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大爷又发话了。
他扯着嘴巴,摆出厌恶的表情,说:“要是这抵制与否都是出于公事,倒还好,关键是有些人假公济私,公报私仇才抵制曜日的。”
江离离又惊又疑,问:“这种事还能掺和私事?”
“哪里不能了?为了自己赚钱就给曜日泼脏水,这本身就是为一己之私而坏众人之利!不过那些人哪管平头百姓的利益……”
大爷见江离离愕然不语,他心知自己随便给外人曝内幕有风险,可话已至此,且他正在兴头上,当然不愿意就此罢休。
便说:
“我跟你说,这脏水,就是那几个头部设备厂搞的,因为曜日挤占他们市场份额,他们就联手整了个什么安全证出来——那哪里是安全证,明明是卖身契!他们逼小企业卖身,好捍卫他们的无上地位,若小企业不卖——就像曜日今天的遭遇,他们就使些下流手段把那些小企业逼得破产!”
江离离自小受到的教育都是真善美,背诵了十几年的核心价值观,写下无数篇类似于“我要做太空人”的宏伟誓言。
因而即使遭受潜规则、见识了娱乐圈的乌烟瘴气,他对世界大体的看法都还是乐观的,尤其是涉及权力、权威之事,他更是敬仰有加。
可现在,大爷却把“权威”贬得一无是处、说得卑鄙下流,江离离不免觉得匪夷所思。
江离离迟疑道:“大爷,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照您这么说,某些权威机构与那些唯利是图的小人,差不多了?”
大爷见江离离一脸谨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热血过头、嘴瓢,说得太多了。
大爷虽义愤填膺,却也怕祸从口出,讪讪然,说:
“别的或许不是,但就说那几个大设备厂的老板,他们就不算好人……”
见江离离还是一脸莫名,他却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只好退而去其次,提点道:
“不要把权威想得多高尚,说是权威,不过是掌握话语权的利益集团罢了。一旦涉及利益,哪有什么高尚可言?任何组织,若想做大做强,都有罪,包括某些学校、医院、慈善机构,包括曜日集团。”
江离离本来还在试图理解大爷的深意,一听对方说曜日有罪,以为大爷是在暗示曜日来钱不干净。登时反驳道:
“不可能,若真是有罪,别人不会发现吗?监管部门不会容许那些人为非作歹!”
大爷懒得和江离离掰扯,只是似是而非地点头称是。
若是其他事,江离离当然不会无礼纠缠,可一旦遇见关于夏远山的事,他就不受控地斤斤计较。
此时见大爷不以为然,江离离是一百个不满意,他非得让对方改变心意、认可曜日才罢休。
于是,江离离提醒说:“你先前说曜日是良心企业,怎么现在又说曜日有罪——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大爷一愣,问:“我说企事业单位都有罪,合着你只听见我斥责曜日?”
“别的我不管,但是……”
江离离也觉察到自己的偏袒过于明显,他虽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直言道:
“我站在曜日这边,我听不得别人说曜日的不好。”
大爷见江离离跟个小孩一样,执着又坦荡,不由得好笑,随口道:
“我怀疑你站曜日、是带着点私人情绪在里面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江离离确实是爱屋及乌。
原来江离离虽然是在维护曜日,可若追根究底,还是为了她——江离离控制不住,即使理性告诉他,自己被她“欺骗”、是她的受害者,但感性上还是会因她的信息牵肠挂肚。
而她的曜日,自然也成了他在意的对象。
此时听大爷点出,江离离登时心生忐忑。
这忐忑,既是恐惧,又是雀跃:他一面恐惧承认自己与曜日有一层“私人关系”在里面,一面又对此感到雀跃。
江离离屏息敛声,等着大爷继续追问,如果大爷追问“私人情绪”的缘由,他——他又能说什么?
他猛然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无话可说——他和曜日没有一点关系!所谓的“私人情绪”,不过是他单方面的苦苦纠缠!
这一瞬,恐惧压倒雀跃,在他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江离离登时感到嘴里发苦,苦到他再也无法为曜日说话了。
这边江离离的心思千回百转,那边大爷却漫不经心。
他继续说:“你这人,看着也挺老成的,怎么有的思想却这么幼稚呢。”
说到此,大爷感叹一声,道:“哎,看来你长这么大,也没经历什么大风大浪,是不是?”
他虽是在问话,却不待对方回答,自顾解释:
“我说的罪,又不是单指什么杀人放火、谋财害命。这里的罪可广泛了,只有我们常人想不到,没有那些人做不到——不过你放心,曜日的罪,不是对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犯的,他们在对那些财阀权贵犯罪。”
“您能说得再清楚点吗?”
大爷瘪了一下嘴,傲娇道:“不能。”
他倒也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有心没胆啊。
江离离猜测道:“您的意思是,这次曜日宁愿和所谓的权威死扛,也不愿对权威低头服软吗?”
“如果建立新秩序有罪,那曜日的确在犯罪——正所谓勇者愤怒,举刀向更强者,懦夫愤怒,只会抽刃向更弱者。”
大爷首肯道:“曜日是个勇者。”
江离离听得云里雾里,但好歹听出对方是真心实意夸奖曜日,便会心一笑。
那大爷说完,话锋一转,奇道:“我已经表态完了,你又是为何支持曜日?”
江离离被他这回马枪杀得措手不及。
若是大爷早些时候问他,他一定会用那隐秘的“私人关系”来解释,奈何现在江离离有了自知之明,认为利用早已消亡的关系说事,太无耻、太下流,像是纠缠前任的自恋狂。
他犹豫了一会,干巴巴道:“以前用过曜日的设备,感觉……很好用。就想着能做出那般产品的公司,应该不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江离离自认为他的掩饰错漏百出,可实则,作为演艺界的实力派,他的语气和表情都恰到好处。
更何况那大爷也没仔细盯着他、找他言不由衷的马脚。
所以大爷听了这解释,当即信以为真,他缓缓点头,喃喃道:
“确实……不过,可惜了。”
至于可惜什么,也只有他本人知道。
江离离和大爷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好不畅快,不知不觉忘了时间。
可那独自刷手机的夏荷却是度秒如年。
原来那夏荷从来没见过江离离如此“话痨”,他平日里要么笑而不语,要么言简意赅,哪像今日这般不依不饶过。
她本想加入话题,奈何根本不理解他们的对话内容。
夏荷一想到自己明明是江离离的同路人,反而被个一面之缘的老头排挤在外,她心里如卡了鱼刺般,煞是不爽快。
于是,她一会气老头“鸠占鹊巢”,一会恼江离离“见异思迁”,最后恨男的一天到晚咸吃萝卜淡操心:那什么曜日跟他们又没半毛钱关系,还说说说。说曜日好,难道那曜日就会给他们钱吗?!眼下的柴米油盐看不到,天天说些虚无缥缈的国家大事、民族大义!
一时间,嫉妒、愤恨、委屈……几种情绪轮番交替,搅合得她脸颊通红、呼吸急促。
那老头最先发现夏荷的异样,当即问:“小姑娘,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他以为夏荷是对药物产生不良反应,生怕这是性命攸关,便十分紧张,甚至想把夏荷的注射器给拔了。
江离离也连忙问:“要不要我喊医生来?”
夏荷见两人如临大敌般,心知他们把自己的情绪问题误认为身体问题了。
眼看他们都紧张地不得了,夏荷羞恼道:“我没事……”
大爷质疑道:“你没事?好端端的,怎么脸色那么红?”
夏荷说:“我真没事。”
她又不好意思解释说是自己气红了脸,只是重复着没事的说辞。
因着她的辩解太过单薄,同时大爷和江离离也怕夏荷出问题,最后还是喊了医生来。
等医生排查半天后,却找不出任何古怪,那医生保守起见,就要起针、停止输液,先花一段时间观察“病情”后,再做打算。
夏荷一看事情闹大了,急得又是面色通红、又是呼吸急促的,气急败坏道:
“我真没事!刚刚那是因为我在生气、所以才变成那样!”
解释完,看到几人面露不解,显然是不相信自己的话,夏荷恼羞成怒,说:“我都说了我没事,你们到底想怎样嘛!”
说着,眼泪就不受控地流了下来。
大爷和医生都有些尴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手足无措。
唯有江离离看到夏荷哭泣时,心脏猛然收缩了一下。
他呆愣片刻,然后对医生和大爷说:“应该是我们搞错了,她没事的——若有事,我担着。”
等江离离把两旁观者支开,他坐到夏荷身边,后者撇开头,也不看他,自顾抽抽搭搭地哭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