，不是体育班，还是还要文明一点的方式，听懂了吗？”
一位男生小心翼翼的举手发言“桑姐，我觉得我们已经拿出毕生的热情了，而且这样子不是更能体现我们的热烈欢迎吗？”
"陈智睿！"桑耿一记眼刀劈开喧闹，"作业没写完还敢带头闹？今晚擦黑板！"
男生抱头哀嚎："桑姐！数学卷子就差最后一道导数——"
"导数？"桑耿冷笑，"先导导你的扫把吧。"
被遗忘在一旁的祁遇几经石化，这……怎么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难道这就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网恋和奔现的区别吗？祁遇满脑子只有6个字：
"完了，我被骗了……"
桑耿猛地回神，对愣在原地的祁遇解释："别误会！他们平时不这样——只因你是今年唯一破格插班的新生。"她压低声音，"这群二哈其实挺善良的。"
祁遇机械点头："挺好…就是有点吓人。"
桑耿勾住她肩膀："当自己家就行。老班特意安排你和年级第一的变态学霸同桌——" 话落桑耿突然凑近耳语道"就是那个高冷面瘫的谢邘怀。有问题尽管问，虽然她大概率不会理你。"
"谢…邘怀？"祁遇声音陡然拔高，"我认识的那个谢邘怀？！"
桑耿误解了她的颤抖："别怕！她只是不爱说话。"掰着手指数，"成绩逆天、长相逆天，连脾气都逆天地差——据说去年把表白的男生怼到转学。"
对于说同学坏话桑耿还能一脸正经。"没事的，你先别激动，加个微信拉你进班群？"桑耿掏出手机。
祁遇慌忙摸口袋，去摸了个空，才突然想起。："手机在宿舍行李包里，要不我回宿舍叫舍友微信让她拉我？"
桑耿突然眯眼："你知道你室友是谁吗？"
见祁遇茫然，她一字一顿："谢、邘、怀。"
走廊阳光很刺眼，祁遇捂住心口——
这哪是幸运？分明是毕生的运气都用上了。
祁遇恍惚走向座位时，桑耶在身后叹气："傻孩子，谢邘怀这人，不喜欢加人联系方式了。"
她的座位旁空空荡荡，只有前座陈智睿在奋笔疾书。同行的桌子旁的书包证明有人来过。正发呆时，椅子拉开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哗啦作响。
谢邘怀的手闯入视线。
那只手很好看。
骨节分明的指节微微曲着，淡青色的血管在手背蜿蜒。肘弯处缀着一颗小痣，像是钢笔不小心甩落的墨点。此刻这双手正攥着一本边角卷皱的《十年竞赛·数学篇》，书脊处还贴着便利贴标记。
"同、同桌好，我叫祁遇。"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谢邘怀的动作顿了顿，校服布料擦过桌沿发出轻微的声响。过了很久，久到祁遇以为她不会回应时，才听见一声很轻的："嗯。"
单音节的回应，比月考卷纸还要薄。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祁遇忍不住追问。
谢邘怀突然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祁遇呼吸一滞。那人左眼下的泪痣在阳光下格外明显，衬得眼神愈发冷淡。
"你想听什么？"谢邘怀问。
祁遇的指尖无意识地揪住校服下摆："至少要自我介绍吧？这样...这样我们才算认识吧……"越往后说，祁遇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就越小，说实话，她也有点不自信。
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小片墨迹。谢邘怀垂眸看了看，突然勾起嘴角："那你记住了——"
"我是谢邘怀。"
前座的陈智睿半个身子都转了过来，手指在谢邘怀的桌沿敲了敲，笑得一脸谄媚：“谢姐，难得见你搭理新同学，看来今天心情不错啊？那暑假数学卷最后一道导数题……”
谢邘怀眼皮都没抬，指尖的笔转了一圈，语气凉凉地打断：“滚”
陈智睿夸张地捂住胸口，一副受伤的表情：“谢姐，你好狠的心！”但很快又嬉皮笑脸地凑近，“就提示一下嘛，我卡在这题三天了！”
谢邘怀终于抬起头，眼神淡漠地扫了他一眼：“自己算。”
祁遇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没想到传说中的年级第一竟然这么……有个性。更没想到的是，陈智睿被怼了居然还笑得出来，甚至冲她眨了眨眼，小声说：“习惯就好，谢姐就这脾气。”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班主任踩着上课铃走进来。那是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女教师，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祁遇身上。
“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祁遇。”班主任推了推眼镜，“希望大家能友好相处。”
简单的介绍后，班主任直接进入正题：“开学第一天，我们来做个小测验，看看大家暑假有没有松懈。”
教室里顿时一片哀嚎。祁遇紧张地攥紧了笔，她没想到第一天就要考试。更糟的是，她发现自己的笔袋里居然没有橡皮。
“那个……”她小声地转向谢邘怀，“能借我一块橡皮吗？”
谢邘怀看了她一眼，从笔袋里拿出一块崭新的橡皮递给她，什么也没说。
考试开始后，祁遇全神贯注地答题。但做到一半时，她突然感觉到一道视线。她微微侧头，发现谢邘怀正盯着她的试卷看。
祁遇的心跳漏了一拍。难道自己做错了？她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试卷，脸微微发热。
谢邘怀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然后低头继续写自己的试卷。
考试结束后，祁遇长舒一口气。她正准备把橡皮还给谢邘怀，却发现对方已经收拾好东西，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祁遇连忙站起来，“你的橡皮。”
谢邘怀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送你了。”
“啊？”祁遇愣住了。
“反正我也用不上。”谢邘怀说完，转身走出了教室。
祁遇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块橡皮，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她低头看了看，发现橡皮上居然刻着一行小字：加油。
这是……谢邘怀特意给她的吗？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祁遇按照宿舍分配表找到了自己的房间。推开门时，她看到谢邘怀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听到动静，谢邘怀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个……我是你的室友。”祁遇有些局促地开口。
谢邘怀合上书，淡淡地“嗯”了一声。
祁遇拖着行李走进来，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房间里安静得只有衣物摩擦的声音。她偷偷瞄了一眼谢邘怀，发现对方又低头看起了书，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那个……”祁遇鼓起勇气，“今天谢谢你借我橡皮。”
谢邘怀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她：“不用谢。”
又是一阵沉默。祁遇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会窒息，于是主动找话题：“你在看什么书？”
谢邘怀把书的封面转过来给她看——《高等数学》。
祁遇：“……”
好吧，学霸的世界她不懂。
晚上熄灯前，祁遇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侧头看向对面的床铺，谢邘怀已经躺下了，背对着她，呼吸均匀。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勾勒出谢邘怀纤细的背影。祁遇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她真的和谢邘怀成为同桌和室友了。那个她默默关注了一年的人，现在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祁遇轻轻翻了个身，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也许，这个学期会很有趣。
就在这时，谢邘怀突然开口：“睡不着？”
祁遇吓了一跳：“你、你还没睡啊？”
“你翻来覆去的声音太吵了。”谢邘怀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祁遇顿时脸红了：“对不起……”
“为什么选理科？”谢邘怀突然问道。
祁遇愣住了，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她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因为……想挑战自己。”
谢邘怀似乎轻笑了一声：“是吗？”
祁遇的心跳加速，她不确定谢邘怀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就在她绞尽脑汁想怎么回答时，谢邘怀又开口了：“早点睡吧，明天还有早自习。”
“嗯，晚安。”祁遇轻声说。
黑暗中，她看不到到谢邘怀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二天清晨，祁遇被闹钟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谢邘怀已经起床了，正在整理书包。
“早……”祁遇揉着眼睛坐起来。
谢邘怀看了她一眼：“还有二十分钟早自习。”
“什么？！”祁遇瞬间清醒，手忙脚乱地跳下床，“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我看你睡得很香。”谢邘怀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揶揄。
祁遇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抓起书包就往外冲。谢邘怀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在走廊上狂奔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当祁遇气喘吁吁地跑到教室时，早自习已经开始了。班主任严厉的目光让她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回到座位上。
“都怪你……”她小声埋怨谢邘怀。
谢邘怀淡定地翻开书：“下次我会记得叫你。”
祁遇瞪了她一眼，却在对上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时，心跳突然乱了节奏。
这个学期，或许比她想象中还要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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