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离登时惊骇不已——他真不知道自己的话会把夏荷逼哭,他自认为那些话只是用来获取信息的,不曾想,还会触犯对方的情绪。
他见夏荷的眼泪欲掉不掉,连忙拿纸巾给她,同时歉然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问你——好吧,我们现在就去治疗室。”
大爷先是看夏荷作妖、又看江离离这般怂包,觉得这两人就是卧龙凤雏,原本他还想刺挠几句夏荷,现在却是提不起一点兴趣了。
同时,他觉得这两人的关系很古怪,感觉那江离离对待夏荷,像是老父亲包容小女儿,而夏荷对待江离离,则是像刁蛮大小姐折腾老实管家。
大爷年过半百,是初恋情侣还是暧昧骨科,他一看一个准,可这会他却拿不准江离离和夏荷的关系。
心下好奇,便问:“你们啥关系啊?”
夏荷被江离离哄得很是得意,因而早就把眼泪擦干了,听到大爷的询问,她登时心神激动,暗忖,还能是什么关系?当然是……
“算是叔侄关系吧。”
夏荷猛地看向江离离,只见后者坦然又无辜,显然觉得这答案理所应当。
江离离继续解释说:
“她跟我同村的,因为我常年在外地工作,多亏她陪着我爷爷奶奶,才不令二老成空巢老人。所以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却也因着她这份恩情而胜似亲戚关系了。”
夏荷听他说得实在,真是好气又好笑。
她气江离离到现在还没发觉“真相”,还将他们的关系当做叔侄;
她笑江离离今日说得这般一本正经,不知到真相大明时,他又会是怎一番滑稽样。
因这一气一笑,同时夏荷也不屑于在外人面前“正名”,最后只是傲气地“哼”了一声,不做评论。
不过她到底是“不屑于”还是不敢,却连她本人都不知道。
那江离离当局者迷,大爷却是旁观者清。
他见夏荷几次摆出小女儿的骄纵样,又听江离离的那番解释,同时他也是老人、最能共情江家二老的孤独,略一思索,就知道那二老是喜欢夏荷、喜欢到要孙子娶了夏荷以报恩。
他看出夏荷是明白人,而江离离是真糊涂,登时又为这对卧龙凤雏感到好笑。
大爷也无心点醒江离离,只是意味不明地感慨,说:“或许这恩情,光做叔侄是不够的呦。”
江离离眨眨眼,问:“大爷这是什么意思?”
眼看大爷摇头不语,他又看向夏荷,夏荷则撇开头,不看他。
见此,江离离心下隐隐不安,脑子里蓦地浮现二老和夏荷其乐融融的画面,正凝神思索其间古怪时,那大爷就开始发表他对曜日的看法了。
江离离登时收敛心神,洗耳恭听。
那夏荷很少关注新闻,对曜日的事一概不知,因而在江离离和大爷对话时,她一手扎着针、吊水,另一只手则打开手机,和朋友聊天。
因单手打字太慢,同时又不方便语音输入,最后只得放弃聊天,又开始刷小视频。
大爷说着说着,感慨道:
“当初还有人千里迢迢到咱医院来,就为了体验曜日的仪器,现在倒好,哪怕不给他们用,他们也受不了医院里有曜日的货,好像曜日自带霉运咒语一般、连看都看不得。”
江离离问:“为何此前有人要千里迢迢、就为了体验一台仪器呢?”
“哦,对于病患来说,是因为费用便宜,对于医生,则是为他们家的仪器操作简单,好多数据都能自动出来。”
说到这,大爷似乎想起什么,他“哼”了一声,鄙夷道:
“那些人啊,就是难伺候,当时夸曜日物美价廉,现在又说便宜没好货。更关键的是,工作人员给他换普通的设备用,他又叫嚣价格高昂;曜日的便宜,他又说不安全——呵,还不安全?真是搞笑。”
大爷所谓的“那些人”,自然就是需要使用仪器的患者。
江离离见大爷对“安全”一事嗤之以鼻,不免暗暗生奇。
他心想,曜日就是因为没通过安全审核才被抵制,怎么在大爷这,却很是不屑于安全之事呢?
大爷听了江离离的疑惑,解释道:“什么安全不安全的,这跟我们没干系,那是他们上层打架的招式罢了。”
“这是何意?”
大爷先是看了看周围,即使见无人在意,他还是压低了声音以防别人偷听,鬼鬼祟祟道:
“说曜日不安全的,那是有人在给曜日泼脏水——他们干不过曜日,就拿这种下流手段制裁曜日,关键是,大众还真信了。”
大爷嗤笑一声,继续说:“真是笑死人了,我们这些一线工作者都没发话,那群门外汉却听风就是雨。要真不安全,我们还敢给患者用?”
江离离相信曜日是良心企业,那是因为他迷信夏远山,若要他拿出个令旁人信服的理由,却是没有的。
此时听大爷讲述曜日的清白无辜,说得义正词严、有理有据,并且还用职业素质担保——大爷的理由充分得不能再充分了。
江离离心下感激大爷对曜日的正名,也完全相信大爷的话,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问:
“可是,确实有很多家医院都把曜日的设备撤走了,为什么同是一线工作者,你看出那是泼脏水,别人却没看出?”
不久前他还在东城医院里做检查,就发现检查室里的设备换成别家的了。
若论医疗水平,东城作为一线城市,肯定比这四五线的小城市要高出很多来,同时大型医院的决策也比小医院更有代表性、权威性。
所以一旦有大型医院宣布抵制曜日,就会有许多小医院跟风抵制。
可此时却是“小医院”看出曜日被人泼脏水,“大医院”却相信曜日谋财害命,这种反权威的现象,怎么看,怎么变扭。
大爷解释说:“看不看得出是一回事,要不要抵制是另一回事,这两者没有必然联系。”
“为什么?”
“比如,我们医院虽然知道曜日是安全的,但也为要不要抵制曜日而争吵过……”
江离离不解,寻思既然是安全的,为何还要抵制?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他心里这般想着,却没发话,而是继续听大爷解释。
大爷说:
“但是院方考虑到很多患者家境不太好,而曜日设备的费用又低,最终没把那些设备撤了,而是给患者自己选择要不要使用曜日,曜日费用低,但有污名,非曜日的设备没有污名却昂贵——其实安全风险什么的,对于那些没钱、又忍受病痛折磨的人来说,真算不上什么问题。”
“所以即使现在曜日的名声很差,还是有人会选择曜日,对吗?”
“是啊,而且人还不少。”
在江离离不知夏远山是做医疗设备、不知道他的女友是曜日总裁时,他听夏远山说过,她要把某种服务的价格打下来。
当时他不明所以,直到后来才知道夏远山是要降低维护健康的成本,于是曜日一方面开发出新技术、降低设备成本,另一方面又自掏腰包,给那些使用设备的人补贴、降低使用费 。
江离离不明白,夏远山作为一个企业家,为何要走事业家的路线,他也不明白夏远山到底在赚什么。
可此时听到大爷的话,他恍然大悟,意识到世界上很多事,无需“不得不”的理由,一个“想当然”便去做,任性又洒脱,哪管有没有钱赚。
想到自己曾与夏远山那般人相遇过,江离离感动又自豪,若非他强行忍耐,甚至都要热泪盈眶。
江离离连忙转移注意力,说:“这是你们不抵制的原因,那你们又为何要抵制?”
大爷叹气,无奈道:“刚刚你也看到了,因为会有人借此挑事,说医院拿危险设备给他们用,说医院黑心。”
“可要不要使用那些设备,不是由患者自己选择吗?”
“跟那些人哪讲得来道理?他们既要安全、又要便宜——我们担保曜日安全,他们又不听,还天天散布流言,把医院的名声都搞臭了。”
如此想来,东城市医院撤去“不安全”设备,或许就是为了防止医闹。
同时东城经济发达,居民生活水平高,大部分都是中产,他们也不在意那几百几千,对于曜日的物美价廉也就不甚执着了。
不过,医院为了省事、防止医闹和名声败坏,就一刀切去低廉服务,强行拔高低收入群体的医疗费,未免也有些粗暴自私了。
而对于末线小城市,居民少有中产、大部分都是无产,他们家境贫寒,对价格的变化十分敏感,若医院轻易关闭低廉服务,想必也会引起医闹。
江离离原本还无比气愤那些“不分青红皂白”而抵制曜日的医院,可现在听了大爷的利弊权衡,发现无论是抵制还是不抵制,都各有各的难处和好处。
一时间感慨万千,只觉得那给曜日泼脏水的人真是可恶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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