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研究所,李丹走进了李慧英的办公室。
李丹坐在李慧英对面,把手里的伪造好的签字文件递给李慧英。
李慧英接过并没有打开,而是放到一边。
李丹看着那份被搁置的文件,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是她在和母亲‘摊牌’的那天,母亲逼着她在Klaus和自己的自由之间二选一,她得到了要将Klaus送去精神病院的消息后,假意迎合母亲签下了那份同意书。
离开后,她就在东西柏林交界处的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找到了黑市的钥匙匠人,他不仅可以模仿维克托送给自己的名片上的签名字迹,甚至可以伪造维滕瑙精神诊所的章印。
那几天她在下班后,总是会偷偷找到匠人确认制作是否完成。
好在最后一天的上午,她成功拿到了签好了维克托名字,盖着维滕瑙精神诊所章印的‘转移确认书’。
“你有想好接下来做什么吗?”
李丹从李慧英的问话中回过神,“我打算去法国旅行一段时间,然后回国。”
李慧英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和你父亲也要应召回国了,耶鲁那边已经帮你安排好,你什么时候回去直接去报道就行。你也不小了,等回去后,我会帮你安排婚事。”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一声不吭地就安排完她的路,从来不会问她的想法,仿佛她只是个提线木偶,只能跟随母亲的动作。
李丹应下,转身想要离开。
“等等,”李慧英走到李丹身前,“维克托看到K-02的档案后有说什么吗?”
他不是K-02,他有名字,他叫Klaus。
李丹略带愤怒地看向她:“他说这份档案会和其他私密档案放在一起,不会被查到。”
李慧英笑了,轻抚过李丹额角的碎发,“假期愉快。”
---
李丹驱车离开了研究所,驶向了维滕瑙精神诊所。
在诊所对面的咖啡馆里,她找到了正坐在角落悠闲地喝咖啡的Klaus。
“你胆子很大,”李丹坐到他对面,“还敢在这里喝咖啡。”
Klaus笑而不语,将身侧的女士公文包递给她,“这帽子太大了,遮得人快看不清路。”
超大的女士遮阳帽——这是李丹计划中的一环。
她让Klaus和维克托周旋足够的时间,待到李丹坐上车和警卫离开,Klaus就借机离开维滕瑙精神诊所。
出门时,Klaus需要在她的公文包中拿出她事先准备好的遮阳帽遮住自己的样貌,挎着她的手提包,从正门离开。
然后绕一圈躲在诊所对面,等待李丹过来接他。
没想到这家伙倒是一点没有逃亡的危机感。
接下来,只剩最后一步。
李丹起身,走向咖啡店里的服务员,“你好,请问你刚刚有没有看到对面诊所出来一个戴着帽子的女人往西边去了?”
服务员摇头,李丹又转身问向别的服务人员,问到咖啡师时:
“哦!我好像确实看到一个戴帽子的女人从大门走出来了,我记得那帽子可大了,又软趴趴的,像新娘的头纱呢。”
李丹感激地向咖啡师点头致谢,随后就跑出了咖啡厅。
又走到诊所对面的其他店铺挨个问了一遍类似的问题。
其中有的人回答看到过,有的人回答没有见过,还有人回答那个女人不仅戴了大帽子还穿了黑色裙子。
此时的Klaus已经坐在李丹的车中,看着李丹忙前忙后,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把他说成一个女人还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到处问他去哪了。
但他知道,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丹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只要不让他离开她,他可以对她的一切都不过问。
Klaus看着李丹跑来跑去,在这难得出太阳的秋天,她热得汗津津,他从车里都能看到她白的发光的脸慢慢映出运动的潮红。
李丹现在看上去甚至有些狼狈,没有第一眼见时的精致与严谨,她的脸上因为询问和表达谢意不断地迭换表情。
她很有活力。
这样的丹,太过耀眼,让他的视线再也移不开,仿佛天色渐暗,他的视野里只剩那一个忙忙碌碌的小身影。
像是回到了那个实验室,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和丹的每一分连结。
他再也不用透过单向镜偷偷摸摸地看她,他现在可以触摸到她,可以闻到她呼出的空气。
当他戴上那顶帽子时,天知道他差点幸福到晕倒在诊所门口。
那一刻,他的口鼻间充满了丹的味道,那是一种又温柔又让人安心的信息。
他不会告诉她,摘下帽子后,他还把帽子扣在鼻子上狠狠地汲取她的香味。
他们之间的羁绊,永远不会只有实验员与被试者。
Klaus看向李丹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温柔慢慢变得炙热,再到发狠的执着。
滚烫的岩浆就激荡在火山口,只差一个契机就可以汹涌喷出。
这边,李丹把周围的店铺都问了个遍后,转身走回停车的位置。
她这样做不是她失忆,也不是她疯了。
她在进行实验——洛夫图斯效应。
当她把错误的信息混杂着真实的信息传输给目击者或者不知情的人后,人们会被她的错误指引纳入原始记忆,从而形成扭曲甚至虚假的记忆。
她故意将Klaus说成是一个女人,混杂着戴着大帽子和从诊所出来的真实信息,故意去误导诊所周边可能看到Klaus的人。
让大家把她话语里的已知信息——一个女人,当成是真实的信息,从而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在‘这个女人’有没有往西边去。
这样,即使事情败露,维克托和李慧英查到周围的餐馆想找目击证人,也没人说‘一个男人’从诊所出来,而是女人。
至于门口的警卫,他们说的话有什么要紧?
即使他们看到Klaus扮成女人的样子出来又如何?
有人会相信维克托身边人为他开解而提供的证词吗?
有人会相信精神病院的人说的话吗?
罗森汉实验会帮助维克托,当然也可以害了维克托。
“你在看什么?”
李丹坐回驾驶位置,看到Klaus目光如炬地盯着前方,看的人心里直发毛。
Klaus被李丹叫醒,冷峻的脸上一秒带上笑容,“丹,你要带我走了?”
李丹看到Klaus快速的情绪转变,没搭理他,启动了车子,向西柏林最远的边境方向驶去。
刚开始,Klaus兴致很是高昂,时不时地转过头瞅一眼李丹,嘴里还哼着小曲。
后来,眼见李丹的车驶离市区后车速越来越快,快到两旁的树影像是闪光灯一样在他脸上跳动。
他有些慌,伸手握住副驾的把手,颤抖地开口:“丹,我们是不是开得有点快?”
李丹没看他,冷吭一声,“这是在逃亡,你想我们两个都被抓回去一起被当实验品做实验?”
“当然不想!丹做的对,丹的所有决定都是对的,我永远支持你!”
李丹偏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被快速闪烁的阳光刺得眼睛一眨一眨,还在那傻愣愣地表忠心。
李丹笑了一下,随机抽出车里储藏匣的墨镜甩给他。
Klaus接过抛来的墨镜,小心地观察了下李丹的表情,随机迸出大大的笑容,露出他那整齐的一口白牙,轻柔地打开墨镜戴上。
“丹,我现在很开心。”他的语气里有藏不住的兴奋,这极致的速度让他的肾上腺素跟着飙升,有一种他和李丹可以融为一体的刺激感。
因为有东西德的边境限制,李丹带他去的地方是鲁道夫——西柏林最东南角的一个城区,那里靠近东德边境,并且是美军控制下的民用区域。
李丹在那里有一处私产,她长期租下了一套房但并未登记,只是想给自己留一个退路,这个念头是她落地西柏林进入研究所的那一刻就有的。
直到在遇到高G实验的被试者后,终于确定租赁。
她早就想到了自己会有叛离母亲的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这个小家不仅是她思想抵抗母亲的底气,也是她觉得自己可以救出Klaus的底气。
车子在即将驶入鲁道夫小镇的时候,慢速下来,李丹到了这里仿佛进了安全区,循着记忆向她的‘家’驶去。
这里是安静平和的小镇。
住宅多为独栋小房、农舍,不像城市中心密集,甚至还有自己的小学、教堂、邮局,慢节奏的生活也意味着无论母亲还是父亲,一时半刻都找不到她。
她可以喘口气了。
李丹租的是一个50平的单层低矮别墅,有轻微坡顶,覆红瓦,外墙用米色抹灰墙面,前后都有小花园,围栏低矮,用木篱笆隔开,有种住进了这里就可以安心养老的舒适感。
李丹将车停在了车库里,从兜里拿出了钥匙,走近房门口。
Klaus像只跟屁虫一样,紧跟着李丹下车,四处张望着这里。
进到屋内,一股子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因为太久没人住,这里落了一层浮灰,李丹熟练地走到电箱处,打开电箱门,把所有按钮打开,能清楚地听到冰箱启动的声音。
这里有半个地下室,里面不仅有洗衣机,还有个小仓库——那里停着李丹买了很久都还没有机会骑的自行车。
李丹转过身,原来Klaus一直紧紧地贴在她身后,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得很近,近到她可以闻到Klaus身上有她给他买的香皂的味道。
“你做什么?”
Klaus有些委屈,“我跟着你啊,你都不跟我说话,我除了跟着你,没有别的能做的了。”
他在很近的距离可以轻易低下头俯视李丹,但李丹还得仰着脖子看他。
李丹向后退了一步,“那我现在要去买日常用品,你要跟我一起吗?”
“当然!”Klaus立马像是活了过来,开心道,“只要陪着你,我做什么都可以!”
李丹看着他孩子般的笑容,也跟着微笑起来,尽管她知道,Klaus可能并没有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这样温顺。
但管他呢,以后日子还长。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