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Klaus低头看向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涂涂改改着表格的李丹。
李丹继续写着什么，一边偏头但视线仍未离开文件，“这是你的入学申请表。”
“什么？”
李丹闻言拿出身边袋子里的学校资料，递给Klaus。
这边李丹一直在忙着填表，没有注意到Klaus看到资料后瞬间阴云密布的脸。
Klaus把资料放在桌上，似是想到了什么，担心道：“可是我现在没有身份证明。”
“没关系，”李丹偏头看向他，笑得很柔和，“这只是类似兴趣班的油画学习，我觉得你还是很有艺术上的天赋的，试试？”
Klaus默不作声的点头。
李丹能看不出来他并不情愿，而她也应该问问他的意见再做决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先斩后奏。
这样替别人做决定的自己让她有些厌恶，好像她活成了母亲的样子。
但她能感觉到Klaus对她的依恋程度随着他们逃亡到这里后，愈发浓烈。
那天晚上在客厅里看到的Klaus卧室的亮光不会是她的错觉，无论自己去哪里他都要跟着更是事实，还总是说出一些模棱两可暧昧的话。
刚开始来到这的几天，她能感觉到Klaus总是半夜偷偷走近她的房门，一直待到深夜才离去。
他随时随地要跟着她的这种行为，她想可能不止是依恋那么简单。
应该还有在明室被囚禁太久而产生的PTSD——也叫创伤后应激障碍。
简单来说，就是留下了囚禁的心理阴影，再触碰到类似的情景会下意识的恐惧。
所以她必须现在就把治疗提上日程。
而应对因极端社会隔离产生的依恋现象，她目前为止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让他建立更多的健康人际关系。
油画可以提供沉浸式体验，给予他表达情绪的出口，更可以让他自由发挥，不会像实验那样强化特定关系或角色。
最重要的是，她希望他可以认识更多的人，交更多的朋友。
她能感受得到，Klaus很孤独。
这边李丹填写完表格，抬头一看，Klaus已经系好围裙在厨房准备午餐了。
以往他总是美滋滋地做一些可以让她受益的事情，他让李丹挑出他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他要依着李丹的建议去改进，全然不觉得自己的付出有多重要。
家里的一切家务都被Klaus一手包办，院子里的杂草除草，篱笆围栏的枝桠修整，甚至还有李丹的换洗衣物。
她除了偶尔付钱买个菜，其他没有任何需要她的地方。
可她把他救出来不是为了让他给自己当仆人的。
她想让他变回以前正常的样子，对别人没有病态依恋的样子。
这样也算是稍微弥补母亲对Klaus犯下的错误。
而她也需要抽出时间来学习心理治疗的规范操作，虽然在学校有零星地学过，但她并不是作为传统的心理治疗师去学习，所以她需要更系统地深入这个领域。
但前提是，不能让Klaus知道。
他的心思很敏感，并且状态很紧绷，不到必要的时候，李丹不想让他知道的太早。
课程是明天开始，所以李丹在饭后，带他买了画具，并且去到那所离家不近的画室熟悉位置。
这一路都是Klaus骑着车带她跑来跑去，李丹有提过给他单独买辆自行车，也好在镇子里活动。
但他果断地拒绝了李丹，说自己不喜欢骑车。
李丹玩笑般地随口一句‘那我的自行车送你吧'.谁料，Klaus立马红着脸答应了下来。
李丹：？
在这个镇子里，他还叫Klaus，她也还叫李丹。
倒不是李丹胆子大，虽然这里距离柏林市中心只有3个小时的车程，但这里的消息几乎和外界隔绝，东西柏林的分裂闹得热火朝天，但这里却偏安一隅，过着自给自足的小日子。
李丹想，等治疗正式开始，Klaus逐渐好起来后，她也该回国了。
---
夏洛滕堡医学研究所主任办公室。
“所以你的意思是，K-02进了你的大门，但他又自己偷偷跑出去了，你和你的警卫们没有一个人看见是吗？”
李慧英气笑了。
坐在李慧英对面的维克托低着头哆哆嗦嗦地扣手，全然不见平时伪善模样。
他派出去的人私下调查，查到研究所那天并没有男人从正门出来，但这怎么可能？
路易斯的丈夫的确从他那离开了，而且他也不可能知道侧门在哪。
这确认书上有他的名字不假，但还有另一个人的名字，李丹。
那天诊所门口没有研究所的车停下，也没有这个叫‘李丹’的人进来。
这个李丹难道不是嫌疑最大吗，为什么李慧英抓着自己不放。
“李主任，我的确没有收到人，而且也根本没见过这个叫‘李丹’的女人。”维克托言辞恳切地希望李慧英相信他的话。
李慧英闻言继续冷笑，看着维克托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Klaus受不住这个眼神，“那天诊所只有一对夫妻进来过，再也没有任何人来过了。您说您的警卫亲眼看到李研究员和K-02进了诊所的大门，但我真......诶？难道——”
“闭嘴。”
李慧英厉声打断他。
“人在你那跑了，研究所的实验项目如果被泄露，你的诊所会第一个倒闭。这次的事情我们会派人处理，以后的合作你需要交两倍的‘转院费’。”
Klaus被李慧英这一连串的指责吓住了，谁不知道李慧英的背景是美**方。
他本想说那对夫妻很可能就是李研究员和K-02，但现在看来，这个可能性只能吞在自己肚子里。
那些从研究所被送进诊所的‘病人’，都要支付高额的治疗费用，他们名下的房和车都被用来抵押做‘治疗’。
在收费后，他还能把病人二手倒卖给其他研究所进行人体实验，又能从中赚一笔，和李慧英的合作不能断，断了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好货源了。
今天李慧英能因为她研究所的一个研究员这样泼他脏水，他忍了！
为了钱，一切都能忍。不就是多付点钱给她吗，他再从那帮‘病人’的家属手里多要点治疗费就好了。
维克托好声好气地答应李慧英的要求，点头哈腰地离开了办公室。
是的，李慧英在出事的第二天就猜测这是李丹的手笔了，但她还不敢确信。
派人查到的消息是那天只有一男一女进去过维克托的诊所。
但是诊所对面的人却只见到有女人出来，没见过男人，时间也能跟李丹回来的时间对得上。
她本来还在想是否是维克托不小心把人在诊所就弄死了，所以故意推卸责任。
可刚刚他那句话里的‘夫妻’，让李慧英确定了是李丹。
不过，这不代表着她会顺着维克托的想法给他可能去调查李丹的机会。
她的女儿，只能她来教训。
她的Danny，给她来了场精彩表演，骗过了所有人。
现在，李丹人不知所踪，还跟自己签好了离职协议。
所以，她准备得如此周全，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会把K-02送去维滕瑙精神病院的？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计划？
白炽灯灯光下，李慧英打开抽屉，翻出里面平铺在最上层和李丹的合照。
照片有些枯黄，但不妨碍她再一次看清晰李丹。
照片里15岁的李丹，那原本青涩带着天真的脸庞，在现在的李慧英眼里变得越发倔强和深沉。
Danny啊，真是长大了。
随后，她拨打了一通电话......
---
这边的李丹浑然不觉危险即将降临，正被Klaus拉着坐在书房的座椅上，看他用自己今天给他买的笔歪歪扭扭地画着什么。
画板上，画笔蘸着钴蓝色的颜料左横右拐地写出个类似汉字模样的字来。
他愉悦欣喜的情绪感染了李丹，让她对他接下来的动作更加好奇。
不过很快，李丹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画板上七零八碎的笔画拼出两个汉字：
蛋李。
李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嘴角僵着笑容，转过头问：“这是？”
“你。”
Klaus也转过头，并且凑近李丹，在距离她脸不到三寸的位置停下，对她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随后，又拿起画笔指着‘蛋’字，笑着看向她，“Dan。你的名字我会写了。”
看着Klaus黑得明显的黑眼圈，她猛然想到这几天她夜里起来上厕所总是能看到Klaus屋里关灯的举动。
本想着只要他不做坏事，随便他熬夜。
但现在看来，这几天他因为白天一直跟自己黏在一起，不是做家务就是给她做饭，只有夜里才有属于自己的时间练习写汉字。
原来他用这些时间来学自己的名字。
李丹不奇怪他知道自己是中国混血，也不奇怪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其实是中文。
说实话，他肯为自己做这些事，她是感动的。
但他忙活了这么些天就忙活出个‘蛋’来，她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了？”Klaus见李丹的表情很奇怪，似是想笑又不想笑，感动又有点小生气。
耳边独属于男性的磁性声音响起，李丹终是无奈的拿过画笔，蘸了蘸颜料，写下汉字‘李丹’二字。
她耐心地对Klaus说：“我的名字叫李丹，丹的意思是红色，读音也和Dan不一样，是平的声音——丹。”
Klaus意识到自己写错了李丹的名字，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他把头埋得低低的，嘴里重复嘟囔着李丹的拼音名字，还刻意把‘丹’念的很平，就是听起来有些生硬。
然后拿着画笔，照着李丹的字迹，在她的字下面，写出了圆滚滚的‘李丹’二字。
他写完后，放下笔，面对着李丹，把头轻轻贴在李丹的右侧锁骨处：
“早知道‘丹’是这样写，我也不用练那么多个晚上了。”
回应他的只有李丹的闷笑，震得他跟随着李丹的气息一颤一颤，就像他此刻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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