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其中一个叹声道：“不太行啊。那就真成吃两家饭了。”
“对，要想在道上混，还是要讲点儿信誉——”
话音未落，箭矢穿心。
商量不了，只好先下手为强。
长弓翻转，青影腾跃，林中兵刃相接之声持续一刻，而后戛然而止。
她抹去脸颊沾上的血珠，以长弓撑着从杀手尸体中间走出，挥袖拂去空气中的血腥气。
四望一片漆黑，打着打着不知道来了什么地方，应该离那个荒庙不远。
“早知道应该……啊！”
一脚踩空，天旋地转，她在沾满夜露的草叶间滚落下滑，还未来得及自救，脑袋磕到一块石头，晕了过去。
昏迷前最后想的是：早知道应该带个灯的。
靠着迷幻蜂，玄戈和血雨门的杀手追到一个隐蔽的山坡下。
一片藤蔓前，嗡嗡声不停，玄戈举剑扒开一看，后面居然藏着个山洞。
迷幻蜂一下子飞了进去。
玄戈带着人追进去，边追便取出火折子吹燃。
洞口看着小，里面却不小，洞壁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迷幻蜂飞得太快，没一会儿就听不清嗡嗡声了。
玄戈止住脚步，昏暗摇曳的火光下，出现了三条岔路。
就在这时，背后一阵阴风袭来，他眸色一厉，转剑格挡，闪身避开。
血雨门的杀手将他围住。
“你们想干什么？”
往生门从前和血雨门有过冲突吗？莫不是认出了他曾是往生门的人，想借机报复？
“小兄弟，不好意思了。”
“跟他废话什么，不过是个添头，还要好心让他做个明白鬼吗？”
玄戈握紧了剑，不由得悬起一颗心，“什么意思！”
她有危险。
杀手们接连动手，“下去问阎王爷吧。”
他不避反迎，想尽快从山洞出去。
打斗中，一个杀手撞在石壁上，轰隆声忽起，山洞门口竟然开始降下石门。
杀手们停了攻击，匆忙往门口跑。
那石门下降得太快，玄戈心急，踹了一个杀手的尸体到洞口。
等第一个跑的杀手跑到门口时，石门将尸体拦腰压断，死死合上。
他聚力出掌，石门落下一层灰，纹丝不动。
玄戈和几个杀手过来，同时对石门出手。
接连打了几十掌，石门毫无反应。
“这是什么怪石，难道不是人间之物？”
“我们不会要被困死在这儿吧！”
先前无意中碰到机关的杀手若有所思，又回去摸索寻找机关，“我记得就在这里，说不定找到机关就能出去。”
玄戈也跟着其他人去找。
一个杀手出声，“找到了！在这儿。”
机关动不了，只能关门，不能开门。
众人扩大范围继续摸索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玄戈到处都摸遍了，始终找不到开门的机关。
他一拳打在石壁上，转身往里走。
“诶，那个……添头，你不会觉得里面有出路吧？”
身后传来杀手的声音，他没理会，把火折子放在三条岔路前分别试了试，选定风最大的那条路往前走。
他能等，她等不了。
几个杀手不知摸索了多少遍，始终找不到机关。
经过商议，他们分成四队，一队留在原地，另外三队分别往三个方向去找出路。
*
“……姑娘，醒醒！姑娘，姑娘……”
青和悠悠转醒，眼神聚焦，看见身边有个浓眉大眼，身形高大的少年。
持弓背箭，肩披兽皮，大概是猎户。
“这是哪儿？”
她神色茫然，撑着草地坐起身，一动，发现了左腿异样。
“姑娘，你？”
“我，我是……我是谁？”
头有些疼，她伸手一摸，一手的血。
猎户吓了一跳，看着她迷茫的神情，清灵美丽的容貌，突然间意识到什么，眼珠微动，强压着笑容道：“姑娘，你是我的未婚妻啊！”
“什么？”她满脸怔懵。
“你是东边一家大户的小姐，可惜家道中落，你父亲临终前将你许配给我。”
“我们正要一起回王家村，没想到早晨露水浓，草地湿滑，走着走着，你一不小心摔了下来。”
青和上下打量他，“未婚妻，那我叫什么？你又叫什么？”
“我叫王猛，你叫……”眼见她面上现出怀疑，王猛立时把话续上，“你叫田翠翠。”
听见自己说什么，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可说都说了，只好强装真诚自然。
都怪他娘总是念叨，他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失踪姐姐的名字。
“田翠翠。”她低头，看见自己穿了一身翠碧。
“对，田翠翠。”他撕下一片衣料，为她缠裹头上的伤口。“快跟我回去吧，你的伤需要治疗，村里有个医术很好的老大夫。”
王猛扶着她起身，她走了两步，一瘸一拐。
“你腿受伤了？来，我背你。”
“大概是吧。”
青和搂着他的肩，被他背起来。这人背着她，却走得极快。
她知道他在说假话，可她的确需要治伤，荒山野岭的，她不良于行，落单会很危险。
倘若这人真起了什么坏心思，他没有内功，应当也打不过，诶，她有内功吗……
扶着他宽厚的肩膀，竟然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随着山风轻拂，空白的脑海中逐渐浮起一段回忆。
也是这样宽厚的肩膀，那人背着她在花园里跑起来。
“跟先生练剑去喽。”
还有个人在后面追，呼喊声融在她的笑声里，“小和，快回来，小和，你的画还没画完呢……”
小和，她叫小和。
他们走了许久，日到中天，山林未尽，村落不显，王猛一步未停。
她佩服他的体力，的确人如其名。如果要逃，最好避免和他正面冲突。
耳边传来流水叮咚的声音，青和喉头微滚，拍了拍少年的肩。
“停一下，我想喝水。”
王猛脚步微顿，继续往前走。
“不行，山里的水不能随便喝，肚子里会生虫的。你再忍一下，马上就到了。”
她恹恹的，“好。”
越过一个小山丘，林木渐稀，不远处似有草棚和白帐。
“看，前面会不会有人，我们去讨碗水喝吧。”
王猛的脸色不太好，“该不会是碰上那群寡妇了？”
“寡妇？”
“一群凶悍的女人，连老虎都敢猎，也不知是从哪个山头来的土匪。”
话是如此，他犹豫片刻，还是带着青和悄悄摸过去。
走了这么久，他也渴。
没想到，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王猛大喜，“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找水，喝完咱们就走。”
“好。”
青和扶着树，躲在白帐后。
白帐很干净，但也很旧了，缝补的痕迹无数，仍然能看出是军中的营帐。她为何会认得军中的营帐？
王猛久未归，她忍不住进帐内去看看。
里面是拥挤的床铺和一些箱子、起居用品，还有一个牌位，供奉了香火和早晨新摘的野花。
“校尉常英……”
校尉？
供桌底下有个垫桌脚的东西，看着像是公文。
青和蹲身，小心地把那东西取出来看。
真是公文，不过浸了水，旧得已经看不清字迹，只能依稀辨认，是让接到公文的人到京城来受赏。
“翠翠！翠翠！”
外头传来压低的呼唤声。
她把手里的公文原模原样垫回去，走出营帐。
“你怎么进去了，来，快喝。”
王猛递过来一碗水，水底沉着泛黄的草叶。
“这是？”
“她们放的虫草，防虫杀虫的，放心，没毒，也不难喝。”
青和呡一口，再喝一口，而后一口饮尽。
“噗——”
迷梦正找人呢，忽然气血上涌，满口甜腥。
小公主的追踪蛊，死了？！
*
留守在山洞石门处的两个杀手空等许久，听见了声响，走上前去。
最左侧的岔路现出火光，戴面具的少年拽着一个杀手的后衣领，拖着人走出来。
杀手受了重伤。
“是你干的？”
“另外那个人呢？”
玄戈不理，把人丢给他们，急忙踏入中间那条岔路，往山洞深处去。
两个杀手想追上去。
“是，是机关。”
地上重伤的杀手出声了，他环抱的双臂微松，露出金银珠宝，嘴角淌血，却在笑，“发财了，发财了。”
夜明珠的柔光下，金银闪闪，两个杀手看直了眼，走过来想摸摸真假。
“别，别抢我的，不许抢！”他伸手抓伤两人的脸。
看着他发红的眼，两个杀手退开。
“这条路里面肯定都是金银珠宝，走，我们也去拿！”
“走！”
中间那条岔路越走越宽，两边逐渐现出摆放整齐的刀剑兵戈和箱子，像是为军队准备的。
玄戈迎面碰上探路折返的两个杀手，三人同时停住脚步。
杀手道：“里面就是个兵器库，没有出路。”
他转身就走。
再出来的时候，先前那个重伤的杀手已经没那么高兴了。
“再救我一次，我把这些分你……”
玄戈迅速进了最右边的甬道。
走了大概五十步，他看到了杀手和黑袍人的尸体。
有机关。
他从地上捡了几块石头，依次往前扔过去，两边的洞壁射出暗箭，击碎石头，再次穿透地上的尸体。
暗箭停下，他也记下了通过的路线，又捡一次石头扔过去。
这回石头没被暗箭击碎了，只是最后一块石头刚落定，地面一空，石头下落无声，只有上涌的血腥气。
玄戈重新规划路线，扔了第三次石头。
这次能行。
他拔剑尽出，飞身而去，轻捷腾跃间击落几次暗箭，稳稳落地，继续往前走。
过来的时候看了眼，下落的那个陷阱有倒刺，扎着一个杀手，一个黑袍人。地面上死于暗箭的有一个杀手，三个黑袍人。
那个殷岐是活着的，还有一个手下，都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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