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检查一遍从随江上车开始就被屏蔽的医用监控，屏蔽依然有效。小警员打开警用记录仪，“随江，昆托……”
想起昆托的嘱托，小警员虽然很想要立刻问一些有效信息，现在却不得不改口。“昆托，也就是你的老板，你最后看见他是什么时候？”
随江皱眉，敏锐察觉出这话的奇怪之处，他抬头，“我睡过去的时候他还在楼上，他丢了？”
小警员摇头，眼见随江扣弄背包的动作越来越急，显然也不像昆托说的那样眼里只有孤月。她赶紧拿出昆托托她带来的包裹。
“昆托没事，这是他准备好、给你二次分化前盖的，你看。”
随江经常收到昆托的礼物，不论贵贱，每次都是昆托亲手给他，啰嗦几句，然后看他偷偷开心或者藏不住开心。这还是第一回交给别人。还是一个随江压根不认识的陌生人。
看见孤月点头，随江半信半疑接过。
手里的份量不算重，软的，白色的磨砂硫酸纸壳让人隐约看见里边物品的颜色，却看不清楚。
随江警惕地打开盒子，才小心拿出里边的礼物。他不知道，这是个薄薄的、颜色复古的墨西哥花转蕾丝毯。但他看见乳黄拼深红浅红的花样，就知道这是昆托做的。
昆托曾笨手笨脚地折腾一块那样的花，就算减少了陪他玩的时间都坐在沙发上听着音乐勾了很久。
随江当时还有点生气这个家伙夺走了昆托的注意力，他不知道昆托什么时候做完了这一整个，还是要送给自己的。
随江心想，哪怕腰腹有鳞片覆盖他也没办法不穿别的东西就盖这一个。这个毯子挺好看的，但是会露出他的腿。随江有点高兴，又别扭道，“怎么织了那么久还是破的？”
想起什么，随江偷瞄一旁好奇的孤月一眼，他把织毯往她手里放点，让她也看清楚摸一摸。“这个好看，很适合你。”孤月说。
好像……
也没那么不好。
“世界上缺少任何一种颜色都是遗憾的，但只有白色是绝对不能少的，白色是最纯粹的颜色，祝贺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小江一次分化成功，真是厉害。”
应昆托的要求，小警员放粗声音，模仿他的语气，一字一句情感饱满。
随江点点头，确实是昆托会说的话。
孤月会喜欢他的鳞片，但不会这么说，他的父兄也不会，因为他们都知道半白化意味着什么。所以只会说他很好，但不会提起白色。
只有昆托在能和他说话的那天，不厌其烦地问他为什么不露出自己的尾巴，随江随口说他讨厌白色。
昆托愣了一下，说“白色多好啊，世界上有那么多节日，应该有一天大家只能穿白色的衣服，吃白色的食物，使用白色的东西……”
随江问为什么的时候，昆托说，“因为白色是最纯粹、最坚定的颜色。”
但他也不是纯粹的白色，昆托显然想到了，又说，“不管什么浓度的金色都是金色，一样宝贵。”
没丢就好。
随江不满道，“他没丢，你为什么这么问？”吓他一跳。
座椅按照已分化标准制作，矮个儿的孤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脚尖往下点，没打算干涉她俩的对话。小警员只好换个问法，“今天或者最近，你有没有忘记事情的时候？”
随江不明白，不太高兴，“我的脑子好得很，为什么会忘记东西？”
小警员没在意随江的态度，她继续问道，“你经常睡大觉，发脾气，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是因为不舒服吗？”
这可问到了随江命门上，知道监控之前，他从来没有在孤月没来的时候注意形象……连天连夜的睡觉，甚至发脾气都算小事了。
无聊的时候，他在大厅的水里接连放屁，还会挑战连着放出来的泡泡有多少。
而且陆地上没有清洁虾用鳌钳给他剔牙，清理身上的寄生虫。他不乐意又没办法只能被清洁机器人围着清洗。事后，随江会把水墙上贴着的海星贴着棍子放，然后威胁它们抱着棍子一直旋转，直到他消气……
随江一直知道自己有恶劣的那部分，和父兄从里到外的强大优雅完全不同。从前他觉得这是生物多样性，现在他才为这点不同付出代价。
随江的胸腔甚至面部都发热起来，却没办法像面对海洋热时为增大存活率而缩小体积的小丑鱼。昆托给他的这个毯子很好，就是没办法变大，让他缩进去。
随江第一次想躲避孤月探究的视线，没办法像之前那样高高兴兴，昂首挺胸地迎接，甚至回馈以更热烈的视线。
撑着手臂往轮椅深处坐了点，随江有点心虚，也有点害臊。他清清嗓子，避重就轻，“是有点不舒服，不过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频率呢？是以前不舒服的时候多，还是现在？”
随江迷茫，什么频率？他就没有舒坦的时候。要说的话，也就是和孤月待在一起的时候能平静一会儿，或者说亢奋。
他不好意思说，一会思考一下看见孤月的时候眼里发光，嘴角上扬。
趁孤月不注意，他还操纵轮椅更靠近她一点儿。
记下【同已有资料表征一致】小警员手指轻敲，转而问了下一个问题。“你的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鱼？”
随江脸上的潮热退去，眼神坚定，“强大的领袖，杰出的父亲。”
“你的兄弟呢？”
“理智，健康，完美。”
小警员正记录着【确实存在父兄，评价极高】随江突然想起来，他从没跟人说过他的父亲和兄弟，甚至他还隐瞒了孤月自己有家人的事实。这个人怎么知道？她想干什么？
随江借着换抱枕的位置，用轮椅挡住大半个孤月，上身肌肉防备起来。
小警员抬头，问到了最要紧的，“对你母亲你有什么印象？或者听谁提起过？”她的眼睛紧盯着随江，担心漏过什么信息。
随江浅金色的眼睛看向小警员，一片冷然。
这不是他喜欢的话题，也不是个坦诚的谈话，他不打算回答。可是孤月的手搭在他下意识绷紧的胳膊上，小小的握了一下。
随江又觉得这个话题也没什么不能说，他没什么情绪道“不记得，父亲说过。”
靠近安置点，小警员尝试了几个角度询问，还是没办法验证随江和茜珞黛的确切关系，甚至差点被随江问出来茜珞黛的事。
没办法，她把资料拷贝给随江，又嘱咐看起来靠谱一点的孤月，“尽快看完，对案子有利。”
孤月听她提起过茜珞黛的事，只是这对随江来说未必是好事。
孤月有些迟疑，进门之前，她问，“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小警员摇头，孤月只好点头，“明天吧，今天很晚了。”
接过恢复屏蔽画面的医用记录仪和监视器，孤月问，“这个屏蔽了那么长时间没问题吧？”
瞧见孤月搓手指，小警员笑眯着眼睛摇头，“这儿也有定位屏蔽，医院那边知道，不耽误。”
孤月把随江推进门，这是星际普遍的宜居高度，俯视面积也比她住的那个要大。卧室和浴室什么都有，孤月点点头，朝小警员竖起一个大拇指。
“饭的话……”
“送货上门。”
想到孤月一路上吃吃吃个不停，活像个饿得营养不良才吃上饭的，小警员补充，“正常应季平价管饱，别的不包。”
小警员第一次主动对被保护起来的对象说这样的话，还有点不适应。不过想到本就可怜的预算和随江亲水的本性，小警员又觉得已经仁至义尽。大不了她自己再贴点买零食，但肯定不够孤月过上多舒坦的日子。
确认两人生活没有较大障碍，她就准备下班回家。只是才走到门廊就想起来昆托那啰里吧嗦一堆注意事项。
按照她的职业操守来说她不该这么说，再说真要看住随江的是另一个这个倒霉蛋儿……
嘿嘿。
要是以往，小警员忘记在路上没办这些办好导致加班，她多少会有点懊悔 ，觉得自己不够专业或时间规划没做好。可是现在，小警员浑身是劲儿，她打开光脑，示意孤月过来。
“昆托需要休息，他让我带给你一个养人鱼手册，也不大，你接收一下。”
孤月有在傍晚小憩一会儿，好在夜晚到来的时候专心工作几小时的习惯。现在已经到了她平时休息时的深眠时间，早就困得站不住了。
可照顾随江已经成了她的工作，而且她本来也希望他能好好度过分化期，自然不会糊弄。但她没想到小警员发来的是昆托录制但我视频，哪怕压缩了1000倍，仍接收了十分钟。
洋娃娃一样精致又无情的脸蛋，终于露出了浓度偏高的表情。
烦。
接收好的视频自动播放，“我发现小江喜欢生食口感滑嫩Q弹的海洋肉类，要新鲜的，纹理漂亮的，不能一直吃同一种。还有点………”
孤月关上视频，看见小警员眼里的满意，她才明白有什么事不能隔着光脑说。
没事的。
她转身对随江，“昆托有话跟你说。”
昆托，一个爸爸年纪的爷爷。[药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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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艳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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