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初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醒了?”
谢倾坐在椅子上,以手支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桃初冲他讨好一笑,“哥哥,这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谢倾俯下身掐住她的下巴,眼神冷冽,“我没有死,你遗憾吗?”
“我不想杀你的,哥哥。”
他捏的很用力,桃初感觉自己的下巴几乎要被捏碎了,甚至流下了生理性的眼泪。
闻言,谢倾松开她,手指转而温柔地擦去她的眼泪。
“为什么离开我?”
顿了顿,他又用颤抖的声音问,“是因为我要给你表白吗?”
桃初沉默了,她逃避谢倾的视线。
突然,他掐着她的脖子,眼睛里隐隐有泪光,“看着我。”
“放手……”
因为两个人距离近,所以桃初抬起手,直接扇了谢倾一巴掌。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过后,满室寂静。
谢倾放开她。
桃初大口喘着气,心一横,“做都做了,要不你把我杀了吧。”
“哈……”
谢倾好像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他大笑了一会儿,然后用一种看起来一碰就要碎的眼神看着她。
“桃初,我救了你、照顾你、把你养大。你回报我什么?一杯毒酒?一场别离?你觉得你死了就能赎罪吗?”
“我竟不知,天底下还有这么划算的买卖。”
桃初压下心底的恐惧,努力保持镇定。
“你想怎么样?”
“你知道吗?有一种秘术叫催眠,可以使人失去所有的记忆,像白纸一样醒过来。”
桃初顿时慌了。
“不,我不要,哥哥,我错了,你不要这样对我,求你了。”
她抱着谢倾,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谢倾一根根掰开桃初抓着他衣摆的手,拍了拍她泪眼模糊的脸,“太晚了。”
他指了指胸口,“那杯毒酒,太痛了。”
“如果我没有记忆,那醒过来的还是我吗?”
谢倾径直离开,没有回答。
……
“已经将她催眠了。只是,你要求催眠一年——没有办法做到那么精确,她也有可能要用更久的时间才能恢复记忆。”
谢倾转着手上翠绿的扳指,“可以。”
那人摇着折扇,“你确定能用一年让她爱上你?”
谢倾挑起一边眉毛,“有何不可?”
“行。”那人将他的面具放在桌上,”这个面具上我施加了催眠术,她醒的时候你记得戴上,能稳定她的大脑,防止受到外界刺激神经错乱。”
又下雨了。
轰隆隆的雷声夹杂着闪电把房间照亮。
谢倾捂住怀里的桃初的耳朵,免得她被吵醒。
下一刻,他意识到,今晚依旧点了迷香,她轻易不会醒来。
他放开手,凝视着桃初沉静的睡颜。
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有什么关系呢?
管她有没有记忆,是不是原来的她。
只要把她抱着怀里,他便当自己的痛苦、**便都得到了满足。
桃初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趴在一个人的背上。
那是一个年轻妇人,她背着她飞快在山间小道上穿行。
到了目的地,她将她放下来。
妇人留恋地摸了摸她的头,“记住娘的话了吗?”
“记住了。我去敲那扇门,如果是一个小哥哥开门,就求他收留我。我再向他介绍你,坏人就再也找不到我们了。”
“真聪明,去吧。”
桃初转身,那妇人又拉住她,在她耳边说,“别让人发现你会……”
后面的话她没有听清。
她转身。
桃初听见利器划过皮肉的声音,但她没有回头。
她敲响那扇门。
一个长相精致的小男孩把门打开。
他真好看。
桃初突然有些忘词了。
她回头希望母亲提示她。
只见温柔貌美的年轻妇人倒在血泊中,旁边落着一把匕首。
“娘——”
她连滚带爬地跑过去,伏在她的身上。
“娘!你醒醒啊——”
有一个染血的手绢从她口袋里掉出来,上面绣着,桃禾。
她母亲的名字是,桃禾。
“桃初,醒醒。”
桃初睁开眼睛,谢倾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吧?你一直在流眼泪,做什么梦了?”
“我梦见……”
等等,娘怎么知道谢倾会收留自己?
谢倾在青云山的事情,估计也就皇室的人知道,娘怎么会知道?还知道他一定会收留自己?
她临走前对她说,不要让别人发现她会……会什么?
这个梦简直疑点重重。
当然了,梦里的事情没有逻辑,也有可能这不是她过去的回忆,只是个荒诞无稽的梦罢了。
于是,她摇摇头,“我梦见第一次遇见你的场景了。”
谢倾心头一跳,不动声色地问,“然后呢?”
“你还记得我娘吗?”
他怜惜地看着她,“你想起她的死因了?”
“我们一起把她葬了?”
“我们俩都是小孩,主要是月霄道人在出力。”
“我想,去挖一挖她的坟。”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桃初坚定的眼神。
……
因为崴了脚还没有恢复,所以桃初是一路坐马车上了青云山的。
“你为什么会觉得她没死?”
“因为她骗过我。”
——我向他介绍你,坏人就再也找不到我们了。
一个普通妇人,为什么会有人追杀她?
“能骗我一次,说不定就有第二次。”
如果是为了骗过追兵,完全没有必要真死,只要假死就可以了。
退一万步说,她真的死了。
桃初也希望能找到些线索,关于她为什么会被追杀,她为什么知道谢倾会收留她,她不让人知道自己会什么?
大雨一直下,谢倾握着油纸伞,和桃初并肩看着那个小小的坟茔。
“挖?”
“挖。”
谢倾恭恭敬敬地上了一柱香。
“我们就要成婚了,如果伯母在下面,理应让她知道。”
桃初攥着拳,没有动——她赌母亲还活着。
铁铲下地。
桃初突然有些紧张,她推断母亲没有死的依据是,母亲是自杀的。
按照梦里的场景,母亲自杀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瞒过追兵。
这样的话,假装自杀就可以了达到目的了,真的自杀完全没有必要。
不知过去了多久,谢倾带着歉意的声音响起,“挖到……骨头了。”
桃初一下跪倒在地,雨水放肆地淋在她身上。
“娘……”
谢倾无声地走过去,将她笼罩在雨伞下。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桃初的场景。
彼时,他才亲眼目睹了父亲的死亡。
血从父亲的嘴角流出来,他死的很安静。
正如桃初的母亲,静静地躺着。
他看着伏在母亲尸体上号哭的小女孩,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
她是我的同类。
将坟墓填上之后,桃初提出要进去看他们一起居住过的宅院。
谢倾说,“月霄道人不知道上哪云游去了。”
桃初凑近门上的锁,若有所思,“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没有换锁——你带了钥匙吗?”
“我知道你来青云山肯定会想进去看看,所以,带了。”
在谢倾打开门之后,桃初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据说,月霄道人从高祖时期一直活到现在。”
谢倾对桃初说道。
桃初很惊讶,猜测道,“估计是偷偷收弟子,弟子等师父死了再以月霄道人的名义出来活动。”
“那就不清楚了。”
大门缓缓打开。
院中有一棵巨大的葡萄树,蔓延出的藤蔓遮天蔽日。
藤蔓下是一个小小的秋千架。
桃初油然而生一种熟悉感。
谢倾走到秋千旁,“我记得,我们以前在这下面埋了东西——约好长大再看的东西。”
两人拿小铲挖了一会儿,便挖出一个大木盒。
抚去岁月积蓄的泥土,打开……是一大堆破烂。
“这是我们以前练的字吗?我的字真好看,小小年纪就有模有样了。”
谢倾瞥了一眼,“那是我的,你是字丑的那张。”
“……那是我比你小,我要是跟你一样大,肯定也能写出这样的字。”
谢倾递给她一个东西,“你还把九连环放进去,说长大就能把它解开,现在试试?”
“……我以前会,现在失忆了,所以忘记怎么解了。”
突然,桃初发现杂货底下藏着一个小小的本子,封面用丑丑的字迹写着每日一记,便连忙不动声色地将它揣进袖子里。
谢倾没有发现,依旧在翻看他们一起藏的东西。
“这是你用草编的小老虎,你还说很像。”
……真是证据鲜明的黑历史啊。
“这是你画的月霄道人。”
桃初打眼一看,纸上画着一个长着胡子的……火柴人。
桃初纠正他,“不是我画的不像,这叫抽象派。”
能看出月霄道人是个人,有胡子,其余的就看不出来了。
她又问他,“我画过月霄道人,没有画过你吗?”
“画过,没有放进去。你送我了,我回神都的时候带走了。”
所以月霄道人这幅画在这里,就是她送给月霄道人,月霄道人不要,最后她自己很欣赏地放进去了。
回去的时候,桃初心不在焉——她想找机会看看自己的日记,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但谢倾总是和她呆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她潜意识里总想自己调查关于过去的事情,而不是全盘听谢倾的。
“在想什么?”谢倾温声问她。
夕阳照在他脸上,把他的瞳孔也照成了暖洋洋的颜色,更显得他目光专注,深情款款。
嗯,这个男人最起码长得很合她意。
“我在想看哪一本书。”
——离开的时候,桃初从月霄道人书房搬了十几本书,美其名曰想看看长生不老的人都看什么书。
“他书房的书我们以前都看过,跟我书房的大同小异,没什么稀奇的。”
“可我不记得了呀,重新看一遍,却有第一次看的快乐,多好。”
桃初很乐观。
她从那堆书里随手抽出一本。
是讲前朝的志怪小说。
书里说,前朝的时候,除了人,还有妖,以及各种拥有神奇能力的奇人异士。
比如,有一个家族的人,能听懂动物的话。
还有一个家族,是人和妖的后代,有时能变幻形态。
……
除了这些天生就是神奇本领的人,也有人可以通过后天努力修道。
修道之人,福寿绵长,寿命最低二百岁。
妖怪占了天地生机,凡是出过妖怪的地方,土壤贫瘠,寸草不生,只能依靠这些奇人异士驱逐。
人们不知道天地间为什么会有妖怪,直到谢怀仁横空出世。
她说,“最大的妖怪,不就坐在庙堂之上?”
随后拔剑杀了前朝皇帝,天地为之一清。
桃初盯着修道那段话,心脏狂跳。
“你说,月霄道人会不会就是……”
谢倾轻描淡写,“瞎编的故事罢了,哪个开国皇帝身上没有神秘色彩?”
桃初点点头,“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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