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人吗？”
“……”路时于愣住了，彻底懵了。
他消化了好几秒这句话的含义，原本的惊吓和迷茫迅速被一种被冒犯的、略带委屈的情绪取代。他看了看自己普普通通的衣着，又摸了摸自己温热的脸颊，下意识脱口而出，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生气和倔强：
“叶明尘，你……你怎么骂人啊？！我当了快二十一年的人，身份证户口本学生证都有，怎么突然就不是人了？！”
他看着叶明尘，眼神里写满了“你救过我帮我解围还长得帅但你也不能随便说我不是人啊”的复杂情绪。
叶明尘看着他急于自证、脸颊都微微气红了的模样，再对比一下周围这堪比拆迁现场的景象，一种极度的反差感让他终于没忍住，从喉间溢出一声极低的轻笑：“呵……”
这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让路时于更加莫名心慌的意味。
“毫无自知之明。”
叶明尘低声评价了一句，语气听不出是无奈还是别的什么。
他目光再次扫过这片狼藉，心想：这颗威力惊人的不定时炸弹，若是放任他在外面毫无防备地乱晃，下次还不知道会引发多大的乱子，影响到多少普通人。
他收敛了笑意，神色恢复了一贯的疏离沉稳，暂时将那些翻涌的疑问压下。
他转身走出卧室，没过一会儿，拿了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回来，放在床边。
“等着。”他言简意赅，然后示意路时于，“穿上，跟我出来。”
路时于下意识地顺从穿上拖鞋，尺寸意外地合适。他跟着叶明尘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粉末堆，走出如同灾后现场般的客房，心里七上八下。
路时于穿着那双柔软舒适却让他如坐针毡的拖鞋，跟在叶明尘身后，几乎是踮着脚走过那片狼藉。当他踏入客厅时，即便心乱如麻，也不由被眼前的景象短暂地攫住了心神。
客厅极其宽敞，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仿佛将整片星河都踩在脚下。装修是极致的简约风格，却处处透着不露声色的奢华。
高级灰的主色调，线条利落的顶级品牌家具，一件看似随意的抽象艺术摆件可能都价值不菲。
空气中有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冷冽香氛，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主人难以企及的财富和品味。
叶明尘随意地在那张看起来就价格惊人的灰色天鹅绒沙发上坐下，然后示意路时于坐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
路时于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坐下，身体僵硬，生怕碰坏了什么。
叶明尘交叠起双腿，身体微微后靠，目光落在路时于那张写满无措和紧张的脸上，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调侃的弧度，但语气却一本正经：
“刚才，你体内似乎有某种力量失控了。动静不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客卧的方向，然后又回到路时于脸上，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
“要不是我反应还算快，勉强挡住了大部分冲击，你这会儿看到的，可能就不止是卧室废墟，而是整栋楼的疏散警报了。”
路时于的脸唰地一下白了，血色瞬间褪尽。
他猛地想起那个光怪陆离、痛苦又震撼的梦境——凶恶少年的疯狂、噬魂戟的邪恶、还有那涌入体内的温暖而强大的力量……以及最后那几乎要撕裂一切的爆炸感。
难道……那不是梦？！
一股冰冷的心虚和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我不知道……对不起，叶先生，我真的……”
叶明尘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和语无伦次的样子，适时地打断了了他，将话题拉回“现实”：
“所以，”他语气平稳，甚至带着点公事公办的意味，
“我们是不是该聊聊，那间卧室的赔偿问题？”
路时于的心猛地一沉，悬到了嗓子眼。他环顾这奢华得超出他想象的空间，再想想那间彻底报废的卧室，头皮一阵发麻。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那个……我，我平时比较节约，还、还算有点存款……请问……那些东西，大概……值多少钱？”他已经做好了听到一个天文数字的心理准备。
叶明尘状似随意地扫了一眼狼藉的卧室方向，几乎没怎么思考，便报出一个数字：“不算精神损失和我的出手费。那些家具、装潢、墙面修复……给你打个折，算六十万好了。”
六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路时于心上。他辛苦送外卖、弹钢琴，省吃俭用攒下的那十几万存款，在这个数字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微不足道。
他悬着的心不是放下了，而是直接摔成了碎片，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债务压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他感到绝望之际，叶明尘观察着他骤然灰败的脸色，话锋忽然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抛出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选择：
“当然，还有另一个方案。”
路时于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
“我偶尔会接到一些……比较棘手的委托。”叶明尘斟酌着用词，目光深邃地看着他，
“有些情况，你的那种‘特殊能力’，或许能派上用场。如果你愿意帮忙，这笔债务可以一笔勾销。而且，”他顿了顿，加重了筹码，
“委托所得的报酬，我可以分你一半。”
路时于彻底愣住了。六十万的债务有可能免除，甚至……还能赚钱？这对一直为生计奔波的他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诱惑。他几乎要下意识点头。
但叶明尘的话还没说完。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变得更具穿透力，语气也严肃了几分：
“另外，鉴于你完全无法控制自身力量，且极易吸引……‘麻烦’（他在这里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为了普通人的安全，也为了你自己着想，我认为你最好暂时住在我这里。”
“我可以保护你，直到你学会初步控制那股力量为止。”
住在这里？和叶明尘？在这个奢华得让他无所适从的大平层里？
路时于的心脏砰砰直跳。诱惑很大，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强烈的不安和隐约的羞窘——他凭什么住进这里？靠着那根本不受自己控制、还差点拆了人家房子的所谓“能力”？
看着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挣扎和犹豫，叶明尘没有立刻逼他做出决定。
他恢复了之前那种略带疏离的姿态，仿佛只是提供了一个客观的建议，然后轻描淡写地给了对方缓冲的余地：
“不用立刻答复我。”他站起身，语气淡然，“我可以给你两天时间考虑。”
“叶先生，谢谢你的……另一个方案。我答应你。”他顿了顿，补充道，“帮忙处理那些委托，我愿意。我会尽力……虽然我还不太明白我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提到能力，他脸上掠过一丝茫然和窘迫。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谨慎，“搬来这里住……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整理一下，也需要……考虑清楚。请给我两天时间，可以吗？”
叶明尘对此似乎并不意外，他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可以。”
得到肯定的答复，路时于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悄悄松了口气。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裤子的口袋，掏出了那部屏幕布满三道狰狞裂痕、边角还有磕碰痕迹的旧手机。手机壳的颜色都有些褪了，操作起来明显有些卡顿。
他略显笨拙地解锁屏幕，点开通讯录，不太好意思地看向叶明尘：“叶先生，那……方便留一个您的联系方式吗？等我……考虑好了，或者您有委托的时候，可以联系我。”
叶明尘的目光在那部伤痕累累的手机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难以捉摸。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流畅地报出了一串数字。
路时于认真地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然后小心翼翼地拨了过去。
几乎立刻，叶明尘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响起一阵低沉的默认铃声。他拿起看了一眼，随即挂断，操作间，那部最新款的旗舰手机流畅得没有一丝迟滞，与路时于手中的旧物形成鲜明对比。
“存好了。”叶明尘言简意赅。
“好的，谢谢您。”路时于连忙点头，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他将手机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住了一根连接未知世界的线。
他站起身，显得有些拘谨：“那……叶先生，今天真的非常感谢您。又救了我，还……收留我休息。我就不多打扰了，先告辞了。”
叶明尘没有起身，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大门的方向：
“鞋在玄关柜里，自己换。路上小心。”
“哎，好的。”路时于应着，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向宽敞的玄关。
他打开柜门，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男士鞋履，与他脚上这双舒适的拖鞋风格一致。他小心地脱下拖鞋，整齐放回原位，然后换上自己那双洗得发白的旧运动鞋。
系好鞋带，他站起身，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间奢华却因他而一片狼藉的公寓，以及那个坐在光影交错处、神情莫测的男人，心情复杂地拉开了厚重的入户门。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那个充满超现实感的世界。
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路时于站在空旷安静的顶级住宅楼层走廊里，看着电梯金属门上反射出的自己普通至极的身影，恍如隔世。
他握紧了口袋里那部破旧的手机，屏幕的裂痕硌着掌心，一步步走向电梯，脑子里乱糟糟地塞满了妖怪、六十万债务、离奇的梦境，以及叶明尘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两天。他只有两天时间来做决定。
而无论决定如何，他的人生轨迹，似乎已经从今晚开始，彻底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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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份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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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醉酒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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