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悦耳却带着明显困惑和调侃的美男声，突兀地在耳边响起，将路时于从那片仙境中猛地拉回现实。
三条尾巴的小红狐胡烨起夜上厕所，被他卧室门缝里流泻出的、那带着怀念意味的钢琴声给吵醒了。
它发现门竟没锁，便用爪子扒拉开一条缝，溜了进来。
路时于此时似乎并未完全清醒，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朦胧状态。
他穿着柔软的浅色睡衣，坐在那架边角有些掉漆的旧钢琴前，手指无意识地在琴键上流淌出的，正是梦中那古老旋律的变调，充满了失落与追忆。
听到胡烨的声音，他缓缓转过头来。
胡烨瞬间对上了一双眼睛——那双平日里温润的棕色眼眸，此刻瞳孔竟变成了冰冷的赤金色！仿佛蕴含着无尽威严与古老的气息，正平静无波地看着它。
胡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和那双眼睛里的威压吓得浑身狐毛倒竖，四条腿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这眼神……比白天弹飞它时那一闪而逝的金眸更清晰、更恐怖！
路时于看着胡烨被吓呆的样子，不仅没有驱赶，反而离开了钢琴凳，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缓步走到它面前。
主卧极其宽敞，设计秉承着极简的奢华。整体是低调的哑光黑、高级灰与温润的浅色木饰面搭配。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如同铺开的银河。
空气里弥漫着与叶明尘身上相似的、极淡的冷冽清香，却又奇异地混合了路时于带来的、那一点点属于旧钢琴和阳光的温暖气息。
路时于蹲下身，低头看着炸毛的小狐狸。他盯着胡烨，那双赤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仿佛穿越了无尽时光的宠溺和……无奈？
“小狐狸，”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磁性些许，带着一种胡烨从未听过的、古老悠远的语调，“你怎么这一世……这么没出息，才练出三条尾巴？”
说到这里，他竟极轻地勾唇笑了一下，那笑容晃得胡烨眼花缭乱，心神震荡。然后，他伸出手指，轻轻敲了一下狐狸毛茸茸的额头。
“早日练回你的九条尾巴吧。”他的语气像是叮嘱，又像是叹息，“这么久不见，怎么…这一世还是只话痨狐狸，管的还是那么多。”
说完，他不再看胡烨那足以塞进一个鸡蛋（如果狐狸有的话）的震惊表情，自然地伸出手，将彻底石化的小红狐抱了起来，转身走向那张奢华的大床。
“好久没抱着你这么睡过觉了，”
他将柔软温暖的狐狸团子塞进丝绸薄被里，自己在旁边躺下，像是抱着一个熟悉的抱枕，闭上了那双骇人的赤金眸，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小烨儿，晚安。”
留下胡烨一只狐，僵在柔软得不可思议的丝绸床铺上，感受着身边人清浅的呼吸和那逐渐消散的恐怖威压，整只狐都懵了，脑子里仿佛有千万道天雷滚滚而过，炸得它神魂出窍。
小…小烨儿？!
九条尾巴？!
好久不见？!
它猛地扭头，看向身边似乎已经陷入沉睡、瞳孔颜色也恢复正常的路时于，又猛地抬头环顾这间奢华冰冷却因为身边人而莫名有了温度的卧室。
一个荒谬、惊悚、却又让它狐心疯狂悸动、血脉隐隐沸腾的猜想，如同破土而出的藤蔓，瞬间死死缠住了它的全部心神。
它好像……不小心，抱上了一条粗壮得超乎想象、来历古老得吓死狐的、纯金的、超级无敌巨粗大腿？！
............
与此同时，主卧。
叶明尘深陷于一场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
他竟未被隔壁那隐约穿透墙壁、带着悲怆与怀念的钢琴声吵醒。
这对他而言是极其罕见，几乎不可能的情况，过往的修炼与警惕生涯，让他对任何细微声响都异常敏感，今夜却被梦魇牢牢攫住，沉溺于另一段时空。
梦中，他身处于一座巍峨磅礴、仙气缭绕的巨大宫殿门前。
自身穿着月白色的古装长袍，但这衣袍的形制极为考究，衣领袖口皆绣着繁复而威严的银色暗纹，流转着浩瀚神力，衬得他身姿挺拔，气度超凡，俨然是一位手握权柄、令人不敢直视的上位者。
他的对面，站着一位身着炽烈如火红衣的古装少女。
少女容貌明艳逼人，带着一种天生的高傲与矜贵，此刻正微微扬着下巴。
“就算你是旻辰，”少女的语气带着几分被冒犯的不悦和天生的傲慢，“我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给你一大块蕴养万年的梧桐木心啊！那可是凤凰一脉的根基之物！除非……”
她拖长了调子，赤红色的眼珠转了转，闪过一丝狡黠，“除非你拿真正重要的东西来换。”
梦中的叶明尘——或者说，旻辰——神色并未因她的刁难而有丝毫变化，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可以。只要你答应给我一块，除了要我和你结神缘，其他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皆可应你。”
那红衣少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俏脸涨红，气鼓鼓地嚷道：“谁、谁要和你结神缘啊！我又不是那些追在你身后、没见识的人类女仙！我们凤凰一族，大多数根本看不上你们这些光秃秃没几根毛、还硬邦邦的人类神仙好吗？！”
她似乎觉得打击面不够广，又愤愤地补充道：
“还有那些龙族也是！丑死了！根本看不上！每片鳞片冷冰冰、硬邦邦的，简直能硌死凤凰，拔下来都能当飞镖去杀仇家了，毫无美感可言！真不知道他们一族哪来的自信整天耀武扬威！”
少女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长串，大概是把对“没毛”种族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这才微微喘了口气，咳嗽了一声，强行把话题拉回正轨：
“咳，好吧，既然你都开口了……看在你旻辰的面子上，我就勉强……送你一块吧。过两天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然而，她话锋一转，那双凤目里充满了探究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调侃，上下打量着梦中的旻辰：
“不过，旻辰……你突然跑来跟我讨要梧桐木，不会是真的想亲手做一张琴，送给那个只晓得弹琴的小家伙吧？”
她的语气变得戏谑起来：
“现在整个神界仙界，还有谁不知道你旻辰战神暗恋那个小家伙啊？也就那个小家伙自己，傻乎乎的什么都感觉不到，哼……脑袋里除了他的琴就是那些破书，孤僻得很，也不爱跟我们这些热闹的鸟儿玩，总是自己待在那个浮岛上自闭。你三天两头去找他，他都不爱搭理你，真是没趣极了，还没他家里那几个会闯祸的弟弟有意思呢。”
少女撇撇嘴，最终发出了灵魂拷问：
“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梦中的叶明尘对于少女这番连珠炮似的调侃和质问，并未显露出丝毫窘迫或恼怒。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深邃，仿佛穿过层层宫阙，望向了遥远云海深处的那座孤岛，望向了那棵树下抚琴的的身影。
他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唯有他自己才懂的复杂情愫。
有无奈，有纵容，或许还有一丝……甘之如饴。
就在他即将开口说什么的时候——
“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穿透灵魂力量的琴音，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响彻在他的心湖深处，猛地将整个梦境震得涟漪四起，画面开始扭曲、破碎。
现实世界中，隔壁卧室那架旧钢琴流淌出的、路时于无意识弹奏的悲怆旋律，终于穿透了梦境的屏障，触及了他沉睡的核心。
叶明尘的眉头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蹙紧，仿佛想要抓住梦中即将消散的对话和那个红衣少女最后调侃的表情，却又无法抵抗那琴声的牵引。
梦境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那关于梧桐木、关于暗恋、关于某个“小家伙”的对话，化作无数碎片，沉入意识深海。
下一秒，叶明尘倏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瞬间恢复清明，没有丝毫刚醒时的朦胧。
他清晰地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并未停歇的钢琴声，也瞬间意识到了自己刚才不同寻常的沉睡深度以及那个异常清晰的梦。
他没有立刻起身，只是静静地躺着，听着那悲伤的曲调，梦里红衣少女的话语——“整个神仙界都知道你暗恋那小家伙”、“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如同余音绕梁，在他耳边反复回荡。
他的目光投向墙壁，仿佛能穿透它，看到隔壁那个对此一无所知、或许正被另一个梦境困扰的青年。
眼底，是一片化不开的浓重疑虑与……深沉的思量。
旻辰…？
那个小家伙……是谁？
梧桐木……琴？
还有，路时于……
............
路【精神分裂】时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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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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