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头几年,童姚还会幻想山桃活着,可是渐渐的就只能梦见她的哭喊和恐惧。他没有一天不后悔,可是后悔什么呢?
这一路,每一步都是他在走,他后悔好像也不会做得更好。如果重来应该也还是一样,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没办法祈祷坏人收敛,只好怪自己。
是我自己假惺惺开口,得到山桃非要留在保护区外的答复时,心里涌起盖过担忧的喜悦和庆幸。
也是我,因为想要好的资源而接触纨绔,接受了他们带着轻蔑和算计的宴会邀请。
还是我,明明清楚,却没法抛弃底线。
更是我,明明得罪了纨绔却只是告诉山桃不要接触外人,就急匆匆回了实验室。
他怪自己,我不是没见过多米诺骨牌倒塌。
自小童姚就懂人类足够聪明却还是只能退蜗居保护区内,放弃大量土地和利益的原因。
对外联络的小型基站被关上,无法求助。
□□又多脆弱,没有长甲,没有獠牙,武器也没来得及装配。再强壮的人也无法抗衡大量兽人突如其来地撕咬,残害。
把人圈在院子中央,两个兽人把童姚的父亲拉了出来。
“珠丝……”
领头的兽人把手里转动的金币夹住,语气淡漠,说两个字就不说了。
被单拉出来的童见皱眉,带着点不易发觉的嫌弃。
外行人只知道珠丝的作用神乎其神,延年寿、增颜色、振雄风、药白骨……且面世两年来,不管怎么照顾只要暴露在空气中就会凋谢,难以储存且数量稀少,价格成倍地涨。
再就是四个月前流入童家研究室的那团到现在还好好的,甚至发大了几倍。
无数人找童见要养殖方法,可童见已经意识到珠丝不是什么仙丹圣药,甚至有相反的特质,正在研究销毁。
只是利益当前不管他怎么解释,还是到了如今的局面。
童见心上涌起一股无力感,他试图说理,“我可以给你钱,那个……”磨磨唧唧,领头的兽人不快,眼看太阳快下去了。他往前走了两步,连人也不挑,随便踹了一脚。
童见慌张却拦不住,抚着母亲的后背,心中窝火。
那双昏黄的眼睛却不当回事儿,只一眨不眨盯着他,“够吗?”
冷血的畜生。
童见咬牙顾不上别的了,“不要害人,我给你。”他摘下身上的钥匙,要口述层层关卡的密码……
那双昏黄的眼睛指着一个矮胖的兽人,示意童见自己去取。
“你跟他去。”
童见试图讨要一个不会撕票的保证,被踹了一脚后心口的江平娍缓过神来,和童见想到了一起,“那东西不能……”被童见紧紧捂了嘴。
童见摇头,眼里带着祈求,生怕年迈的江平娍又挨一脚。
童见走了。
“退化的老牲畜,骨头倒硬。”
江平娍被趴挂在墙沿的兽人拿吃了一半的杏子砸了脑袋,熟透的杏子软烂,没人注意到沾了口水的杏核把她的额头划开了一小块。
周遭的耻笑响起,童姚忍着惧和怒没动,父亲会想办法,不会有事的……
他安慰自己,可尖锐的长甲还是一把嵌进他的侧颈,掐着脖子把他从假山洞里掏出来。
童姚被举到眼前,手腕上的光脑被摘下检查又捏碎,他手脚无力,想抓住身前兽人的血肉却只抓住了衣服。
“呵。”
童姚耳边鸣响,听不出语气。只是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的,脖子上的手爪温度有些低。
把童姚往外扯的时候兽人不免大了力气。
血已经流到后背,童姚还被提在半空,就快昏厥。他撑着记住那张兽化后长了毛的一张脸,尖牙外露,黄眼浑浊又空洞,不太眨眼。
好像这些摧毁破坏和暴力对他来说既不好也不坏,这些被恐吓和伤害过的人类和路边的树对于他来说一样,不重要。
连话也淡到风一吹就散了。
两个兽人围过来凑热闹。
壮点的劝道,“老大你别吓着人崽,我可听说人类很容易……哎呦我勒个乖乖,女娃长得怪乖。”
瘦点的语气嘲讽,“这是个带把的。”
“真的?可别诓我。”
壮点的随意拉开裤腰看了两下,“还真是,可我哥的崽子比他还矮也没这么小,这长了有什么用?”声音憨厚满是疑惑。
瘦子摸上了童姚的脸,手心又手背,怎么也摸不够,动作轻佻语气沉郁。
“你不懂,这样的不用前……”被踹了一脚,瘦子脸色阴郁止了话头。
与此同时,童姚脖子上的爪子勾得更重,被往前一送,丢进了人圈里。童家的两个老伙计围上去,手忙脚乱地捂住了童姚带着血洞的脖子。
江平娍一贯脸色红润满脸福相,现下脸色愈发发白,她抱着昏迷的老伴,朝童姚看了一眼,对下意识着急的小女儿小幅度摇头。
咳嗽两声。
这群兽人要是知道了童姚的身份,若有不顺定会拿他开刀,哪怕再心疼也不敢围上去。
“这票干完,我们不是能享一辈子福?”
“那肯定。”
几轮笑闹后,有的兽人松松散散地坐着,趴着,有的浑身是劲上下乱窜。
背后生疼,江平娍却不忘观察这群牲口。
身上的兽征并不统一,几乎每个人都脸上长毛,腿上又生了鳞甲,很像之前在黑市上的药剂——
拟态。
童家受政.府委托破译了不少隐瞒身份的非法药剂配方,方便身份溯源,打击犯罪。其中就有拟态。
江平娍松了一口气,有意识地遮掩身份不像要赶尽杀绝。
但江平娍活了许多年,在保护区外经营的产业也不少,最是清楚这样的事件很容易升级,更不说这是一群凶性尚存的亡命徒,又是兽人。
一点阴差阳错,没计划撕票的绑匪也就撕票了。
江平娍拢着老伴的头发,不知道这回能不能扛过去。
一小时过去,童姚脖子上的血洞被药堵住,幽幽转醒。父亲还没回来。
童家的研究所离这儿不远。坐小型星舱从地下隧道走,算上拿东西,也该回来了。
踩过点的兽人焦躁不已,看了一眼江平娍又相互安慰:
他不敢。
直到爆炸声响起,挂在墙沿的兽人看见远处的火烟,“那是……研究所?”他不确定,可再看又确实是。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那人还能活吗?可没说要干这么大……”
“好了,别说了。”
“别慌,说不定是意外。”
一群兽人看向领头的主心骨,有的心慌希望他能拿个主意,有的心生不满要是有这个计划也该早点说。
那双昏黄眼睛的主人显然并不知情,他只知道那个研究所炸了,一定会有人追责。
来不及等尾款。
“撤。”
一群兽人见老大脸色不好,也不敢抱怨,收拾起遍布各处的痕迹。
负责捡垃圾的兽人看见地上的露出半个核的杏,他加入得晚又没什么本事,寻常自然的肉菜天天吃已够吃力,闻起来酸香的杏子可不常吃。
收进袋子之前,他下意识凑近闻闻香,真酸,真香……
舔舔嘴巴,他改了主意。
哪怕果肉暴露时间不短,还带了口水又沾了泥土,依然是好东西。别提什么干不干净,他小时候什么不吃?哪怕长大了要面要排场了,也不过意思意思冲一冲就好了。
最好找个东西给这个泡一泡,吸了水就不会这样蔫巴,水灵灵又能多嗦两下……
“…老大,”捡了杏的兽人小声喊。
见领头的兽人转头,他也不犹豫,捧起手里的杏直奔主题,“有,有血。”
领头的兽人刚还丧气这回亏大了,反应过来后那双昏黄的眼睛从半耷拉一下睁圆,眼球几乎要从眼皮脱出来。
“谁!”
丢杏的兽人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吃了拟态,半天内指甲毛发这样的东西都不会被人检出真实身份,唾液不一样。
是他大意。
“杀了?”一个小声问。
另一个壮的点头附和,“她就一个崽子,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一个声音尖锐反驳,“说什么!又不是我们把她崽子整死,我们最多算帮凶。”
……
“要不然把那块挖走?”一个伸出指甲,做黑虎掏心的动作。
……
“你是不是文盲?”
消瘦的兽人趁乱蹲在童姚身前,摩挲了两下,明明动作算得上温柔,眼神却让童姚想吐。
领头的兽人往外踢了瘦子一脚,他百般不情愿掺和,却还是生无可恋的耷着眼皮,拽着胳膊把江平娍拉起来。
童姚头晕眼花,忍着恶心连起身都费力,眼看着不太舒服的江平娍被拉起来。
姑姑把爷爷交给老仆,追了几步,“打了疫苗就能代谢掉,不会花多久,别……”
丢杏的兽人不耐烦搡开,鲜红在乌黑的长发下渗出时不太明显,从墙上滑落却成了又长又艳的一道。
腥香的血味儿逸散,丢杏的兽人伸手去探……
“草,没死装什么?”他扯着淌血的长发,双眼发红,要女人给他道歉。
江平娍受了太多刺激,昏了过去。
“你干什么猴子?!人都死了!”
……
命运如排列有序的多米诺骨牌,在其中一个倒下后欢呼着跟着倒下,直到一个站着的也没有。
谭谆神色沉重,“我赶到时,那些兽人的拟态已经失效了,在效用消失前他们就死了。”
“药物作用神经,过兴奋到了狂化的程度,相互追逐撕咬,唯一一个跑掉的蹿到了赶来的童家旁系驾驶的星舱上,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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