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江垂眸,睫毛忽闪,手里是粗布的背包面料,他下意识抓捏,离体脱水的鳞片变硬,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小警员从刚才就发现了,他很看重那些东西……毕竟她拿着探测仪靠近要检查有没有危险品或者有定位功能的东西时,随江很谨慎防备。
不只是神情,随江的指甲前缘和游离线间距变长,指甲边缘的皮肤也渗出丝血,这是很明显的攻击预备行为。警员下意识打了个冷颤,觉得危险。
要不是孤月捏住随江的胳膊解释,“只是正常检查,”小警员都怀疑他会当众袭.警。
虽然随江腕上的光脑有自启动的页面共享,但没有定位器械,而且随江看起来也并不在意那个。轻飘飘就摘下交出来了。
只有那个包。
孤月从里边拿出过零食,不但自己吃还分给随江一个。虽说问小警员要不要吃的时候,随江一脸沉重地盯着那袋零食,听见拒绝才松了口气。但也不是激发他攻击性的东西。
小警员看了检测记录,没有珍贵物品,包里边只有密封未开启的食物和卵磷脂、鱼鳞胶原肽、甲壳质加上少量别的成分组成的片状物。
想到随江已经度过了人鱼的一次分化期间,小警员判断:包里是随江褪下来的盾鳞。
她也算涉猎广泛,但也没听说人鱼对自身的鳞片有什么占有欲,就像头发,掉了还会再长。更何况近半年照顾随江的昆托还特别强调,“不要提起他的鳞片,也不要说起他的颜色……”
想起什么,昆托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但他还是挠挠发际线,“孤月在他身边也好,我办公室有个包裹,如果不方便拿的话,您看能不能带个没用过毯子什么的给他腿盖住,最好不是浅色,他喜欢艳丽一些的颜色。”
昆托补充,“您应该看见三楼的画像了,本来是照他的样子画的,给他看的时候他恨不得撕碎它,但现在的他很喜欢……”
总之,
随江以往表现说明他并不为自己的外貌骄傲,也并不希望自己的颜色被讨论。
在动物世界,白化甚至半白化的动物往往因为肤色而面临生存压力、择偶困难的情况。大多数还会被同族排斥,甚至欺凌。海洋兽人的成长环境和动物界差别并不大,“肤色歧视”也可能发生。
如果是这样的话,随江更可能就地销毁脱落的鳞片而不是随身携带。
可随江不仅带着又防范外人靠近,还在每次偷看或者盯着孤月的时候有意识无意识弄出鳞片的动静、发呆,或者给腿上未褪净的鳞片喷水。
但他也不是为了索要多特殊的对待,只要孤月从懒散的状态分出点认真来,或者把注意力转移一部分到他身上。他就倚在靠背上,暗爽着消停一会儿。
小警员未分化前生活基本没有瑕疵,但她不是对另外的人生没有一点了解。
未分化时几乎无法交流的半年,就让随江对孤月有了这么强的依赖和重视——再重视的东西,孤月解释一句,随江就成了那副软弱可欺的嘴脸。,八成是基于恐惧而产生的假“乖”。
恐惧自己不够好,恐惧不被“爱”,恐惧失去一个对自己温柔以待的施予者。所以装作顺从、臣服、甚至崇拜。
小警员觉得棘手,也许正是他身上这种“恐惧”的特质,加上茜珞黛对人鱼天性的了解、对人鱼天赋的渴求,才让他陷入现在的境地。
小警员跟孤月说起的时候,也没提茜珞黛可能是随江的母亲。
一个和真爱结婚生子,又通过所得的财产去联姻,以一步步回归权利中心。
那本日记里清清楚楚地写着,【两年前。他给我甜蜜,芳香的爱情,温柔的注视,在意,事无巨细。
我感叹自己幸运,得到一个优秀又专一的爱人,不像父母担心的:我的心和钱财都被吃成蝉褪下的空壳,除了一无所有,我什么也不会有了。
他也不像我预想中最差的结果那样除了爱情,什么也不会。他很聪明,不管如何挥霍,我们的财富都越来越多。
在幸运的眩晕中,我们拥有了一个孩子,一个头发金黄,像天使一样的宝宝。那时候不管是谁问我,我都会说婚姻比单身幸福,因为我的感受就是如此。
可是在那之后的一年里,我完全明白自己和他不是一类人...
他自幼在深海游荡,没有体会过星际没有到来时,把脚踩在仆人腰背上下车的体验。哦,现在也还有多的是类似体验。
那些人甚至会争抢那些机会。
一群可怜虫。
我多想他能和我一起体验那种快乐,而不是该死的待在家里看那些该死的书!但他不会愿意,也不愿意我去,甚至就连我提起,他也只会摇头,“茜茜。”
不要说了。
他的眼神温柔,包容,怜惜可是该死,我根本没做错!我又不是一个需要原谅的可怜虫!那些人是自愿的,不是我非要他们膝盖着地、趴得结实,要怪就怪他们不够聪明,不够幸运……
我很委屈,我给他们的足够了。
只是那时候我还爱他,对于他不能欣赏的那部分我,我转移了倾诉的对象。
但显而易见,我们并不合适。
哪怕他带我找些别的乐趣,可在找乐子这方面,他比我还像头一批接触新科技的文明人。
哈。
墙面先被看见一道裂缝,接着越来越大。我开始觉得他是只人鱼,自然为了感情抛弃什么,放弃什么都不觉得可惜,连陆地都适应。
但我不一样。
我的家族给了我足够的金钱和权力,这些喂大了我的野心,权力,哦,权力,我在这样甜美的土壤长大,哪怕偶尔厌倦,也还是要回去。
我多希望他能像传说中的人鱼那样,固执,贪婪,暴力,那样我的护卫就能名正言顺地把他驱离,而我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可不管我多敷衍、回避或试图激怒,他都好像蠢货或者瞎子聋子,没有改变对我的态度。
看见他哭,我下意识去哄,然后,他依然重复。
可他不明白他的眼泪已经成了结石而不是珍珠,我看着难受,想起来也不舒服。
他还试图理解我,那个傻…他还以为是自己对新项目投入太大精力,让我没得到足够的陪伴。尽管那个项目的实施,是因为争吵时我说,“我是他的母亲,可我甚至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是的,这也是我的心结,我听不懂自己的孩子在说什么。
在想出一个错误的答案后,他愈发用心的喂养我,甚至教孩子手语,接触科技,可我实在没办法忍受被灌入口中的花蜜……除了爱情,我能给他什么具备相同作用的东西让他像现在这样为我效力?
我还在探索。
发现自己肚子里有个生命的那天,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自己被倒挂在漆黑的甬洞,半透明的腹腔里涌动着金黄蜜液,那些我满意也像人炫耀过的东西,开始压迫我的野心。
甚至把我的骨骼都撑得发痛。
他挖空心思给了我一个有关幸福生活的范本。而我是给不出什么,只能承受的蜜罐蚁。甚至在享受、炫耀或是轻视他的爱的时候,我竟然觉得自己渺小,我从来没有这样。
我恨死他了。
父亲说得对,爱本就该是美好又短暂的东西,因为美好所以愤慨的时候觉得好过的时候太短,因为太短越发怀念那种美好。总之,爱情一沾上长久,就失去了魅力。
我想尽办法要愧疚赎买我的爱情,没想到他不像以往,反而发现了我的异样。
他愈发用心的照顾我,也许我可以用孩子……
我还在考虑,那个早产儿就颠覆了我的计划。不清楚在我修养的时候,他知道了什么,总之他的状态很差。
在我从天价修复仓出来的时候,他的手抖得抱不住孩子。终于像第一次做父亲了。我却没心思调侃,我在考虑,他出乎意料的沉默,照顾我,等再张开嘴却是为了问,“为什么不说呢?茜茜,如果你后悔……“
他的眼泪滴下来,“我不会伤害你。”
他说的是举办仪式时,我母亲对我会后悔而他身为人鱼的本性绝对不会放手的担心。
我没说,并不是因为我不信任,我相信自己筛选的那些护卫,相信每天看他贴上的阻隔器,他伤害不了我的。
我不说是因为我不想要他那么多感情,但我依然需要他像现在这样照顾,打理我的生活,全心全意,没有瑕疵。
但他发现了。
惶恐之下,我说了自己本该实现的宏图伟业,说起下一任丈夫能给我带来的一切,说他这样追求平等的人永远不会知道权力的美味。
我不该那么激动,我应该优雅着看猎物慌乱而不是自己乱了阵脚,又用盛气凌人伪装。
他的眼泪愈发汹涌,来不及化珠就被擦去,我没哭,只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因为我在衡量自己能接受他分割多少东西。一定是要失去那些东西让我感到痛苦。
可他说我给他的足够多了,然后带走了我们的孩子。
“照顾好自己。”
这次他没哭,我却感觉自己腹腔里累积的蜂蜜越来越纯。我的水份被吸走了。
没关系。
我开始筹备,好方便下一个吸取他灌给我的蜂蜜。
被不断吸食和被灌吸收不了的蜜是两种不同的痛苦,好在被吸干变成空壳之前,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这就是茜珞黛。
太爱这些角色了,所以删删改改,不过我打字在变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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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艳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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