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承和祁叶白天去福利院做义工,晚上一般不忙的话六七点回家。日子一旦忙起来,就好像上了加速键。转眼间已经到年关了。
小年那天,他们从福利院忙完开车去往主宅吃饭。
天色将晚,时雨梅和文盛言在厨房忙碌着。时承刚进门就闻到饭菜香,来不及去换祁叶给他拿出来的拖鞋,直接跑厨房去了。
时雨梅将一盘刚炸好的小酥肉递给时承,“先尝尝好不好吃。”
时承馋归馋,可也顾忌着有文叔在,就摇摇头说,“妈,我先端到餐桌上,等会儿大家一块吃。”
时雨梅只好无奈地笑了笑,她知道,自家儿子之所以这么见外,还是因为有文盛言在。
祁叶对这方面倒无所谓。
他见时承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盘焦黄脆嫩的小酥肉上,索性快速用桌上的牙签夹起一个直接递到了他哥嘴边。
时承犹豫几秒,然后乖乖吃了。
而这一幕刚好被时雨梅收入眼底。
文盛言轻轻戳了戳她的胳膊悄声说:“上次吃饭我就觉得他俩不对劲了,但你一直不信。你看刚才……算了,等会儿吃饭你再多观察观察吧,反正是你儿子。”
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白胖男人说完继续去翻炒锅里的排骨了。
时雨梅的心里被人又轻轻撕了一个小口。
文盛言的话不无道理。
如果两个儿子真的互相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她绝对无法容忍。
四人围坐在桌上吃饭时,大家的脸上都是笑容。
祁叶大多时候喜欢歪头看着时承笑,时不时给他夹菜,问他要不要吃这个要不要吃那个。
时承也没说什么,只当作习以为常的事。
管他呢,豁出去了。
反正有些爱意根本就藏不住,尤其是祁叶的爱,实在太过明显。
一顿饭吃到最后,时雨梅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难看,文盛言的微笑弧度也随着妻子的心情发生变化,直到消失。
时雨梅在起身盛汤时故意没拿稳汤勺溅到了对面儿子的白毛衣上。
祁叶立刻手忙脚乱地起身去关心时承,“哥,没烫着吧?”
时雨梅给文盛言使了个眼色,男人悄悄上楼暂作回避。
“行了,汤早凉了,烫不着他。”时雨梅冷着脸开口。
祁叶这才察觉气氛不对劲,文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先离开了。
“妈,我哥他需要——”
“需要什么?”时雨梅“啪”地将筷子重重地摔在餐桌上,冰冷的声音透着颤抖。
时承的身体跟着打了个哆嗦。
迎接他和祁叶的,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惩罚。
偏偏祁叶还不知死活地继续道:“需要换衣服。”
时雨梅深吸一口气,这才起身开口将两人叫到了院子里。
雪花飞扬,两个少年跪在冰天雪地中。
时雨梅举着伞,压着怒气问:“你们在一起了?”
他们摇摇头。
时雨梅冷哼一声,“还算知道分寸,谁先动心的?”
“我。”
两人眼里装着倔强,异口同声道。
“妈,你别相信哥的话,他说谎,是我一直对他有别的心思,不断接近他想要得到他的——”
“啪——”
祁叶话还没说完,时雨梅就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你不害臊吗?说出这种话来?祁叶,他是你哥哥!”
时承跟着也急了,拉住母亲的衣角乞求,“妈,从始至终都是我引导他的,别再打了……”
时雨梅悬空的巴掌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看在你们还没在一起的份上,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彻底分开永远不再见面,要么其中一人暂时跟我出国过完寒假再回来。
如果你们打算气死我的话,随时可以提出反驳,反正,我的癌症随时可能复发。”时雨梅说完这些话丢下两人独自回了房间。
她刚才被气昏了头,差点说出让他们永远分开的话。如果真的强行这么做了,以他们执拗的性格看,指不定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
可仔细想想,谁都会有被感情冲昏头脑的时候,也许两个儿子只是平时关系过于亲密了些,暂时的分开能让他们保持清醒,认清自己的感情只是出于对对方的过度依赖。
跪在地上的两人深深地看了彼此一眼,而后,时承将祁叶轻轻揽到怀里抱了一下,在他额头落下轻轻一吻,“祁叶,我跟妈去国外,你在家乖乖等我回来。”
祁叶的眼泪“啪嗒啪嗒”落在了他哥的黑色羽绒服上,又落在了厚厚的积雪之中。
此刻他最不想要的就是时承的吻。
像对一段关系的告别,又像下了某种割舍从前的决心。
他们彼此都懂,这一次的暂别,同样是一场考验。做不到彻底放下对方,母亲可能真的会想办法让他们强行永远分开。
其实她不需要想任何办法,仅仅一句威胁就可以。
仅仅一句有关癌症威胁的话,就足以让时承和祁叶迅速收起坚硬的外壳,隐藏自己的感情。
就是这么轻而易举。
简单得就像随手打破一个梦幻般的泡泡。
时承刚上飞机,就发觉身体瞬间冰冷。由于心情低落,起飞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梦里不断有人提醒他这样做是不对的。
这样做是不对的。
时承。
你怎么能对自己的弟弟产生情感。
这样做是不对的。
时承。
你怎么对得起她的养育之恩,你明知道她的底线是什么却还要去触碰,你真不孝。
祁叶坐在病房里心不在焉地陪米糕玩乐高,米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小叶哥哥,你是不是想小承哥哥了?”
祁叶点点头,“当然啦,我很久没见他了。”
也很久没有联系他了。
自从上次小年夜分别,他们期间只打过一次电话,当时母亲也正在旁边。
那时候祁叶努力压下心中思念和难过的情绪,风轻云淡道:“妈说的有道理,之前是我太依赖你了,现在天天和一群朋友们打打闹闹的,我觉得还挺充实的。”
时承想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也是……我……我交了新朋友。”
两人一阵沉默。
后来没说两句时承就被时雨梅叫走了,好像是去参加什么嘉年华聚会。
米糕放下手里的玩具,上前搂住祁叶的脖子安慰他,“小叶哥哥,别伤心,小承哥哥很快就回来了。其实我也超级想他。”
祁叶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知道了,你乖乖养病,等你腿好了,说不定他就回来了。”
刚立春不久,天气还是很冷。
正月初九这天上午,天空中又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祁兮闲带祁叶拜访完长辈送他回家的路上,趁他靠在副驾驶上睡着时悄悄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时承。
【老爸】:看完赶紧删了,别保存啊容易被你妈发现
凌晨四点多,时承被手机信息铃声吵醒后滑开手机,看到照片后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瘦了。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祁叶。
睡着时眉头还微微皱着,整个人缩在白色羽绒服中,像一只受伤的小狗。
时承心里的苦涩很快蔓延出来,和房间里的雪松味融合在一起,将他吞没。
祁叶睡醒时发现车内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祁兮闲将车靠在安静的路边,倚着右车门在吸烟。
雪停了。
祁叶推开车门来到父亲身边。
“来一支?”祁兮闲问。
祁叶没说话,伸手去够父亲烟盒里的烟。
祁兮闲用打火机帮儿子点燃一根烟后才开口道:“小叶,我其实早就想找时间和你聊聊了。”
“爸。”祁叶吐了一口烟,感冒的鼻音特别重。
祁兮闲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和小承的事,雨梅和我说了,她的意思是我多看着点你,做好你的思想工作。”
“你们两个从小感情就好,长大后又彼此喜欢,这是非常幸运又神奇的一件事。可是你妈那边,因为你舅舅的事儿,她心里多年的刺不是说拔就能拔的,这次小承回来之后,你要学会收敛自己的感情,起码能经常见到你哥……”
祁叶听着听着眼睛就红了,“我明白,那天我们商量好谁跟妈去国外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伪装对彼此的感情了。爸,谢谢你能理解我们……我……”他哽咽住了,无法再说下去,徒手掐灭了手中的半截烟。
无非就是等待而已。
伪装而已。
总有一天母亲会同意他们的感情。
这并不难,却又很难。
时承本来以为过完寒假就可以马上回国了,但时雨梅以自己国外工作繁忙为由让时承多在国外待一段时间,“小承,妈的身体状况你是知道的,你多陪我一段时间,学校那边我会给你请好假,你也多在这边散散心,好吗?”
时承无法拒绝。
祁叶知道这件事后没说什么,只是在电话那头嘱咐时承,“哥,那你照顾好自己,落下的课业回头我帮你补。”
时承一时语塞,他知道祁叶一定非常失落,可母亲就站在他旁边,更多安慰的话时承无法说出口,索性以需要休息为理由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落地窗外是大雾弥漫的原野,母亲上楼后,时承看着眼前的景象,泪水很快模糊了眼。
祁叶每天醒来都告诉自己要耐心等待,春天已经来了,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哥一定会回来的。
某天周末苏之择拉着汪汪汪叫的白菜闯进祁叶的房门将他从被窝里拉起来,“祁叶!陈川跟何寄宣把KTV房间订好了,你不准说不去!”
祁叶嫌弃地推开他,“知道了,你出去等我,我马上洗漱好。”
“洗漱好了吗?”肖桥然非常有礼貌地敲了敲时承的房门。
时承边刷牙边含糊地回复道:“很快了。”
他们今天约定好一起去逛教堂,时承没想到,前不久在异国他乡的陌生书店,两个陌生的中国人仅一面之缘就成为了朋友。
那天两人坐在街头的长椅上因为一本共同喜欢的书越聊越尽兴,后来加了联系方式,两人空闲的时候就约出来打球或者去看艺术展。
肖桥然性格开朗,喜欢染一头粉色或是蓝色的短发,让自己看起来很漂亮,皮肤白得像橱窗里摆放着的洋娃娃肤色,一笑就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看起来很能蛊惑人心。
两人逛完教堂找了街角一个阳光很好的咖啡店喝下午茶。
“阿承,其实我是因为失恋才跑伦敦来的。”肖桥然开口嗓音慵懒,让人听不出其中的悲伤情绪。
时承只是看着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这种事情,任何安慰的话说出来都是苍白无力的吧。
一只蓝白色的小猫缓缓走到时承身边,在他脚边趴了下来,敞开肚皮晒太阳。
肖桥然自顾自地说下去,此刻他也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而已,“他太难追了,我追了他两年多都没能成功,算了——我还是放弃吧。”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时,听着像玩笑话,可多多少少还是带了些抱怨和不甘。
“阿承,你这么好看,我也不差,不然我俩凑一对儿吧。”肖桥然语出惊人,就算时承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可还是吓得差点没拿稳手中的咖啡杯,里面的奶咖立刻溢出来一点到手上,他慌忙去抽桌上的纸巾擦拭。
时承首先想到的是祁叶。
如果这种话被祁叶听到,时承看了肖桥然一眼,对方脸上可能会挂彩。
当然,他并不想让祁叶知道后吃醋,果断拒绝肖桥然,“你少开这种玩笑。”
“哈哈哈哈,”肖桥然被他心虚的样子逗笑了,“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啊?怕他吃醋?”
时承没说话。
肖桥然当作他默认了,看他这会儿对聊天兴致不高,干脆闭上嘴巴安静去吃桌上的各种点心了。
“他这就不吃了?”热气腾腾的火锅店内,陈川见祁叶没吃几口就要跑到外面吸烟,用胳膊肘戳了戳正埋头吃牛肉的何寄宣,眼神问他怎么回事。
何寄宣拿起碗接过苏之择用勺子递过来的几只虾,边给自己剥虾边说,“不用管他,祁祁出去透会气儿就回来了,估计是想他哥了。”
苏之择对祁叶这种状态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这会儿喝完一碗浓郁的番茄汤后突然感觉不对劲。
出去透气,拿外套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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