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曦光的目光越过气势汹汹的老太太，落在许墨脸上，带着询问，但更多的是一种了然的镇定。他自然不会认为许墨会拿什么赃物来给他。
“妈！你别闹了！”白蕊从后面急匆匆追上来，一把拉住老太太的胳膊，声音里带着难堪的哭腔，“这榴莲是我给她的谢礼！她帮我找到了球球！”
老太太——宋美娟脸一沉，用力甩开白蕊的手，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谢礼？你拿我宋家的东西充什么大方！你嫁到我们宋家，就得守我们宋家的规矩！我说了不能养猫！你在我家快两年了，连个蛋都下不了，还有脸糟蹋钱！”
这话骂得极其恶毒刻薄，白蕊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许墨的火“噌”地一下就冒到了天灵盖。她一个箭步从霍曦光身后跳出来，双手叉腰，阴阳怪气地回敬道：“哎哟喂，老太太，您这是从哪个大清遗址里爬出来的遗老啊？还下蛋？这都什么年代了，生不出孩子就一定是女人的问题？您怎么不怀疑怀疑是不是您儿子那块盐碱地根本长不出苗呢？”
这话精准地戳到了宋美娟的肺管子上。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扬起巴掌就朝许墨扇过来！“小贱蹄子！我撕了你的嘴！”
许墨反应极快，哧溜一下又缩回霍曦光宽阔的背后，还不忘探出半个脑袋继续输出：“怎么着，说实话就急眼啊？霍警官你可看见了，她这是公然殴打良好市民！”
“你个小贱人！骗我家的榴莲，还偷吃！赔钱！赔一千块！不然你今天别想走！”宋美娟拍着大腿，唾沫横飞。
“谢礼！这是报酬，我应得的！”许墨毫不示弱，“再说了，这猫不就是你丢的吗？你媳妇知不知道这猫是你亲手扔进垃圾桶的？”
此话一出，白蕊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宋美娟，声音颤抖：“妈……球球……是你丢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美娟见事情被戳穿，干脆破罐子破摔，叉着腰嚷嚷：“为什么？一只土猫，真当祖宗供起来了？吃什么进口零食，花那么多钱！那些钱省下来给我儿子花怎么了？！”她越说越激动，指着白蕊的鼻子骂，“原以为娶了你能发大财，没想到你爹妈都不管你了！我家平白多了张吃饭的嘴，还要替你养这破猫！我儿子健仁那点工资哪里养得起！”
白蕊脸上的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她踉跄一步，声音轻得像羽毛：“你的意思是……宋健仁娶我，就是为了我家的钱？”
“白蕊，”一直沉默的霍曦光适时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伯父伯母一直很担心你。别怄气了，给他们打个电话吧。”
原来他们认识。白蕊的眼泪终于决堤，她看着霍曦光，又看了看一脸鄙夷的宋美娟，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力按亮了手机屏幕。
接下来的发展，快得像是按下了快进键。
几辆线条流畅、价值不菲的豪车，悄无声息地滑到路边，如同暗夜中蛰伏的巨兽。车门打开，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迅速下车，清场、警戒，动作训练有素。
哇！ 许墨心中激动地尖叫起来，眼睛瞪得溜圆：“来了来了！电视剧里的豪门父母霸气救女情节！现场版！”
为首的一对夫妇格外引人注目。男人气质儒雅，戴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他身旁的女士穿着剪裁利落的白色套装，挽着一只价格足以在州市付个小户型首付的包。她的容貌与白蕊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岁月赋予了她更强大的气场和冷冽。
宋美娟当场哑了火，脸上的泼辣蛮横瞬间消失，堆起谄媚到近乎滑稽的笑容，小跑着迎上去，亲热地喊道：“哎哟！亲家公！亲家母！什么风把您二位给吹来了？真是好久不见啊！”
这前后反差极大的变脸术，让许墨看得叹为观止，差点想给她鼓掌。
黄傲梅嫌恶地避开她试图拉扯的手，为了女儿，她抛开了往日的所有端庄涵养，指着宋美娟的鼻子骂道：“宋美娟！你欺负我女儿，抢走她的卡，一个月只给她八百块钱，现在还丢她的猫！你们宋家真是好样的！这件事我跟你们没完！”
宋美娟惊叫道：“亲家母！话不能这么说啊！我们家就这条件，蕊蕊既然嫁过来了，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啊！以后有了孩子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得省着点用啊！蕊啊，妈刚才是气糊涂了，话说的重，都是被那个小贱 人给气的！”说着，她的手指又精准地指向了许墨。
许墨直接被气笑了：“不是，老太太，您这甩锅的速度比火箭还快啊？猫是你丢的，媳妇是你骂的，怎么屎盆子全扣我头上了？”
宋美娟彻底豁出去了，双手叉腰，一套市井泼妇的污言秽语如同连珠炮般砸向许墨，词汇量之丰富，立意之恶毒，令人咋舌。
许墨自诩文化人，吵架擅长讲逻辑摆事实，何曾经历过这种纯粹人身攻击的骂战？顿时被噎得满脸通红，张着嘴“你……你……”了半天，硬是找不到一句能与之匹敌的“武器”，气得浑身发抖，感觉自己CPU都要被这老太太给干烧了。
黄傲梅知道许墨是帮女儿的，厉声喝止了宋美娟：“你闭嘴！我警告你，识相的，让你儿子宋健仁明天早上九点，准时到民政局把离婚手续办了！否则，我让他在州市混不下去！”
宋美娟眼睁睁看着黄傲梅拉着白蕊上了车，想追又惧怕那些面无表情的保镖，只能不甘心地跺着脚，看着车队绝尘而去。
许墨知道这老太太难缠，接下来肯定要黏上自己，连忙求助地扯了扯霍曦光后背的衣角。
霍曦光侧过头，低声说教，语气带着点无奈：“我看你刚才骂人的勇气挺足的。但你这种性格，如果真遇到亡命之徒，很容易激怒对方。下次，还是谨言慎行吧。”
许墨埋下了头，心里有些委屈，也知道自己刚才确实冲动了。这种滚刀肉似的老太太，最难对付。
果然，宋美娟调转枪口，又想朝许墨撒气。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男人气急败坏、歇斯底里的骂声，隔着几步远都能隐约听到。
宋美娟的脸色瞬间变了，连连应声，也顾不上许墨了，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许墨心下大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所以，” 霍曦光转过身，好整以暇地上下 逡巡了她一番，目光最后落在她脸上，“我以为你是来感谢我的。结果，你送了我最讨厌的榴莲？”他顿了顿，语气笃定，“你对我有意见，借机报复。”
许墨脸上瞬间堆起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连忙摆手：“误会！纯属误会！我本来买了别的水果，这榴莲是……是凑巧到手的！谁让你先送我鸡蛋呢？我这人讲究礼尚往来！我们这算扯平了！”
霍曦光点了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行。” 那声音里含着的憋闷和无可奈何，几乎要凝成实质。
可惜，许墨这个神经大条的没听出来，反而如释重负地一拍手：“爽快！”
一场闹剧落幕，人群散尽。许墨忽然猛地一拍大腿，大叫一声：“啊——！完了！”
霍曦光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许墨哭丧着脸，捶胸顿足：“白蕊是豪门大小姐啊！那寻猫启事上的报酬是五万！五万啊！我光顾着看热闹，忘记要了！亏了亏了！亏大发了！我的五位数！”
霍曦光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刚才那点无奈消失无踪，口气变得冷硬如铁：“钱钱钱，你眼里就只有钱？难道没有钱，就不能出手做好事了吗？”
许墨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搞得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生气，口气也忍不住不好起来：“霍警官，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有钱，正好我帮她找到了猫，启事上明码标价五万，很公平的交易！我并没有说没有钱就不做好事，可是做好事的同时，能拿到应得的报酬，不是更好吗？”
“你怎么这么贪财？眼里就只有钱？你今天刚拿到仲裁的补偿款，怎么还时时刻刻惦记着别的！”霍曦光的语气越发严厉。
许墨的火气也彻底上来了。她挺直脊背，仰头看着霍曦光，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霍警官，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出生在罗马！你可能从来没有体验过饿到胃抽筋的感觉，没有试过为了一块钱午餐预算算计半天，也从来不会为缺一分钱而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你今天站在这里，当然可以清高地说钱不重要！但对我来说，那五万块，和我今天拿到的仲裁款一样，都是我付出了劳动、解决了别人的困境后，应得的报酬！你凭什么认为，我拿了我应得的一份，就不能再去争取另一份同样应得的？这有什么错！”
她连珠炮似的说完，胸口剧烈起伏，觉得跟他简直鸡同鸭讲，索性别开脸，连招呼都懒得打，气呼呼地快步离开，倔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看着许墨消失的方向，霍曦光抿紧了唇，眼中闪过一丝懊悔。他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许墨理直气壮争取报酬的样子，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因为“没有好处”而选择沉默、最终导致悲剧发生的人……那是他心底一根无法拔除的刺。
“队长！”江凡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刚接到报案，紫金公寓……有个小女孩，被人从二十楼扔下来了。”
霍曦光瞳孔骤缩，所有纷乱的思绪瞬间被冻结。他最后看了一眼许墨离开的方向，转身，和江凡一起朝着不远处的紫金公寓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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