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早,李丹面色灰白,穿戴整齐地站在实验室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份转接病人的资料和Klaus的个人简历。
李慧英进门后见到情绪低落的李丹,没有上前安慰,而是接过了李丹手里的资料。
资料是近21天的所有实验过程记录,并进行了实验总结,当然,这其中很多症状与Klaus的其他举动和对她的移情,李丹都没有写在上面,只是按照常规隔离实验的结论进行靠拢。
同时,在文件中附上了病人因隐瞒家族遗传精神类疾病导致实验无法继续进行,故对病人进行转移治疗的决定。
文件的最后,还有李丹的亲笔签字。
李慧英满意地审视着李丹,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做得很好,”又在李丹的脸上轻抚了一下。
紧接着,研究所的警卫人员进入明室,先是给Klaus戴上眼罩,然后拷上手铐将他从明室带出。
这期间,Klaus挣扎过吼叫过,不过都无济于事,没有人回应他。
失去视野的他只能被两个警卫搀扶着走出研究所,随后被安置在运输车后座上。
李丹全程麻木地看着Klaus被拖走,在她临上车前,回过头看向李慧英。
可是李慧英已经转身走回所里,步履稳定,一如她本人。
车上一共只有四个人,Klaus,李丹,和两名年轻警卫。
李丹面色不改地坐在Klaus身旁,将女式公文包放在腿上。
车子缓缓驶离了研究所。
这是她第一次坐研究所的车去送她自己的实验者,还是送到精神病院。
她之所以知道目的地是维滕瑙精神病院,是因为她早就调查过西柏林的所有精神诊所,大部分诊所的资料都是公开的,工作人员的资料也都可以查到。
但是仅有的几家未公开信息的诊所中,只有维滕瑙精神诊所的警卫数量最多,并且在她实地考察后,发现了有正常人被误认为精神病人关押的可能。
更多的是,这个诊所的病例中甚至还有加密病例。
在这个以社会保险制度为医疗体系的时代,能盈利到有如此多的警卫和工作人员的精神病院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
并且,李丹坐在车上,也能明显地感觉出,车子是驶向维滕瑙精神病院的方向。
在略微颠簸的车上,李丹偷偷将左手伸至Klaus的后背,手指触碰到他的背,慢慢地写下一个字母:B。
Plan B。
她原本的plan A是只有一名随身警卫跟随,在车子半路因为没油停下后,她可以让警卫回去报备,她假借打车送走Klaus的幌子,借机直接带走Klaus。
但是现在有两个警卫,即使一个回去报备,还有另一个会跟在他们身边,只能迫不得已,使用B计划。
李丹即使面色不显,但她早已经紧张得手心出汗,毕竟这是一个很冒险的计划,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Klaus似是透过薄薄的衣衫感受到她手心的湿热,若有似无地向她坐的方向倾斜,他没说话,但却微微转头朝向她,神情上竟不见一丝紧张。
车子蓦地停下,两个警卫对车子进行了检查。
很快,其中一个警卫就走到车后门对李丹说:“李博士,我们的车子出了问题需要回所里进行报备。所以只能麻烦您和我在这里等待研究所重新派出车辆。”
“不行,”李丹迅速否定了这个提议,“所长跟我说,务必要在早晨9点前送去维滕瑙诊所,九点后维克托所长会外出不在所里,没办法进行交接。”
李丹和李慧英的关系在研究所已经是无人不知,但大家都很默契地不会提及她们的关系,所以也没有人对李丹的话产生怀疑。
但是现在已经8:35,想等研究所重新派车再去诊所肯定来不及,两个警卫看上去很是为难,一时气氛有些僵住。
“这样吧,”李丹说,“你和我打车将病人送去诊所,然后让他回研究所报备。”
李丹说到‘他’时,瞥了另一名警卫一眼。
两人原本还有些犹豫,在李丹的一次次催促下,只好听从决定。
就在要兵分两路的时候,李丹开口:“你把他的手铐和眼罩解下来。”
“为什么?”警卫问。
“你想让街上的人都注视我们吗?”李丹话语加重。
年轻警卫想到李丹的身份,又觉得她的话确实有道理,这次行动是研究所的私密行动,被这样大张旗鼓地看到确实不知道会被新闻写成什么样。
随后,Klaus被解开手铐,摘下眼罩。
外面阳光很大,透进车里,他睁开眼后一时有些眼花,等他能看清后,看到的就是李丹关切的脸。
是在关心他吗?
不用担心,丹。
在确认他的状态还不错后,李丹又变回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他像个普通人一样站在路边陪着他们打车,两个人之间自始自终没有过任何言语交流。
在出租车上,眼看快要到精神诊所的大门口。
李丹:“在这里停下吧,门口不让停车。”
司机不作他想,直接把车停在了距离诊所大门还有50米处的路边上。
三个人下了车后,走向诊所大门。
李丹似是想起了什么:“你留在这吧,等一会所里派车来你也好接应一下,停在库兹维街上的那辆车也得有人来指路。”
李丹下命令果断干脆仿佛是李慧英在说话,年轻警卫虽然懵懂但还是习惯于听从指令,站在原地对着她和Klaus行注目礼。
自从下了车后,Klaus的状态就变得很自在,现在跟着李丹一起走进精神病院大门更是放松得像是出来遛弯。
警卫只看到李丹不知道跟守门的警卫说了些什么,他们就进到了大门后。
进门后的Klaus第一时间接过了李丹的女士公文包,弯起了臂弯,撇嘴示意李丹挎住自己。
李丹对他的行为表示不解。
Klaus随即说出了他今天对李丹的第一句话:“还生我气呢——亲爱的?”
李丹震惊得瞪大了眼睛,惊讶于虽然这是B计划的一部分,但是他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叫自己‘亲爱的’。
在前面引路的警卫转过头看他们之前,李丹就已经做好表情管理,伸手搭在Klaus的手臂上。
同样是通过之前那个阴森长廊,不知怎的,这次李丹并没有感觉阴风扑面而来。
她眼下确实因为处在如此变数大的计划中感到紧张,但手下的肌肤透过衣料都可以感觉到坚硬和温热,这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即使这安全感来自计划里最大的变数。
终于,经过漫长的长廊后,来到了维克托的办公室门前。
李丹像上次一样敲响了门。
迎接她的依然是维克托那张伪善的笑脸。
“真是好久不见啊路易斯,”维克托侧身让李丹二人进门,“我还以为你放弃了我们诊所呢。”
客套后,维克托看见‘路易斯’挽着一个很年轻帅气的德国男人,但是他的面色看上去不是很好,眼下还有些阴影。
李丹开口介绍到:“这位就是我的丈夫,额,James,他今天是来跟你讨论我的工作的。”
李丹编排计划的时候并没有仔细到连Klaus的假名字也事先准备好,只好顺嘴说了一个名字。
维克托看上去很是震惊,这个年轻男人看上去比‘路易斯’至少要年轻五岁,这即使在已经逐渐开放自由的西柏林来说,也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尤其‘路易斯’的脸看上去还有些像亚洲女人。
维克托震惊地张大嘴,反而是Klaus顿了一下,先发起对话:“你好,维克托主任,我是James。”
维克托像是幡然醒悟,回复到:“你好James先生,您看上去还真是年轻,比路易斯还要年轻。”
说完,又耐人寻味地看了一眼李丹。
Klaus突然冷下语气:“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和我妻子不相配吗?”
“哦不不,当然不是,我只是——哦对了,你对路易斯在我这里工作有什么想要讨论的吗?”
维克托对着Klaus一脸谄媚。
毕竟李丹这种学历与资历,要是能被他低价收来做医生,简直是捡到了大便宜。
眼前的年轻男人不好惹,他只是稍微试探了一句,就被对方怼了回来,看来给‘路易斯’的工资还得再稍稍提高一些了。
“你给我妻子的工资太低了,我不同意她在这里工作。”Klaus说出他和李丹事先准备好的台词。
这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让Klaus以假扮‘路易斯’的丈夫身份与维克托主任见面,而不是被转移的病人Klaus。这样,他们一起走进诊所是事实,有研究所的警卫作证,待最后事情败露,Klaus不知所踪,李丹也可以自圆其说把锅甩给维克托。
“确实是我们的失误,”维克托赔笑,“其实原本在合同上的工资是2000马克一个月,都怪我手下的人敲打字机不熟练,把数字都敲错了。”
2000马克还是很少,对于李丹这样的实验和精神医学双修的人才来说,是在打发要饭的。
“你当我是傻子?”Klaus横眉瞪眼,“我妻子这样的人才,最少一个月8000马克!”
“8000?!我的上帝啊!你开什么玩笑?”维克托被Klaus气得站了起来。
8000马克确实高的离谱,那是院长级别才能有的工资,就连维克托自己都不一定能有这么高的工资。
要知道,一台大众汽车是15000马克,Klaus要的这个工资,两个月薪水就能提车了。
Klaus和维克托在一旁因为‘路易斯’的薪水争执得红头涨脸,李丹在一旁默默计时,好计算出去的时机。
她抬头看到Klaus因为情绪激动而鲜活的脸,那张紧致又轮廓分明的帅气脸庞,即使是做这样市侩的夸张表情也丝毫没有崩。
反而让李丹觉得她好像看到了Klaus的另一面,一个不被小屋囚禁不被精神控制,是本来样子的Klaus。
虽然他的年纪很小,但他懂得又好像很多,和维克托这样的老油条吵架,即使捏着无理取闹的牌也能不落下风。
原来他有这么多生动面孔。
李丹对他的注视显然是太过强烈,Klaus吵着吵着就歇了火转头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李丹。
一转头,就看见李丹正好奇地盯着自己,眼睛里的探究欲已经快要溢出来。
他怕这样的李丹在维克托面前暴露,伸出两只手向两边扯了下李丹的脸。
维克托:?
这不是正在吵架吗?这两口子突然干嘛呢?!
缓过神来的李丹,心脏‘咚’地一跳。
“我还有下一家医院要面试,”李丹看向维克托,“我丈夫会留下仔细跟您商讨具体合作的可能性,我先走了。”
李丹话音落下,暗地里对Klaus使了一个眼色,转身离开。
留下接不上吵架情绪的两个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走出精神病院的大门,李丹看到了等在路旁的年轻警卫,和研究所新派来的车。
她丧着一张脸,坐在车上,偷偷从大衣外套内的夹层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转移确认书’,上面有维克托的亲笔签名和维滕瑙诊所的印章。
考完试了,接下来会把这本好好写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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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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