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谢昭不知道靳媛她们的小九九,依旧和柏卫随意地聊着。
柏卫的厨艺真的很好,没一会,饭香飘出,惹得人饥肠辘辘。
柏卫向外喊道:“开饭啦!”
靳媛几人应道:“来了。”
几人有条不紊,端菜的端菜,喊人的喊人,推车的推车,一行人最终在太极殿的偏厅聚集。
大家一一落座。
靳商开口道:“今天难得衡门宗的人都在,又添了你们大师姐,就当提前过小年了,开席吧。”
众人动筷,谢昭不解,衡门宗满打满算也才十人,也不是那么难聚集呀,怎么就提前过小年了。
靳媛小声和谢昭解释道:“二师叔和三师叔一向是在山下和家人们过年的,所以我们一般都会提前过。”
谢昭了然。
柏卫的菜很是讲究,按照过年的十个菜肴准备的,不可缺少的鸡和鱼,红红火火的红烧肉。
看着就很好吃。
柏卫看了一圈说道:“哎,这怎么少得了酒呢? ”
“我去拿。”
没一会,谯韶远就拿来了。
“掌门的好酒,平常可喝不到。”
靳商笑呵呵地说道:“这次你们喝个尽兴,要多少有多少。”
林一将酒一一倒满。
柏卫捧起酒盏,“既然是过年,那可少不了吉祥话,我先来,祝大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柏卫敬了大家,一口饮尽。
靳媛说道:“五师叔每年都是这句吉祥话,今年还不变啊。”
柏卫摆摆手:“哈哈哈,不变不变。”
路炎道:“往年便算了,今年大徒弟来了,你还如此,那不行,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说着,路炎便把柏卫的酒盏倒满了,柏卫也很是痛快,连饮三杯。
“我可是依你,饮尽了,该你说吉祥话了,我倒要看你今年能说什么吉祥话。”
路炎豪爽一笑,原来在这等他呢,看来他说什么都要喝,他立马也给自己续满了。
“我先喝。”
三杯落肚。
柏卫笑道:“哎,酒喝了,话也要说。”
路炎道:“那就祝大家来年都能成为大宗师。”
“唉,你这不行,喝喝喝……”说着,柏卫又给路炎续满了。
凌雪坐在两人中间,瞧着这互相灌酒的两人,索性挪了位置。
“不管他们两个,咱们先吃。”
“好。”
谢昭正拿起筷子,就瞧见两双筷子各夹着一个鸡腿同时放进了她的碗里。
谢昭眨了眨眼睛,瞧着凌雪和靳媛。
凌雪说道:“瞧你瘦的,多吃点。”
靳媛跟着点头:“对,师姐多吃点。”
“多谢师叔师妹。”
说完,谢昭看着碗里的两个鸡腿发呆,她们总是把他们最好的东西给了她。
毫无保留。
谢昭夹了一个鸡腿放到小十六的碗里,“小十六长身体,多吃点。”
“谢谢师姐。”
柏卫的手艺真的很好,一向不多食的谢昭难得多用了些。
手边的酒澄澈,她浅酌一口。
嗯?
这酒绵远醇厚,难得的好酒。
靳媛道:“好喝吧。”
谢昭点点头。
“这酒一百年了。”
“一百年?”
靳媛解释道:“衡门宗的惯例,新入门的弟子都要在入门那一年埋一壶自己亲手做的酒,若是有人还俗下山,便把酒挖出来,与师门痛饮,算是给宗门的离别礼物。”
谢昭习惯性的以为这是掌门埋下的那壶,问道:“这是掌门埋的酒?”
她记得方才掌门说还有很多。
那他当初岂不是埋了很多,不然哪里有这么多。
“我们现在喝的呀,可不是太爷爷当初埋下的,他埋的,还在地里,他自己说得。”说到这里,靳媛小声道:“其实,我觉得可能早就被喝了,那时候,离山的弟子越来越多,很多人的离去都是悄无声息的,只留下信和只言片语,他们的酒就都留在这里了。这些酒又没有写名字,还都埋在一处,谁分得清呢?”
谯韶远一直听着两人的话,凑过来说道:“师姐还没埋酒呢。”
“对哦。”靳媛对谢昭道:“师姐想什么时候埋。”
谢昭闻着酒香,有些期待,她笑道:“听师妹安排。”
靳媛拱手道:“师姐放心,我一定安排妥当。”
那边柏卫和路炎酒过一旬,约定垫点饭再战。
凌雪见两人歇战,从一旁的锦盒里拿出几个红封。
“来,又过一年,你们这几个小鬼可又长一岁了,要好好修炼功法,尤其是你,媛媛。”
拿着红封笑的乐开了嘴的靳媛忽然被点名,只能含糊应着:“是是,媛媛一定好好修炼。”
“还有你,韶远。”
谯韶远结果红封,作揖道:“师叔我一定努力修炼。”
凌雪笑道:“我还没说呢,你接得倒快。”
哈哈哈哈。
众人笑了起来。
红封发完,凌雪又拿出两个锦盒,一个递给了靳媛,一个给了谢昭。
靳媛打开,是城中时兴的珠钗,很符合她这个年纪,也是她很喜欢的样式。
谢昭打开自己的那个。
是一枚玉钗。
凌雪仔细瞧着谢昭的神情,问道:“大徒弟喜欢吗?”
“喜欢。”
凌雪坐了下来。
“我瞧你爱素净,便选了这个,原想着按你腰间那个玉佩选个相配的,可看了多次,也没见着个相似的,也不知你的玉是个什么材质的,下次我定选个玉质一样的。”
“师叔破费了。”
谢昭取下腰间玉佩递给凌雪:“我也不知这个玉佩是什么玉质,只是我有记忆时,它就已经在我身上了。”
凌雪接过玉佩,萤萤烛火下,这块玉佩反而更加莹润。
连他们这个外行都看出来了。
此非凡品。
静坐在一旁的林一瞧着瞧着,忽地反应过来,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在书中。
哪本书来着……
他看向林会,想要问外祖。
林会了然。
“《北海赋》。”
林一想起来了:“对,是《北海赋》。”
林一这一提,靳媛和谯韶远也想起来了。
“北海有玉,其形为鱼,擅吞魔气,周有恶蛟相守。”林一回顾着原文。
小十六听不懂。
“师兄,这说的什么意思啊。”
林一给小十六解释:“传闻中北海有灵玉,他的外形像鱼一样,可以压制魔气,但它的周围常有凶恶的蛟龙在看顾。”
小十六摸着这块玉佩,听着林一的解释,“可是这枚玉并不像鱼啊。”
不需再次确认,他们见过的都知道,这块玉佩的外形确实不是鱼。
靳媛道:“试试就知道了。”
谯韶远已从一旁屋子拿过装清水的水壶,靳媛拿着玉佩,谯韶远往玉佩上洒水。
水落到玉佩的那一刹那,众人面前水波瞬起,玉佩一瞬光芒消失,而后翻出一尾巨大无比的鱼在空中翻滚,波光粼粼,无水而游。
靳媛几人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都无比惊叹。
林一摸不清眼前是幻像还是真实,竟伸出手去触摸,那尾鱼避过他的触摸,径直奔向谢昭而去。
它绕着谢昭游荡,慢慢地又回到了她的手心,变成了那枚青玉玉佩。
****
月癸宗。
这几日藏书阁灯火通明,弟子们都在彻夜不停的翻书,可都没有沐临书要的东西。
“找到了找到了……”
有人兴高采烈捧着书向沐临书所居的摘星楼而去。
摘星楼内,越肆正在向沐临书报告事务。
“小师叔,《神器篇》和《四物志》里都没有谢昭那块玉佩的记载,或许……她的那块玉佩大有来历,所以古籍上才没有记载的……”
沐临书没有回答。
他这几天一直在想当年的事。
那场大战……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活下来的只有他和谢昭?
不应该啊……
“咚咚咚……”
“进来。”
来人行了弟子礼:“小师叔,查到了。”
越肆道:“说。”
“《北海赋》记载,北海有玉,其形为鱼,擅吞魔气,周有恶蛟相守。据小师叔和当时在场弟子所言,其外观,颜色,都和北海灵玉相似,只是小师叔曾说,那玉佩曾护主反击,这北海灵玉以魔气为饲,并不会主动或被动攻击人,这一点上,弟子们并未查到任何与之有关的资料。”
“还有吗?”沐临书问道。
弟子犹豫片刻道:“古籍上没有其他资料,但弟子有一点猜测,北海灵玉以魔气为食,所以周围常有恶蛟相守,而谢昭身上带有北海灵玉……是不是……”
越肆见他犹犹豫豫,厉声道:“说!”
弟子这才说道:“那谢昭身上是不是也有魔气……或者……曾经有魔气。”
沐临书听到这,眉毛舒展了许多。
“知道了,你下去吧,让大家也散了吧。”
“是。”
待到弟子退去,越肆才问道:“小师叔……难道衡门宗修炼的真的是魔道?”
沐临书笑道:“你觉得呢?”
“弟子不知。”
“那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越肆有些手抖,谁不知道百年前那件事,还有哪个传言。
沐临书瞧了一眼越肆的神态,说道:“你在害怕,你害怕她修的魔道,重复百年前的事?”
“是。”
沐临书此刻心情不错,对越肆循循善诱。
“那你觉得谢昭修为如何?”
“弟子认为,现任月癸宗之中,除小师叔外,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那你觉得她修魔还是修正道,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
越肆哑口无言。
是啊,谢昭无论是修魔还是修正道,他和月癸宗的弟子们,都不是她的对手。
“你这纯属多虑了,有这时间,不如多修炼修炼。”
“是,弟子这就去修炼。”
沐临书摆摆手,越肆退了出去。
沐临书靠在摇椅上。
北海灵玉,这样一个渺小的鱼,竟让他以为是神器。
那枚玉佩上,一定还有什么东西。
不然,怎会先她的命剑反击。
是什么呢——
沐临书忽然想到了什么,笑意沾染了唇角。
他有些期待真相了呢。
***
“真的是北海灵玉哎。”
靳媛几人像是破获了一件大案,眼睛亮晶晶的。
林一道:“可它怎么只认大师姐呢,碰一下都不行。”
凌雪回道:“你大师姐的灵玉,自然是只认她的。”
谢昭将玉佩递给林一:“你喜欢,我送你便是。”
林一拱手道:“多谢师姐好意,但我还是想养一条只认我的鱼。”
谯韶远郑重的拍了拍林一的肩膀,“想要啥样的,师兄给你钓。”
林一也不推辞:“就想要北海灵玉。”
“可以,师兄给你安排。”
林一一瞧谯韶远的神情,就知道这人又在想什么馊点子了。
“喝酒喝酒醒醒脑。”
谯韶远直接给林一灌了一杯。
林一被呛得说不出话,谯韶远还想接着灌,林一直接离了座,谯韶远提着酒壶找他。
“师姐,吃饭,不管他们。”
靳媛把谢昭手里的玉佩重新挂回她的身上。
“喝!”
这一会功夫,柏卫和路炎已经第二战了。
“没酒了,哎,你等着,我去给你拿酒。”
小十六放下筷子连忙应道,“我去我去。”
靳媛一瞧,只怕这个小家伙是要去偷偷喝酒了,这酒虽说不醉人,可到底还是酒,所以都没给他倒。
“等等我,你知道在哪里嘛……”
“知道知道……”
小十六腿短,但还跑的挺快。
一时间,这桌上的小辈,只剩下了谢昭。
五双目光直勾勾的看向谢昭。
谢昭不明所以。
但瞧着几人的目光,还是行礼问道:“掌门和师叔们,是有什么事情吗?”
靳商捋了捋胡子,笑道:“确有事相求。”
“掌门请说,谢昭能做到,必定不遗余力。”
靳商道:“这事你能做到,还只有你能做到。”
“掌门请说。”
“我想请你教导媛媛和韶远他们。”
“我?”
靳商叹了口气道:“谢姑娘,这几天,想必你已经对衡门宗有所了解,衡门宗人才凋敝,仅剩的这几个人中,媛媛是被我溺爱给耽误了,她的这几位长辈也很是宠她,她不想学就不学,学了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韶远倒是愿意吃苦,也很是努力,他的天赋他已是很努力的发挥了,林一倒是天赋也不错,也愿意吃苦,可他外祖守了藏书阁半辈子,他也就不愿意再学其他。”
谢昭没有答复。
“我如今已过百年,还剩下多少时日已是掰着手指头就能算过来,可衡门宗要传下去呀。”
靳商知道这些事都和谢昭无关,她入门的目的是大家都知道的,他愿意相帮也是有所求的,可她只能护住她们一时,护不住一世,待她寻回记忆,离开是迟早的事。
靳商开始打感情牌:
“从前我无所求,可前几日事情一出,我若是过世,孩子们不能自强,那被其他门派欺负不过是早晚得事,那个时候再也没能帮他们了。”
“你的实力媛媛他们都见识过,经过前几天的事,媛媛他们唯你马首是瞻,若你为师教导她们,他们也必定愿意去认真学。”
谢昭知道他们几人的实力,几人中,小十六不做要求,林一自有选择,而靳媛和谯韶远中,天赋极高的是靳媛,愿意吃苦努力的是谯韶远,谯韶远的上限已是注定,但努力是会有结果的,而靳媛若是勤奋修炼,日后定能撑起衡门宗。
谢昭想到她和靳媛她们的初见,一声莫名的“大师姐”,却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再然后,是和靳商过招,同样宗法的剑招,或许,百年前,他们曾是一脉。
“我答应了。”
几人都面带笑意。
“太好了。”
“但我有我的要求。”
靳商问道:“什么要求。”
“掌门和师叔们不能再溺爱她们了。”
凌雪有些不敢置信:“就这个?”
谢昭点点头。
“可以的,到时候我和你三师叔少上来,眼不见为净。”
靳商说到:“我答应你,我和你师叔们不会干涉你的任何行为。”
“若有干涉,我便作罢。”
“若有干涉,你便作罢。”
“击掌为誓。”
“好。”
清脆的掌声结束,靳商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事情比他们想象中的容易,能做的他们都做了,剩下的就要看孩子们的了。
这厢,靳媛和小十六抱着酒坛刚好回来,就瞧见太爷爷和师叔们笑眯眯地看着她,靳媛立刻警铃大作,刚把酒壶放下,立马想跑,就听到谢昭在问她:
“吃饱了吗?”
靳媛连连点头。
话音刚落,谯韶远和林一也回来了。
靳媛瞧着谢昭对谯韶远也问了同样的话,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就听见谢昭不知在对谁说:“那就从今日开始吧。”
“好。”靳商应道。
靳媛不解,好什么好,她觉得大事不好!
靳商招呼着几人坐了下来,说道:“从今日起,韶远,媛媛,就由你们大师姐带你们修炼。”
“啊……”靳媛错愕。
谯韶远率先反应过来,拱手行礼道:“辛苦师姐了。”
靳媛连忙跟着行礼:“辛苦师姐了。”
谢昭还礼道:“不辛苦,就从现在开始。”
“啊……师姐,这是不是有点太匆忙了,不如从明天开始吧……”靳媛的声音越来越小,在谢昭的眼光中闭上了嘴。
“好的师姐,我们今天从哪里开始呢?”
“站桩。”
听到这,靳媛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区区站桩而已。
可是她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胳膊伸直,背站直,头抬起来,好,就这样,站一个时辰。”
多少?一个时辰?
靳媛要崩溃了。
她求助似的看向太爷爷他们,没想到他们纷纷当做没看见。
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到,靳媛的站桩已经东倒西歪了。
谢昭抬头瞧了一眼,清了清嗓子,靳媛立马摆正姿势。
林一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个就是他。
见没人有在动筷,柏卫开始收拾起桌子。
谢昭见状也起身帮忙。
靳媛看着都没再看她们,她活动了一下腿,刚想把胳膊放下来时,只见她的佩剑从桌边的桌子上飞出,直直往靳媛放下的手而去,靳媛吓得马上把手抬高。
凌雪等人见状,收拾碗筷的速度那叫一个快,仿佛身后有人在赶他们一般。
柏卫收拾好,几人一同出了门。
大家心照不宣的没有往靳媛和谯韶远的方向看一眼,仿佛室内没有这个人一般。
出了偏厅,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柏卫感叹道:“多久没看到这两孩子这么辛苦努力了。”
难得说话的路炎也说道:“是啊,这才有点修道的样子。”
两人对视了一眼,路炎忽然说道:“你当年可没有这样努力吧?”
“我当年可比这俩孩子努力,我师父可说过,我是有希望成为大宗师的。”
凌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师叔还挺溺爱你的。”
柏卫也不反驳,呵呵地笑着。
百年前那句话一直影响着后人,可说到底,谁也没见过真正的大宗师是什么样,也没有知道大宗师的修为要精进到何种地步。
但少时,师傅的话到底还是激励着他们,虽然数多年后,他们都没能成为大宗师。
可孩子们的路还没有走完,结局还都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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